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夢醒何處

1

徐彩鳳歡笑著來到大街上，走得有些張揚，有些瘋，跳跳蹦蹦的，就像那些原本屬于這座城市的女孩，有些招惹過往行人的眼球。

項捷就是這時候注意到她的，看得出來，這是個鄉下來的打工妹，衣著、神情、走路的姿態都還殘留著鄉下人的土氣，但打工妹極少見到像她這樣在大街上旁若無人歡笑招搖的，便讓他有點好奇。他發現她長得豐滿艷麗，很漂亮，自覺不宜多看，那會有打望解饞的嫌疑，正欲移開目光，卻就有個雜皮青年躥到她面前：“苕妹，撿到金子啦？”姑娘臉色驟變，知道遇上小流氓了，嚇得不敢說話。雜皮又說：“喲，好個靚苕妹，走，陪哥子玩玩。”說著便要伸手拉她，把她嚇得眼露驚恐直后退。項捷疾步趨前喝道：“你想干什么？”雜皮橫眉惡言：“你是哪路尊神，管什么閑事？”項捷冷笑：“我是報社記者，你是不是想上報紙？”雜皮愣了一下，便擠出一臉嬉笑：“我又沒做什么，只是逗她玩玩。”說著便悻悻地掉頭走了。項捷暗自松了口氣，也欲離去，姑娘卻把他叫住了，向他表示感謝，竟非要請他吃飯，說是鄉下人講究有恩必報，不然心里會不安。項捷推辭不掉，同時也想了解打工妹的生活和思想，覺得這倒是個接觸的機會，便答應下來。

進入一家餐館等候上菜時，項捷已知姑娘姓名，同時也告訴她，他并不是記者，而是在一家企業的宣傳部工作，只是常給報紙雜志寫點稿子，剛才是為了嚇唬小流氓才那樣說的，而后問：“你剛才為什么那樣高興？”徐彩鳳回答：“我剛從江都商廈出來，我被他們錄取了！”項捷便明白，江都是本市最大的商場，招聘年輕女性都要求身材勻稱模樣端正，進去后統一著裝，還要經過化妝等短期培訓，使之一個個看上去都是那樣賞心悅目，下班后走到街上，成為這個不大的城市的一道亮麗風景。他想她能躋身這道風景，無疑會以為自己也是個美女了，難怪要特別高興。她卻又說：“你不知道，原來江都只招城鎮女孩，這次沒這一條，你沒看見，報名的打工妹簡直人山人海，只招二十人，我能考上，真的是好不容易啊。從今往后，我就不是一般的打工妹了，就可以少受城市人瞧不起了！”項捷大感驚訝，原來他想得太過簡單，這些鄉下來的打工妹，可不像一些城市女孩，成天想的就是什么美不美的，她們所思所想，要豐富復雜得多。

吃飯時，輪到徐彩鳳提問了，問他剛才說寫稿子，寫的是什么稿子。項捷回答說主要是寫散文和小說。徐彩鳳臉上顯露出崇敬的表情：“你是作家？”被漂亮姑娘崇敬的感覺是很美好的，項捷有些心醉，卻顯出謙遜：“算不上作家，只是個業余作者。”她又說：“我最崇拜作家了，讀書時也喜歡寫作文，以后我能不能借你的文章讀讀啊？”項捷心里一動，自是欣然答應。她卻又問：“你太太是干什么的？”項捷猶豫了一下：“我沒有太太。”她瞪大眼：“你還沒結婚？”項捷覺得好笑，便想逗逗她：“怎么，你不相信？”她說：“看你年齡，不像沒結婚的，我怕你騙我。”項捷奇怪：“我為什么要騙你？”她撩撩耳邊頭發，撩出一點兒嫵媚：“那誰知道？說不定你是看我長得漂亮，又救了我，就想打我的歪主意。反正城里的男人壞得很，沒幾個好的！”項捷沒生氣，反而覺得她很是率真單純，笑著說：“不管這城里有多少壞男人，但是我不壞，絕沒打你的歪主意。不過你還真沒猜錯，我確實結過婚，只是已經離婚了。”她便又問：“是你當了作家，不要人家啦？”項捷臉色卻就有些灰暗，嘆口氣說：“算了，不說這些，吃飯吧。”他不想在一個初識的姑娘面前痛說革命家史。

后來的氣氛便顯微妙，二人話都少了，好像在各想心思，直到吃完飯爭著買單，才重歸自然。最后是項捷買了，分別時徐彩鳳向他要電話號碼，說以后好向他借文章看，項捷給了她一張名片。

2

項捷對徐彩鳳的印象其實錯了，她的率真單純是假裝出來的。她從聽他說是記者，就想和他拉上關系，所以才說什么有恩必報非要請他吃飯，接下來了解的情況更讓她多了想法，他雖不是記者，大概也真的算不上什么作家，但他是個有正經工作有一定身份的城市男人，年齡也不太大，又明顯是老婆不要他才離的婚，正灰心喪氣著呢，這也許正是她實現夢想的絕好機會。她說要向他借文章看，其實是要創造機會接近他，抓住他。她可是個很有心機的姑娘！

她離開項捷后一路上都在想究竟怎樣才能抓住他，抓住后自己將來會有怎樣的生活。正想得美滋滋的，手機就響了，是周小泉。她不想接電話，但不行，周小泉知道她到江都商廈應聘，這時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呢。她要是不接電話，他會打個沒完。她只好打開手機，他果然就問她聘上沒有，她說聘上了。他就表示祝賀，并說晚上要熱烈地向她祝賀，她知道他說的意思是要熱烈地和她做愛，如在往常，她會嗔笑著罵他一句壞蛋，今天她卻嗔笑不起來也罵不出來，一時竟不知道如何應對，幸虧是在電話里，他并沒有察覺到什么，又說了兩句話，就掛斷了手機，不然他會立即感覺到，她還沒到江都商廈上班，先就變心了！

她回到位于市郊城鄉結合部被稱作民工村的出租屋，已經把紛亂的思想理出了頭緒。要想抓住項捷，就得有一個新的生活環境，不能還住在這垃圾遍地污水橫流的民工村，更不能讓周小泉隨時可能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那是會露餡的。如果項捷知道了她有男朋友，還做過那種事了，她還怎么可能抓住他？

周小泉是她來城里打工后認識的，她在制衣廠，他搞建筑，本來不搭界，但都住在民工村，進進出出常相遇，她長得漂亮，引人注目，他和她相遇幾次后就主動和她打招呼，進而就請她吃飯看電影追求她。她沒有拒絕他，雖然她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嫁一個城里人，但直到今天之前，她都認為夢想終歸是夢想，是不大可能變成現實的。城里的小伙子都是瞧不起打工妹的，把打工妹叫苕妹，哪怕你長得再漂亮，也認為你紅苕屎沒有拉干凈，即使你打扮得像個城市女孩，仍然掩藏不住一身的紅苕味，說句話，走步路，一顰一笑，都會暴露出一種似乎永遠也消除不了的土氣。就算你運氣好，遇上個瞧得上你的城市小伙子，他的家庭也不會同意，除了覺得找個打工妹做兒媳婦會被人笑話，還有許多實際考慮，比如說你父母都在農村，沒有退休工資和醫療保險，將來會讓他們的兒子養老治病，負擔太重。又比如說你弟兄姐妹農村親戚進城來，滿臉塵土一身臭汗籮篼背簍的，不接待不行，接待起來哪個城市家庭都夠受。總之，城市人有一千條理由拒絕打工妹成為他們的家庭成員，打工妹在這城市里，只配為城市人提供各種各樣廉價的勞動，再不然就只能到夜總會之類的娛樂場所去做三陪，供城市男人玩弄和欺負。她已經二十三歲，該找對象了。周小泉在建筑工地是個小班長，比一般民工掙錢多，人也長得精神，對她又真心，她不能因為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而放棄現實的選擇。

