繡球飛過來

黃莉是個喜歡旅游的女孩兒，每年學校放假，她都會背起行囊外出旅游，有意不結伴。她覺得這樣行走在路上去邂逅不一樣的人，是一種美妙的感受，也許還會邂逅生命中的另一半呢。

這次黃莉是隨旅游團到南方一個名叫靖西的地方游玩。按規定，黃莉把旅行包放進了“大巴的行李箱，隨身只背著小包，手上還拎了幾袋水果和零食，以備路上吃。”

當她氣喘吁吁地上了車，抬頭看看行李架，心里不禁有些犯怵。這時，窗邊一個小伙子站了起來：“我來我來!”幫著她把袋子放上行李架。黃莉連聲道：“謝謝你!”就勢坐在了旁邊。

小伙子放最后一個袋子時，袖子被一個袋子拉鏈鉤住了，他掙了一下，只聽“啪”一聲，一個紅色的小錦盒從他身上掉了下來。黃莉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只首飾盒。黃莉覺得奇怪，一個大小伙子居然隨身帶著首飾，也許他此番是去約會女朋友的吧?

小伙子解開了鉤絆，坐下來，詼諧地對黃莉自我介紹道：“我叫陳小川，今年25，至今未婚未戀。”

黃莉淡淡一笑，將首飾盒還給他，也報了自己的姓名。

陳小川很健談，他興致勃勃地告訴黃莉，靖西是他的好友鐘偉強的家鄉，聽朋友介紹說，那里有如詩如畫的風景、古樸的建筑、有趣的民俗，還有聰明美麗的女孩子。陳小川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笑起來，眼睛亮亮的。

瞧他那色迷迷的樣子。黃莉心下嘀咕。她本來對帥哥就有成見，再加上此前明明聽他說自己“未婚未戀”的，身上卻帶著首飾盒，多半又是個四處留情的“花心紅薯”。

可是，陳小川后來一直很專心地跟黃莉待在一起，并無到處留情的跡象。好像是她的護花使者。黃莉樂得這一路有人陪著說說笑笑，倒也挺開心的。她發現陳小川談吐風趣，待人熱情。其實為人還不錯。若不是身上不倫不類地揣著首飾盒，會是個不錯的男友。

坐在兩人前排的是一對老年夫婦，巴士開進山區之后，那個女客暈車，吐了起來。陳小川熱心地遞水送藥，幫著照顧老人。黃莉也向其他乘客征集了幾件閑置備用的衣服。疊在一起鋪成一個軟枕，給病人墊在腦后。那對夫婦贊道：“你們真好!真是好相配的一對呀!”黃莉聽得紅了臉：陳小川卻是一臉的壞笑。

行了一段，陳小川忽然附在黃莉耳邊道：“有件事幫個忙。”

黃莉問他什么事。

陳小川一本正經道：“我發覺我已經愛上你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愛我?”

黃莉霎時滿臉通紅，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陳小川微笑道：“你不肯說，那我只好等著，等你愛上我吧。”

黃莉的心被陳小川的話攪得七上八下的，陳小川自己倒沒事兒似的又兀自哼起歌來。黃莉這下更覺得他是開玩笑，心道：“想騙我上當，門兒都沒有!”

到達靖西的第一晚：旅游團參加了當地的民族風情晚會。

到最后的壓軸節目時，主持人領上一個身著壯族盛裝的女子，笑稱：“我們的漂亮姑娘阿夏打算在現場的觀眾中找一個外來女婿，有意者千萬莫錯過良緣。”

陳小川精神一振，滿臉笑容地伸長了脖子觀看，坐在一旁的黃莉白了他一眼，心里好笑。她在很多旅游區都見過類似的互動節目，無非是熱鬧一下。向游客展示民族婚俗，是當不得真的。

只見臺上的阿夏拿出一個五顏六色的繡球來，捏著系在球上的絲絳，輕輕抖著手腕，將繡球在身側甩起圈來。一邊甜甜地笑著繞場而行，一邊巡視著觀眾席上的小伙子們，場內的氣氛迅速地被煽起來了，許多男觀眾笑著紛紛高舉起手，示意阿夏把繡球拋給他們。

還好，陳小川的神情雖然也很激動。倒沒有站起來招手。黃莉感到有些安慰。

這時，阿夏的眼睛忽然一亮，走前幾步，手上的繡球急甩兩圈，手向前一送，繡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彩虹，徑自向陳小川和黃莉這邊飛來。在黃莉的目瞪口呆中，竟“撲”的一聲落入了陳小川的懷里。