她現在很后悔，尤其后悔把身子也給了周小泉，而且不是一次兩次。自從她正式表態愿意和他談戀愛，他就開始要求和她親熱，先是親嘴和擁抱，接下來就非要做那種事了。她怕他說她不是真心愛他，特別是怕他遲遲得不到她弄不好會轉身去和別的打工妹戀愛，終于在幾月前的一個晚上任由他壓上了自己的身子。從此他就幾乎夜夜都想要她，甚至提出搬來和她一起住，說這樣就像個家了，還可以節約房租，等適當的時候回鄉下見過雙方父母，就可以結婚了。幸好她沒有同意，說她不能像城里人那樣沒結婚就公開同居，只同意他隔幾個晚上可以來她住處一次，但天亮前必須離開，再怎么她還得要點兒臉面。她其實是并沒有下決心就嫁給他，心里還殘存著夢想，期盼著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到時候才能有一點回旋的空間。

她在胡思亂想中，天就黑了下來，她沒有開燈，知道周小泉該來了，她得做一點表情給他看。

果然，周小泉到來后，屋子里黑咕隆咚的，開燈見徐彩鳳緊鎖眉頭呆坐在床沿，好生奇怪，問：“不是被聘上了嗎，怎么反而不高興啊？”

徐彩鳳說：“我沒有不高興，是怕你不高興。”

“我不都向你表示祝賀了嗎，哪里不高興？”他本來不贊成她到江都商廈應聘，怕她真聘上了弄不好會變心，但她堅持要去，他也就只有表示支持了。

“我不是指應聘的事，是我現在有個想法，說出來你肯定要不高興！”

他笑容凝固在臉上，小心翼翼問：“什么想法啊？”

這正是她要的效果，她得先讓他把問題想嚴重，再談出“想法”才不致遭到堅決反對，現在還不是和他攤牌分手的時候，能不能抓住項捷根本就未知，她可不想弄得個扁擔挑缸缽――兩頭都滑脫。

她裝出怕他生氣的表情，說她馬上要到江都商廈上班，再住在這民工村會被同事笑話，所以想到市區去租房住，但市區的房租高，一個人租不起，只能和別人合租。

“那怎么行，你和別人合租，我來了怎么辦？”

她嘟起嘴，做出生氣的樣子：“有什么不行，就非要做那種事？再說，我們還沒結婚，本來就不該做的。”

“可是……”

她適可而止：“別可是了，江都商廈上班是兩班倒，我找個和我上下班時間錯開的，我一個人的時候，就給你打電話，總行了吧？”

他不能再反對，而且也放心了，看來她只是為了面子好看，是女孩子的虛榮心在作怪，并不是就對他變心了。他臉上舒展開來，嬉笑著向她湊過去：“只要不影響我們親熱……”

她見他同意了，當然也高興，她成功地穩住了他，便說了一句討厭，伸手去關燈。

他卻攔住她：“今天不關燈行不行？我還一次都沒看過你，你都要搬走了，就讓我看看吧……”

以往，他提出不關燈的要求不是一次兩次了，她都不肯答應，總覺得那也太羞人，這種事只應在黑暗中進行，哪能明亮亮地看著？今天她卻猶豫了，心想自己正絞盡腦汁要去勾引項捷，怕羞怎么行，再說周小泉說得她心里有些難受，說不定這是和他最后一次了，讓他看看又有什么，就算是給他留點紀念吧。

她最終縮回了手。

她開始脫衣服。她因為略微有點胖，身材算不得很好，但乳房卻很大，而且結實，便顯顫巍巍，翹楚楚的。周小泉的眼睛一下就直了，只覺得嗓子在冒煙，勉強咽下一點口水后，贊嘆道：“天啊，你真是太美了！”突然，他眼睛瞪得更大，說：“你看，你這里有一顆痣，是紅痣，好逗人啊！”他說著，手便指向了她的雙乳間，那是她的乳溝深處，確有一顆大紅痣，卻因乳房高聳而若隱若現。她當然知道這顆紅痣，但她卻不知道，這顆紅痣因了長在特別的位置，在男人眼里便顯得格外妖冶勾魂。

周小泉此時正是這種感覺，他一個情不能禁，便將頭埋進了她的雙乳間……

她身子開始發軟，呼吸也重了，眼里卻突然涌出淚水，并且滴落了下去，滴落到了他的臉上。

“你怎么啦？”他抬起頭，感到驚訝，他記得，只有第一次，事后她是哭了的，說是因為痛楚和委屈，后來就沒有過，而是漸漸地也和他一樣感到了快樂，卻不知怎么今天又會突然來了淚水？

“沒什么，”她趕緊止住真情，她是因為感到真要和他分離，自己其實也很痛苦，他是真心愛她的，她也愛他，假如僅僅是為了愛情，她是不會離開他的。可是，誰讓她進了江都商廈又遇上個項捷呢，她怎么可以沒做努力就放棄？此時，她當然不能告訴他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便止住淚水強顏歡笑，“我是高興，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美也被你發現了。快來吧……”

周小泉哪里聽得這話，立時被點燃了，顧不得再去猜測她的心思，再次把頭埋進了她的雙乳間……

3

徐彩鳳去江都商廈正式上班后，便給項捷打了個電話，問他還記不記得她，記不記得答應過給她文章看，項捷連連說記得，從聲音里聽出他很高興，她便提出能不能到他家里去拿，他也高興地答應了，即告之他住在金星廠宿舍區，她該怎么走，并約定時間來路口接她。她聽說過金星廠，那是一家軍工大廠。項捷住在一棟舊樓房的四樓，三室一廳，卻都不大，裝修陳設也不豪華。這沒有讓徐彩鳳失望，她并不希望他很有錢。項捷給她拿來幾本雜志，上面果然刊載有他的作品。她借機感嘆，你多了不起呀，都是作家了，你太太怎么肯和你離婚呢？這次他沒有再回避，說，不是她肯不肯，而是她非要離。她大睜雙眼問，為什么呀？她知道她這種樣子很好看，顯得很是天真和幼稚。他就有點不敢看她，回答道，她嫌我不掙錢。她更顯驚訝說，你有工作，發表了文章又有稿費，還不算掙錢啊？他苦笑：“企業效益不太好，稿費只是偶爾有一點，過平常日子倒也不成問題，可現在城里的女人，沒有幾個是愿意過平常日子的。她們的消費欲望太強烈，要美容，要減肥，要健身，要穿名牌衣服，要住大房子，要趕時尚要攀比，別人有的自己一定要有，別人沒有的自己也要有，我這點收入，哪能滿足！”徐彩鳳立即想到了江都商廈里那些城市女孩，雖然也不過是打工的，可她們穿的衣服，用的化妝品，都好貴好貴，她們還要到健身房跳什么操，進迪廳跳什么舞，還要上網泡吧什么的，總之和鄉下姑娘的活法完全不一樣，可這活法，處處都靠錢來堆！到此，她來他房子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他沒有騙她，他的確是個有工作有房子有一定身份的城市男人，她也沒猜錯，他離婚真是被老婆給拋棄了。情況一經證實，心里好生歡喜，她可以放心實施她的計劃了，但她并不著急，而是選擇了告辭。她知道，不能自己送上門來就勾引他，那會被他認為太賤，反而可能砸鍋。他送她出來的時候，明顯有點舍不得她離開！

她很快和一個同事在市區一條偏街上合租了房子，雖然小，卻廚房衛生間齊備。住在這樣的房子里，也就顯示出了比普通打工妹高出一節的身份。

她耐心等到了一個她休息而同租房的姑娘卻在上班又逢周末的日子，給項捷打電話，說想請他來屋子玩玩。項捷果然高興地答應了。她便暗自得意，認定事情可為，相信憑她的姿色、聰明和從周小泉身上得來的經驗，項捷很快就會被她弄得掉魂的。

4

項捷到來時，徐彩鳳讓他先到臥室里坐坐，自己卻進了廚房。

臥室很小，只擺放了一個不大的衣柜和一張小桌，再就是床了，但都一塵不染，顯得主人十分愛干凈。床頭墻上，是一張她學著城市女孩照的藝術照，很媚，盈著雙眼，含情脈脈。項捷不敢多看，低下頭來，卻見床單艷麗，枕邊床沿，放著一本翻開的雜志，上面正是他發表的一篇散文，便由不得要去想象，她晚間半倚床頭，捧讀他作品的情景，想象得心醉而又心癢！

項捷自從認識徐彩鳳，就感覺她好像對他有意思，自己也感心動，覺得若能娶她為妻，于他其實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她漂亮單純還喜歡文學崇拜作家，關鍵是從鄉下來的姑娘應該不會對城市男人有太多要求，容易滿足。他這個除了在單位混日子就只想寫點稿子不會掙錢的男人，實在是被前妻弄怕了，再想找個城市女人，有份工作又還算漂亮的大概不會嫁給他，就算嫁了他也難保不再次離婚。他今天來，便懷著如果她真的也對他動了芳心，就不妨和她發展關系的念頭。

他正在胡思亂想，她叫他了。他去到廚房，問是不是要幫忙。她說不用，我就是想你看著我。這話有露骨的意味，他還沒回過神，她卻又說，你看我這樣子，像不像個能干的小媳婦？項捷勉強說了一聲像，眼睛就有些不敢看她了，五月的天，她穿了件短袖衫，圍了條小圍裙，將腰勒進去，胸便很凸顯，她正在炒菜，隨著手動身動，胸也在動，且動個不停。他正覺心旌搖曳，她已炒完菜，因熱而滿臉緋紅，額上滲出細密晶瑩的汗珠兒，竟要他給擦擦。她手上有油，提這要求似在情理中，他難以認為是著意的誘惑，寧可看成是鄉村姑娘的純樸無邪。他卻做不到無邪，給她擦汗時，面對面湊得那樣近，他手撫到她光潔熱燙的額上，幾乎就要忍不住順勢往她紅艷的腮上撫去。她卻就轉過身去，要他解開拴圍裙的小繩。他只能又從命，卻怎么也解不開，那是個死疙瘩。她是故意拴的死疙瘩，料定他解不開，先將腰左扭右扭地裝著配合他，讓他在身后從視覺受夠刺激，而后說，干脆扯斷吧。繩雖細小，卻結實，他扯了幾下也沒斷。她便嗔怪，你用力呀！他無論怎樣警告自己，手仍有意無意多次觸感到她柔軟的腰，眼睛更是沒法不落在她渾圓微翹的臀部上，本也著急，便猛一用力，小繩一下斷了，卻使她站立不穩，向他倒退半步要摔倒。他不知是計，本能地直身展臂要將她扶住，她卻就倒得猛，其結果，竟是他將她反身抱住弄了個身貼身，他早已悄然昂揚起來的前面，直直地抵了上去！

有那么一陣，兩個人都似乎呆了，都一動也不動。

突然，她氣憤地掙脫他的懷抱，跑出廚房去了臥室，隨即有嗚嗚的哭聲傳來。

他大感不安，急忙也過去，見她捂臉坐在床沿，已哭得像淚人，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她先說話了：“你好壞，耍人家的流氓，嗚嗚……”

“我不是，我是見你要摔倒……”

“可是，你把人家都……”

“對不起，我……”

“對不起就算了呀，人家長這樣大，還從來沒有被男人碰過，嗚嗚……

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那，怎么辦？”

她似猶豫，終于揚起臉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被淚水弄得如雨打梨花般嬌艷，表情卻可憐巴巴的：“你喜不喜歡我呀，要是喜歡，我們談對象吧，這樣就沒關系了。”

他覺得太突然，卻又覺得有其必然性，她既已對他有意，現在又被他“碰”了，提出談對象也就應是正常反應：“可是，我是結過婚的，年齡又比你大許多，也沒什么錢……”

“我愿意的，只要你不嫌我是個鄉下妹兒。”

“那好，我呀，就還喜歡你這樣的鄉下妹兒。”

“真的，你答應啦？”她睜大眼睛，一副驚喜卻仍不自信的神情。

他覺得她真是好可愛：“成了對象，我可還要耍流氓的啊。”

“你壞，羞死人了……”她又捂了臉，但很快放開，甩甩頭發，紅著臉咬咬嘴唇：“好吧，反正我是要嫁給你的，你耍吧……”

項捷腦袋轟地一響，這個久旱的鰥夫，實在經不起這樣的誘惑，何況他根本不知這是著意的誘惑，而認為是至為圣潔無邪的勇敢獻愛。他毫不猶豫地捧起她那還殘留著淚水的臉，將饑渴的雙唇印上去，并很快把她壓到了那紅艷的床單上。她卻猛然推開他脫身下床，說不行，你嚇死我了。見他還想來抱她，干脆向外間退去，說，別，我怕，等我想好了，我會給你的。到他不再進逼，又說，菜都快涼了，我們吃飯吧。

便吃飯，項捷不斷地說菜好吃，夸她的烹調手藝高。徐彩鳳卻在心里暗自高興。

5

徐彩鳳從民工村搬走后，一次也沒給周小泉打過電話。他去了幾次她新租的房子，要不是沒人，要不就是和她合租的姑娘也在，根本別想和她做那種事，他著急，她卻一點不著急，竟說他要是忍不住，可以去找別的女人。他氣壞了，但沒有發火，意識到她是真的變心了！