陳小川哈哈一笑，站起身，得意地高高舉起手中的繡球。

主持人招呼陳小川上臺去。陳小川把繡球掛在脖子上。三步并作兩步地向臺上跑去，黃莉鼻子里不由“哼”了一聲。

主持人笑道：“這位先生，你先別急著把繡球據為己有。按照我們的傳統習俗，你也有選擇權——拒絕或接受。拒絕的話，那我們的阿夏就要另選佳婿：接受的話，你要回件禮物給阿夏。這禮物越貴重，說明你對阿夏的感情越深厚。”

沒想到陳小川一聽，就立刻掏出了那個首飾盒，毫不猶豫地遞給了阿夏。阿夏高興地打開盒子，拿出了一對漂亮的耳墜，然后竟然當場將耳墜戴了起來，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

主持人也似乎頗感意外地怔了一下，隨即打趣道：“嗬，看來這位先生是早有預謀的!”

黃莉呆了，敢情這個該死的陳小川早有打算來此獵艷呀，十足的“花心大紅薯”么!

按下來，陳小川又很積極地配合阿夏演繹了一場壯族婚禮，兩人在表演中配合自然默契，贏得觀眾一陣陣的笑聲，晚會在高潮中結束。

陳小川興高采烈地跑到黃莉身邊，未及說什么，忽然后面有人叫：“小川!”卻是阿夏，她遠遠地在自己胸前比畫了一下。陳小川取下脖子上的繡球看看。對她點點頭。阿夏甜蜜地笑了一下，跑了，耳墜在燈光下一閃一亮。

黃莉心里說不出的別扭，聽聽吧，才一會兒工夫。就叫“小川”了，夠親熱的!她斜著眼看陳小川，他正在研究掛在繡球下端的墜子，擺弄了一下，墜子竟然打開了，中間是空的，疊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黃莉嘲諷道：“是‘人約黃昏后’吧?”

陳小川沒接茬，自顧展開紙條看了一遍，笑嘻嘻地放進自己兜里，將繡球遞給黃莉：“這是本地最有名的手工藝品。是男女傳情達意的信物，挺漂亮的，送給你吧。”

黃莉心頭火起：“我不稀罕!你自己留著珍藏吧!”使勁推開他的手，轉身回了旅館。

回到旅館。黃莉卻又坐立不安。不知為什么，明明自己在路上就拒絕了回應陳小川的愛，可是這會兒看到他和阿夏之間的默契。心里又覺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她煩惱地離開了旅館。

黃莉漫無目的信步而走，漸行漸遠。走過一條長長的花帶時，忽然聽到后面有人說話。那分明是陳小川的聲音：“……很快就要被提拔做經理了。身體么也挺好的，每個星期都去打球的。”

另一個女聲接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黃莉尋思道：他還在花言巧語騙女孩子，卻不知是不是阿夏?難道真要拐走那個姑娘?

因為隔著高高的灌木叢，她看不清楚，于是踮起腳來。不料重心沒把握好，身體一晃，直向前跌了出去，壓倒了一片灌木。耳邊隨即傳來一聲驚叫。

黃莉狼狽不堪地爬起來。正看到陳小川和阿夏站在她面前。陳小川伸手拉她，臉上驚惶失措地說：“你怎么了?受傷了沒有?”

黃莉甩脫了他的手，陳小川尷尬地愣在當地。

阿夏笑著走過來，道：“你一定就是小川說的黃莉妹子吧?果然很漂亮，很可愛，難怪讓小川那么喜歡呢。”

黃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阿夏又道：“小川也是的。不說清楚，活該被誤解了。”

原來，阿夏其實是陳小川好友鐘偉強青梅竹馬的戀人。這次陳小川到靖西來旅游，鐘偉強特意買了一副耳墜托他帶給阿夏。阿夏是靖西歌舞團的演員。得知小川要隨團來靖西，知道肯定會參加民族風情晚會，便預先在繡球上藏了紙條，在晚會上有意將繡球拋給了陳小川，以這種娛樂的方式約陳小川出來，是為了詳細了解自己男友的近況。卻想不到她的這只繡球給黃莉帶來了煩惱。

阿夏把那只繡球塞給黃莉，在她耳邊道：“繡球送給你了。妹子，大膽些，愛他，就把繡球拋給他!”回頭對陳小川揮揮手道：“我先回去了，你們聊吧。”

黃莉不好意思地看看陳小川。

陳小川笑嘻嘻地攤開雙手：“我都說把繡球送給你了，你還不明白?”

黃莉紅著臉，握著繡球在他胸前捶了兩下，卻被陳小川連人帶繡球一起擁入了懷抱。

(李眾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