他很痛苦，他真的是很愛她，她不只是長得漂亮，而且品行好，不輕浮。輕浮的鄉下姑娘進到城里，只要漂亮一點有資本的，幾乎都去做了這樣那樣的事，掙輕松錢去了。她進城三年卻一直在制衣廠日日埋頭掙不多的幾個辛苦錢。而且在他之前，她一直是守身如玉的，他第一次親她時，她竟淚流滿面，之后告訴他，她從沒被男人親過，她是又激動又害怕，都像要死了。到后來他和她第一次做那種事，兩人都沒經驗，不懂，他胡亂撲騰沖撞，她緊張恐懼得全身痙攣，以致他的攻擊連連失敗。她本來是半推半就，這時卻急得要哭，說，我是不是個“石女”啊，也許因為她說話，身子放松了，反而讓他一下得逞。她卻一聲痛到深處的長叫，尖利而悠長，隨后就抱緊了他，咬牙一任他瘋狂，到他終于痿頓下來，她卻哇的一聲，哭得一塌糊涂！事后她說，她是因為太愛他了，不忍心拒絕，不然她決不會沒結婚就讓他占了身子，他以后要是對不起她，老天爺都不會饒他的。這一切，都讓他越想越覺得痛苦不堪，覺得她的變心來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他決定跟蹤她，猜測她不大可能僅僅因為工作變了立即就對他變心，極可能是受到了什么男人的誘惑，他必須先搞清楚情況，才談得上想辦法挽救自己的愛情。

他選擇去江都商廈附近等候她下班的辦法。這天她下班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迎了上去，她一臉的歡笑，竟挽住了那男人的手臂！周小泉只覺得血沖頭頂，真想沖過去將那混蛋暴打一頓，但他忍住了，知道這只會使她惱羞成怒干脆和他撕破臉。他只能吞咽著屈辱和憤怒，悄悄跟在后面，看他們要去何處。他們去了金星廠宿舍區，走進了一棟樓房，上了四樓，那男人開了房門，兩人走了進去！

他正覺忍無可忍，要沖上樓去，卻就有個戴紅袖章的老頭站到了面前，問他是干什么的，叫他離開，不然就要把他送保衛處。他知道這是在懷疑他是來事先踩點的小偷，只能恨恨地離開，再次強迫自己冷靜，覺得他要是沖上樓去其實不妥，他們要真在做那種事情又能怎樣呢，這不是在鄉下，徐彩鳳只要還沒和他結婚，就是自由的，她愿和誰睡他根本管不著，如果碰巧那個男人是沒老婆的，就更糟糕，他們完全可能說是在談戀愛，把他打出門來！除非他和她分手算了，可他哪里舍得！不管她和那混蛋男人已經做了什么，他都希望這只是她的一時糊涂，是受了那男人的勾引和欺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想盡辦法把她奪回來！

6

周小泉苦苦想了多日，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最后決定去找那個男人當面鑼對面鼓地談一次，搞清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看有無可能阻止他對徐彩鳳的繼續勾引。

他想這人應該就在金星廠工作，便去廠門前守候，果然在下班時看見了項捷，上前攔住，說要和他談談。

項捷很驚訝，猶豫了一下，說，行，找個安靜地方吧。他是有顧慮，下班時廠門前人流如潮，突然來了個陌生小伙子要和他談徐彩鳳，便感覺怕有麻煩，他可是在宣傳部工作，一旦吵嚷起來，影響惡劣。

便去了一個僻靜處。

項捷先發問：“你是她什么人，想和我談什么？”

周小泉怒目：“我是她對象，我們戀愛一年多了！”

項捷大吃一驚：“這是真的？我看她那樣單純，不像談過戀愛的樣子。”

周小泉卻聽得氣憤：“她當然單純，一個農村來的打工妹，哪里經得起你這樣的人勾引？”

“不，我沒有勾引她！我們是偶然相識的，如果我事先知道她有對象，就不會和她有任何來往。”項捷雖是在辯白，卻基本用了平和的態度，以避免激怒對方，“不過，我憑什么相信你？”

這讓周小泉看到了希望，他努力冷靜下來，向項捷講述他和徐彩鳳相識相愛的過程，但他沒有說他和她已經做過那種事，覺得這是他們的隱私，不該告訴任何人，更別說是自己的情敵了。

他的冷靜卻讓項捷生疑，項捷主觀地認為，像他這樣的打工仔，遇上被人橫刀奪愛的事，十有八九會對搶走女友的男人生出強烈的報復心理，不大可能如此理性。他想想后說：“這樣吧，我會去問她的，如果她也承認是你的對象，我就不再和她來往了。”

他其實并不情愿做出這樣的承諾，短短幾周時間，他已被徐彩鳳弄得有點兒神魂顛倒了，自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后，他們的來往便很頻繁，不是他去她住處，就是她來他宿舍，每次少不了都要在他要求下做一番愛情功課。他對她從擁抱親吻，漸至撫摸，最近的一次，甚至將手伸進了她的衣裙。她對他每一種新的進攻，起初都會表現出因為不曾經歷過而生出的驚慌害怕，而后便是欲拒還休含羞順從。凡此種種，都讓他一天天陷入情網，或者準確地說是陷入了對她的欲望之網，只待時間稍長，確信她對自己沒有太多經濟的要求，他便要答應和她結婚。他知道，只有他答應結婚，她才可能讓他突破最后防線。現在驟然要與她分手，他其實很是割舍不下。但他明白，如若這周小泉和她的關系果真存在，即使僅僅是停留在他所說的在一起吃吃飯看看電影的初期階段，她完全有重新選擇的權利，問題在于，從農村來的打工仔不少人對城市人有著一種嫉恨的心理，又經常受到一些城市人的不公正對待，如果同是來自農村的對象與之分手，竟是因為另一個城市男人的存在，他對城市的仇恨極有可能被誘發出來，變得異常強烈，并且集中到這個城市男人的身上，難保不產生兇殘的報復！項捷因為搞寫作，一向關注社會問題，自認為對此有比一般人更為深刻的認識。他可以不帶偏見地去對待他和打工妹徐彩鳳的愛情，但他不能因為這樣的戀情而將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成為打工仔發泄仇恨的犧牲品。

他以為他這樣的態度可以使周小泉滿意而去了。

“不行，她要是不承認怎么辦？”不料，周小泉反而瞪起了眼睛。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如果徐彩鳳不承認，項捷的許諾豈不是成了毫無意義的空言？

項捷皺起眉頭：“那你說怎么辦，我總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就和她分手吧？”

周小泉被問住了，一時竟顯得沒了理由。但項捷是在講道理，他也就不能胡亂發作，他并不是項捷想象的那樣沒有理性，不然他今天來就不只是要談談了。現在他必須找出理由來說服對方，他看出這項捷并不是非要和他爭奪徐彩鳳，如果他能確鑿地證明她和他的關系，對方就有可能退出，也許對于他這樣的城市男人，一個打工妹再漂亮也是犯不著惹麻煩和人爭奪的，哪會像自己一樣把徐彩鳳當作今生的摯愛唯一的選擇！這迫使他顧不得什么隱私不隱私了，只好說出了他和徐彩鳳早已經發生關系并且經常睡在一起的事實。依他的想象，項捷肯定已經占有過徐彩鳳了，應該知道她并不是處女。他說出了這樣別的人不可能知道的事實，也就能確鑿地證明他真是徐彩鳳的對象了。雖然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使他很屈辱，這等于當面承認自己知道徐彩鳳已被對方睡過，但為了挽回徐彩鳳的愛情，他甚至已經顧不得男人的血性和尊嚴！

“不，這不可能，你撒謊！”項捷卻是反應強烈，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被他初次觸動身體時表現得驚悚羞怯至極的徐彩鳳，竟會是個已經有過遠不是一次兩次性經歷的婦人！

周小泉大感迷惑，不知道項捷為何竟是這樣的反應，只好進一步拋出更為可見的證據：“我沒有撒謊，我還知道，她胸前有一顆大紅痣，這你總該信了吧？”

他說出這話時已經是兩眼充血，牙齒也咬得咯咯響，向這個使徐彩鳳迷了心竅的男人談論她的身體，甚至不得不說出這樣的秘密，使他在不可忍受的難堪中難以壓抑地要爆發出惱怒，如果對方竟敢還說他撒謊，他將視為在耍弄自己，他就要來個鐵拳伺候！

同時他也慶幸有過那一次亮著燈的經歷，讓他看見了那顆紅痣，否則他今天將無以證明！

直到這時，項捷這才大感震驚，他雖然與徐彩鳳多次親熱，卻不知道她是否真有顆紅痣，但無論如何，這周小泉一定是看見過，不然，是不可能撒出這種謊的！他既然看見過，前面所言也就自當全是事實！

這時的項捷，倒已不擔心周小泉會對他揮動拳頭，轉而對徐彩鳳生出了憤怒，這個表面上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的打工妹，竟是在把他當傻瓜一樣欺騙，讓他親熱時的種種作態，全是偽裝的，這也太可恨了！

他努力平定一下情緒：“你用不著這樣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我會向她問個清楚的，要是她胸上真有紅痣，我想她不承認也不行。你放心，只要她的確是在欺騙我，我會斷然和她斷絕關系！”

周小泉卻從中捕捉到了一個信息，看來這項捷并未得到過徐彩鳳，聽說城市人干那種事，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夜，更不像農村人那樣一定要關燈，他要是和她發生過關系，不會沒發現她胸上的紅痣！

他心里好受了許多，也就態度平緩了：“那，你什么時候給我答復？”

項捷奇怪：“你還需要什么答復？”

周小泉要把事情弄實在：“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時候問她，問得怎么樣，斷沒斷？這樣子，我也不再來找你了，我給你留個手機號碼，你真和她斷了就通知我一聲，你看行不行？”

項捷感受到了一種軟中帶硬的威脅，這是在警告他，說話得算話，否則便會再來找他，那時候恐怕就不會只是談談這樣輕巧了！

但他既已決意去戳穿徐彩鳳的謊言，也就覺得其后給周小泉打個電話其實可少后患的擔憂，便掏出自己的手機，輸入了對方的號碼。

7

項捷獨自在館子里喝酒，等到深夜才回金星廠宿舍。下午，周小泉離開后，他想了想，覺得當面去問徐彩鳳會有太多尷尬，不如打個電話了斷為宜，便撥通了她的手機，誰知他剛說個開頭，她就嗚嗚地哭起來，而后便是哭聲不斷，說要來他宿舍當面說清楚。他哪里還敢讓她來宿舍，推說自己晚上有事，不肯答應，只提出雙方都冷靜一下，過兩天再找個地方見一次面就是了。趁她沒有反對，他連忙把手機關了。事情沒有解決，他感到煩惱，便去喝酒，又怕徐彩鳳不遵守約定到家找他，便干脆捱到深夜。

他上得樓去，卻見房門前直端端站著徐彩鳳，知道不妙，不得不打開房門，請她進去，并回身把房門關緊，惟恐即將爆發的爭吵傳出去驚動四鄰。

徐彩鳳徑直去了他寢室。

“你……”他追上去，“我們在客廳里說吧。”

她不理他，一直走到他的床前氣咻咻坐下：“我沒進過你的寢室呀，往回我一來，你哪次不跟我在寢室親熱，今天就怕啦？”

項捷一陣臉熱，同時也真怕：“我希望我們都心平氣和的。你應該清楚，我并沒有玩弄你的意思，可是，我無法容忍欺騙……”

“我沒有欺騙！是，我是和周小泉處過對象，可你問過我嗎？”

“可是，他說你們在一起住過，你卻說你從沒被男人碰過，這怎么解釋？”“我沒有，他這是亂說，是想讓你不要我！”

項捷憤然：“他說你胸上有顆大紅痣，你告訴我，有沒有？”

他以為她會啞口無言，誰知她的反應竟是淚水伴隨著怒言：“他可恥！我胸上是有顆紅痣，可你知道他是怎么看見的嗎？我和他認識后，并沒有答應做他的對象，他就想方設法要占我的身子。有一次我發高燒，躺在出租房里，他來看我，趁我燒得迷迷糊糊的，就脫我的衣服，我被驚醒后說要喊人，他才沒敢做什么，但胸上已經被他看見了，他威脅我要是不答應做他的對象，就要對人講睡過我，說只要他說出我那顆紅痣誰都會相信。我這才被迫答應做他對象的。但也就是名義上，不管他怎樣纏著我，我都盡量不理他。這次我進了江都商廈，從民工村搬出來，他沒來找過我，我都以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了，不會再來糾纏了。沒想到他會這樣卑鄙，找到你潑我的污水，你就這樣相信他嗎……”

她越說越氣憤傷心，眼淚一串串地掉。這可并不完全是假裝，她自有氣憤傷心的內容。下午接到項捷電話，她就氣憤傷心得不行，氣憤周小泉竟然在項捷還沒有答應和她結婚之前就發現了他們的關系，并且來了個先發制人，傷心她套牢項捷分明可以成功，卻轉眼要成竹籃打水！氣憤傷心之余，她不肯就此撒手，來項捷宿舍前，她把周小泉可能對項捷說的話包括那顆紅痣，都想好了對答之策，她當然知道，僅靠話語辯解無論如何不可能重新獲取項捷信任，還必須另使手段。幸好她早就為項捷一旦答應娶她作了特別的準備，現在只能孤注一擲賭一把了，情景已變，勝負難料，想到這即將進行的豪賭，她的怨憤與傷心就更真實，她的眼淚就更是洶涌而出成串地流!

“這……”項捷始料不及，她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個故事，欺騙他的不是她，而是周小泉！他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感覺在一個鄉下打工妹面前失去了智力優勢，他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半點虛假！

她便仰起被淚水洗得格外鮮嫩的臉兒，顯出無比哀艷：“你別這啊那的，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知道就這樣單憑嘴說你是不會相信的，我愿意證明給你看……”

說著她顫顫的抬起雙手，要去解胸前衣服的紐扣。

“你？別……”項捷大驚，從她表情和動作，他猜到了她是要將她的身子給他，讓他驗證真假，是真便證明是周小泉在撒彌天大謊。雖然他早就克制不住想要和她上床，但這時更多的卻是懷疑和恐懼，他知道一旦她脫掉全部的衣裙，他實在沒有修煉到坐懷不亂的程度，何況他對性壓抑已久，是決然經受不住這等刺激的。可是，她是否處女必須事后才知，而事后若不是，他將面對的情勢，便不再是她是否欺騙他了，而只能是她怎樣訛詐他了！這深更半夜，在他的工廠宿舍區，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床上，他把一個鄉下來的打工妹給占有了，她只要鬧將起來，怎么說得清楚！

她停住了，看出了他的疑慮，這讓她突然感受到了真正的委屈和悲憤，她今晚來之前，把一切可能都想過，就是沒有想到他會懷疑她耍無賴，認為她會誘他上身后再行要挾。她不就是想嫁給他嗎，哪里有過訛他害他的心啊，他把她看成什么人了！此時此刻，她真想撕下自己的假面，把一切的真情說出，而后黯然離去，只求他不要把她看成是以色圖財害人的惡毒女人。但這只是她瞬間的動搖，她實際采取的行動而是要求項捷去拿紙和筆來，這是她事先未曾設計的細節，是眼下被他逼出來的辦法，不如此，那場孤注一擲的豪賭便開不了局，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她必須把事情進行到底！

項捷不知她究竟何意，猶疑著去拿來了紙筆。

她伏身在床頭柜上書寫，未寫先流淚，手也抖得厲害，真真是感傷至極悲情難禁，字寫得歪歪扭扭，淚水一滴滴滴落在紙上，寫完遞給項捷，給了他凄然一笑。這笑不是裝的，不是為了欺騙，實在是她此時心境的自然流露！

項捷狐疑地接過，便見紙條上寫道：我是自愿和項捷發生關系的，因為我想嫁給他。如果他要了我后發現我不是處女，不愿娶我，我不怪他。下面還有她的簽名和日期。項捷看得發愣，出神地看著紙條上的點點淚漬，心里有了一種刺痛，覺得恐怕他真是冤枉她了，她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惜獻出身子，這對一個姑娘自尊的打擊，已經夠沉重了，而他又用他的懷疑，迫她寫下這樣傷情的文字，這是要解除他的顧慮，讓他放心大膽的侵占她啊，她遭受著這樣的冤屈與不信任，做出這樣毅然決然的舉動，心里該是怎樣的悲哀和慘烈！

就在他出神的時候，她已重新開始去解衣服紐扣，神情端莊凝重，動作很慢，緩緩地解開第一顆，又去解第二顆，第三顆……

這時的項捷，全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很想對她說一聲對不起，不讓她繼續解衣服，向她表明，他已經相信她了，他不能在這樣的情景下要她，那對她是太大的傷害。但是，相信了她就不能相信周小泉，她沒有欺騙就是周小泉在欺騙，非此即彼，他實在不知道到底應該相信誰。也許，要想真正搞清究竟是誰在欺騙，也只有要了她的才能證明。

項捷的腦子里還沒理清頭緒，徐彩鳳已脫得一絲不掛，神情卻仍端莊凝重，沒有絲毫輕浮淫蕩氣息，這也并非假裝，而是心境所至，她是在把身子做賭注，要贏取城市太太的幸福人生，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心里是一種悲壯的情懷。項捷的思緒便被終止，他尚未看過她的身子，眼前是一片雪白，雪白中高山低壑一覽無余，低壑里果然閃現著一顆撩人的紅痣！他試圖以審美的眼光去看，感受到的卻全是性的刺激，眼睛最終鎖住了她豐胸上兩個微微顫動的紅點，只感到全身血液洶涌，欲火熊熊，所有的道德信條都被燃燒得七扭八歪了。

她便緩緩地，軟軟的，平躺到了他的床上。

項捷這個搞文學的人，腦子里只來得及冒出一個詞兒：玉體橫陳，便失去了理智。他想一切都只有要了她以后再說，她若真沒騙他，就和她結婚，但等顛鸞倒鳳后，他將好言撫慰，她所受的傷害，也便換成滿心歡喜了！

8

項捷是關了燈。他想她既然還是個姑娘，明亮的燈光會使她增加害羞和恐懼。他是結過婚的，又因寫小說，讀過一些性生理和性心理的書，對此有實踐和理性的雙重認識。黑暗之中，果然感到了她的緊張，姑娘初夜的本能抗拒表露無余。他此時幾乎完全相信，她真沒被男人碰過，但他已經停不下來，她豐滿滑嫩的肉體容不得他再有更多的思維。他粉碎了她的抗拒，發起了兇猛的進攻，并終于突破了她的防線，他聽到她發出了一聲悠長而痛楚的尖叫。

直到這時，徐彩鳳一切都做得非常成功，她把和周小泉第一次的經驗全派上了用場，包括小小的抗拒，直至刺入后的痛楚尖叫，這一切，加上事后的點點殷紅，由不得項捷不信她是女兒身，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事后，她會對他說，他也將是她一生里唯一的男人，他要是不娶她，她就不想活了。現在，她認為已經穩操勝券，剛才的傷感和緊張也就煙消云散，心情變得好起來，身體也就放松了，開始專注于對項捷的感受。她沒有想到，這竟會使她犯下致命錯誤，招致前功盡棄滿盤皆輸的結果。她因專注于對項捷的感受，便很快感受到了自己身子的欲望，她的欲望早已被周小泉開發出來，自從搬離民工村，她便再沒有過這種事了，項捷多次想要她，其實她也想，但為了最后的成功，都被她拒絕，她對欲望的壓抑也同樣多有時日了。現在她一心想嫁的項捷，她要和他恩愛百年的項捷，就在她身上，在她身子里。他是強壯的，攻擊得很兇猛，很有力，很有節奏，很到位。她的欲望，便不可遏止地被激發出來，潮水般地漫向全身，促使她的身子，情不能禁地向他迎合，一波一波地，將他也將自己，送上了快樂的巔峰。

她積極的反應，使處在快樂中的項捷腦海里陡起驚雷，他一下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便覺此人是如此虛假，自己的身子也就迅速委頓，趕緊起身，站在黑暗中，用冰冷的語調，要徐彩鳳趕快把衣服穿好。

她尚沉浸在愜意的倦怠中，并不知事已敗露，竟作嬌語：“你把燈開了呀……”

“我不想再看見你的身體！”項捷厲聲說。

她這才知道不對，卻不知不對在哪兒，急忙摸索著開了燈，看身下確有紅花嫣然，便覺重新有了底氣：“你說清楚，我怎么啦，我一個姑娘家，被你破了……”

“夠了！”項捷也看見了那所謂的落紅，真是感到惡心，“你不用再演戲了，你不就是去做了什么處女膜修復術嗎？可惜，你沒有把戲演好！”

徐彩鳳懵了，眼黑了，有一種從高空墜落的感覺。她萬萬沒有想到，挖空心思所做的一切，到頭來竟是這樣的結局！這場豪賭她輸得好慘，有什么比剛剛以處女的名義獻上身子，卻被要了她的男人當面識破還把她說得像個淫婦更丟人啊！有好一陣，她就這樣赤身裸體呆坐在項捷的床上，一動也不動，目光空洞，神情木然。項捷大概是看得有些怕了，開始對她說對不起，愿意給她經濟補償之類的話語。她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臉上漸漸浮上一種古怪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補償，補什么償啊，衣裳爛了就扔了，現在誰穿補的衣裳啊……”說著，她開始穿衣服，卻幾次穿錯，終于穿上，便下床去，臉上仍是那樣的表情，口中仍在念著什么，身子晃晃的，走出了項捷的臥室，走過客廳，徑自開門，走進了外面的幽暗。

項捷感到問題嚴重，擔心她是否神經錯亂了。她為了想嫁他付出的代價所受的刺激確是太大，不惜蹬掉男友，處心積慮去修復處女膜，最后換來的是一場空，還要加上他無情的羞辱，想必她是一下子崩潰了！

他不敢跟隨她出去，怕節外生枝，突然想起了周小泉的手機號碼，雖然這種情況下讓周小泉來看住她很不恰當，但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給周小泉撥打手機，說徐彩鳳剛從他這里出去，神情不對，他怕出事，又不便跟隨，請周小泉馬上趕來接她。

9

徐彩鳳并未神經錯亂，只是一時急火攻心有些糊涂。她一路晃晃的走出金星廠宿舍區，來到公路邊上，神思恍惚，腦子里只反反復復地響著一句話，我沒臉見人了！周小泉就在這時趕來了。他昨天找過項捷后就一直緊張地等待著事情的變化，剛才接到項捷的電話便心急如焚地打出租車趕來，下車后見徐彩鳳只身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公路邊上，頓覺心疼，便是一聲熱切的呼喚。他當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以為她這只是嫁項捷夢想破滅后的心灰意冷。他哪里知道，她所遭受的打擊遠比他想象的要沉重百倍千倍，她這時最無法排解的心理便是羞于見人，而最羞于見到的人便是他。恰在此時，有一輛大貨車快速駛來。她先前并無自殺念頭，這時卻覺得真沒臉活了，不如死了算了，也沒多想，也不容她多想，突然，她回望了一眼金星廠的宿舍區，又扭臉看了一眼已向她走得很近的周小泉，便迎著大貨車急躥幾步，到了公路中間！幸好，那司機反應很快，一個急剎，車頭剛把她撞上就停住了，卻也把她撞了老遠！

她被送到醫院，人已昏迷，醫院卻要先交一萬元錢，才給檢查治療。周小泉沒錢，哀求醫生先檢查治療，保證天亮后即去借錢交上。他不該說這個“借”字，本是實情，醫生讓先繳費的態度卻更堅決。他急得團團轉，絕望中想到恐怕只能求項捷。他此時并沒有恨項捷，因為他并不知徐彩鳳所以尋死的真相，還以為是項捷遵守了諾言，要和徐彩鳳斷絕關系，才造成了她的絕望。不管怎么說，她是因為項捷才有今天的事情。再說事情緊急，在這城里他別無他人可求，也就顧不得男人的自尊了，他聽說過不少醫院拒收無錢急診病人的事情，有錢就能買命，沒錢只能等死，為了徐彩鳳的生命，他寧可向情敵求助！

項捷很快就到了，他一直捏著一把汗，接到電話，擔心變成了事實，自是著急，惟恐徐彩鳳真的死了或者落下個殘廢，那他的罪過就大了。但他家里并無這么多現金，便只帶來了身份證、工作證和一本市作家協會的會員證，找醫院值班領導講明天亮后即可繳費，醫院就對徐彩鳳進行全面檢查救治了。這讓周小泉既對項捷感激，又對社會感到不平，同樣講天亮后就會繳費，項捷來了就行，他就不行，不就看他不是城市人嗎，城市對他們這些鄉下來的打工人處處都歧視！

徐彩鳳被推去作檢查了，周小泉、項捷都焦急地等待結果，誰也不說一句話。周小泉太緊張，根本顧不得想別的，只不停地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徐彩鳳。項捷則是除了緊張還有慚愧和心虛，特別害怕周小泉詢問徐彩鳳來找他究竟發生了什么，這叫他怎么作答！

天亮后，徐彩鳳被推出來送進了病房，醫生說只是暫時昏迷，有點輕微腦震蕩，不很要緊，會較快蘇醒恢復。大家都松了口氣，項捷便說去取錢，離開了，只留下周小泉在病房守著。

病房靜了下來，周小泉這時便想好好地看看徐彩鳳。自從她離開民工村，他就再也沒有好好看過她。他看著她因昏迷而顯得蒼白卻依然美麗的臉龐，看著她因被撞倒在地而弄得散亂的一頭秀發，便替她難受起來，對她涌起難言的心疼，隨后將目光轉向她的身體，卻突然如遭雷擊，眼也直了。他看見了什么？原來，是她衣服的紐扣，第一顆扣子，扣著的是第二個扣眼，由此往下，顆顆都是錯的！他的眼睛痛苦地閉上了，他這才明白她為什么要自殺，她肯定是此前去項捷那里被玩弄占有了，最后又不要她，才會離開時氣得把衣服都扣錯了，才會想不開要自殺！天啊，這狗日的項捷也太壞了，明明不會娶她，卻要先把她玩了才放手，玩弄了馬上就說不要她，這他媽誰能受得了？周小泉即使在這時也并不怨恨徐彩鳳，他愛她，對她是怎么也怨恨不起來。他只是仇恨項捷，恨不得把項捷剁成肉醬！但他忍住了，他是理智的，打工的經歷讓他學會了克制和冷靜，學會了凡事多用心智，殺人是要償命的，他可不愿殺了項捷這樣的混蛋賠上自己的性命。他是要找項捷算賬的，絕不輕饒，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得好好地看護徐彩鳳，讓她盡快蘇醒恢復，重續他們的愛情。

項捷天亮后就把錢送到了醫院，再次來到病房時，心情十分復雜，徐彩鳳仍在昏迷中，他也注意到了她錯扣的紐扣，便想，僅僅是幾個小時前，她還表現出那樣旺盛的生命力，轉眼之間，便在這醫院的病床上臉如白紙一動不動了，不管她自己有多少過錯，他也是有罪的，他幾乎就害了一個年輕美好的生命！他沒敢在病房多呆，借口要上班，很快就離開了。臨走，周小泉說錢恐怕一時還不了他。他說不用，徐彩鳳成這樣子，有他的責任。他的意思是錢不需要還，他說得委婉而真誠，表示著一種歉意，他在心里說，他不只是對不起徐彩鳳，也對不起周小泉，他曾答應周小泉弄清真相后就離開徐彩鳳，結果真相倒是弄清了，卻侵犯了她，這對于周小泉，當然是嚴重的侮辱和傷害。他雖然態度真誠，卻以為周小泉不可能明白事情的全部，他也不可能告訴周小泉實情，他沒有這權利。他如說出，且不管周小泉會對他怎樣，首先徐彩鳳醒來后，便可能再尋死，如此丑事被人知，叫她怎么活？

項捷不知，周小泉說還錢只不過是試探，他的歉意和所謂真誠，在周小泉看來恰恰是虛偽透頂可惡至極，使周小泉確信其猜測無誤，他真是把徐彩鳳給玩弄了，不然哪會這樣假惺惺地表達什么歉意？周小泉對他說，還不還錢，到時我都會和你算賬的！他的話一語雙關，弄得項捷一愣怔，又不敢問是什么意思，走出醫院，也覺心里不踏實。

周小泉要的就是這效果，他不能讓項捷以為掏出一點錢就沒事了，進城打工的鄉下人已經不是原來的鄉下人，不是那么好哄騙欺負的了！

10

徐彩鳳三天后才蘇醒，一周后才出院。周小泉一直在病房日夜看護她，實在熬不住瞌睡了，就坐在凳子上，伏在病床邊，勉強睡一會兒。他這份情，這份愛，這份癡心和寬容，她醒來后全都看在眼里，都讓她萬般感動和慚愧，但他愈是這樣，她就愈覺得對不起他。她不知道現在該怎么辦，她不想再去尋死，去撞車時什么都沒來得及想，只是一時糊涂，現在既然老天爺不讓她死，她還這樣年輕，還有多少生活要享受，多少事情要去做啊，哪能再去尋死呢？可是，她不想再騙人了，死過一次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欺騙是換不來美好婚姻的，哪怕做得再用心再高明，最后也是要敗露的，只會害了自己。她現在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卻有一個問題繞不開：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周小泉？不告訴她就仍然在欺騙，告訴了就可能失去他。她不允許自己再欺騙，可更不愿失去他。她現在是真的好愛他，他是這世上唯一真正喜歡自己的男人，她離不開他，不管將來是窮是富，是在城市生活還是重回鄉下，她都愿意從今往后生生死死跟著他，決不再有任何的背叛。她想得好苦，怎么想都在一個怪圈里，無法鉆出來，鉆不出怪圈她便無法面對他，便只能成天躺在病床上呆滯著雙眼一句話也不說。周小泉卻以為她仍是為項捷的事情想不開，他對項捷也就越發仇恨。

他把她送回住處，同租房的那個姑娘告訴徐彩鳳，項捷已請她向江都商廈給徐彩鳳請過假了，她好了以后仍然可以回去上班。周小泉聽了說：“哼，他倒是想得周到，這個狗東西！”當即就想去找項捷算賬，但想到大白天打人會招來警察，他雖然寧可被拘留甚至判刑也要出這口惡氣，但這會把徐彩鳳的恥辱暴露給別人，那是不行的，別說她更會去尋死，就是自己也受不了，哪能一攤屎不臭反而去戳臭？只能等到晚上，他料定，項捷這個自認為有點身份的混蛋，挨了狠揍也只能吃啞巴虧，是不會報警的，這種人，一肚子的壞水，表面上卻是道貌岸然，他丟不起這面子！這樣就既讓自己解了恨，也保住了徐彩鳳恥辱的秘密。

到晚上，他就不時去看手機上的時間，想等徐彩鳳睡著以后再離開。臨近半夜，徐彩鳳說話了：“你有事就去辦吧，別老守著我。你放心，我不會再尋死了。”他意外而驚喜，相信她是解開了心結，不會再出事了，便要她好好休息，說罷便匆匆而去。

周小泉不知，他剛剛走出來，徐彩鳳就悄悄跟在他身后。原來，她下午聽見他罵項捷，便懷疑他恐怕是發現她已經被項捷沾了身子，可能會去報復。她不愿發生這樣的事情，卻又不能問他，只好讓他離開，自己悄悄跟著，希望能想出辦法來阻止。

果然，他走出她房子不遠，就掏出手機來給項捷打電話，說有事要談，讓項捷立即到濱江公園來。他的口氣很硬，像是下命令，說完就把手機關了。

濱江公園依長江江岸修建，已是半夜，幾乎無人。周小泉到后不久，項捷也到了，剛剛站定，周小泉一言未發，當胸就是一拳。項捷毫無防備，痛得抱胸蹲了下去，卻既未做聲，也未叫痛。周小泉卻又把他扯起來，鐵拳高舉，厲聲喝問：“說！徐彩鳳為什么要尋死，你對她做了什么？”

項捷以為他僅僅是懷疑和猜測：“你不要這樣，你現在應該去看著她，讓她感受到你仍然愛她，這對她很重要，不然她會更絕望……”

“住嘴！你少來教我，你不配！”周小泉真是氣炸了，城市人怎么這樣虛偽和無恥，玩弄了他的戀人，拋棄后竟然沒事人一樣反過來教他怎樣去安慰！他決無法忍受，“你個大騙子，大流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打死你……”

他揮舞拳頭，對著項捷胸、肩、臂膀，一拳一拳又一拳，每打一拳就厲聲問一句“說不說”，打得項捷身子偏來倒去，痛得臉上嘴歪鼻扭，卻是不再出一聲。

“別打了……”突然，徐彩鳳出現在他們眼前，滿臉悲傷，滿臉淚水！

她本來躲在樹后不想站出來，卻終于要站出來，要不項捷也許會被周小泉打死的！

她先問周小泉，是不是看見了她扣錯紐扣的衣服，猜到了什么。周小泉不敢回答，但不回答便是默認，他甚至不敢看她，怕她承受不起這恥辱的暴露再出事。她又轉頭去問項捷，為什么寧肯被打，也不說出她誘逼他的情節？項捷同樣沒回答，但他愧疚自責的表情無聲地表達著豐富復雜的內容：他無權說出幾乎毀滅了她年輕生命的羞辱，他還沒有混蛋到那樣的地步！她不該騙他，但他也并不圣潔，他理應受到懲罰，被周小泉暴打一頓，或許還能減輕一點他的罪惡！

她其實已在樹后就從他們的表現中，明曉了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正因如此，她才必須站出來，她不愿他們再為自己的事糾纏，他們對自己都很寬容，哪怕是項捷，也是看似無情仍有情，并沒有用公開她的羞辱來阻擋周小泉的拳頭。

她隨后站在他們中間，鼓足全部的勇氣，仰面向著城市的天空，不看任何人：“周小泉你不用再打他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非要他那樣的……”

她開始緩緩地講述，從早有準備去修復處女膜到給項捷寫下紙條以及最終被識破，把一切都講了。她必須講，這對周小泉才公平，不管他還要不要她，她對他都算有個交代。她也要讓項捷明白，她是講道理的，雖然蒙羞受辱白白丟了貞潔還差點丟了命，但她做到了自釀的苦酒自己喝，沒有怪他恨他訛他，并不是個放橫耍潑的姑娘。

她講完后，場面一下靜了，整個濱江公園，沒有了一點聲響。

突然，項捷有了動作，他低頭彎腰，向徐彩鳳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緩緩轉身，悄然離去！

便只剩下周小泉，徐彩鳳以為他會最早逃走的，卻還筆直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再次流淚了，他沒走，這就夠了，她這才真正有了死而復生的感覺！

周小泉什么也沒說，此情此景，任何的語言都是蒼白的，他只是無語地向她走近，張開了臂膀。

她撲進了他的懷抱，二人好一場痛哭！

責任編輯：鄢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