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婦撿面子

有個窮秀才，喜歡出外游玩。一日，窮秀才來到一條河邊，看見一個大嫂洗白菜，洗罷剛起身要走，迎面又來了一個洗菜的大嫂，兩個大嫂一見面，像是久別重逢的倆姨娘，各自把菜籃放在一邊的石頭上，站在一塊兒說起話來。誰知這當兒，跑來一條黃狗，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后腿就向那洗干凈的菜上撒上尿來，兩個大嫂都沒發現，卻被窮秀才看在眼里，他站在遠處喊了幾聲，兩個大嫂無一人聽見。她們說完話后，先前的那個大嫂立即慌慌張張提著菜籃往回趕。窮秀才見此，連連搖頭，邊走邊想：人家總是說“一水為凈”，看起來還是“眼不見為凈”啊！

這日，窮秀才來到一個村莊，見那兒圍著許多人，嘰嘰喳喳，不知干啥。他向來愛湊熱鬧，就走上去看個究竟。原來是一個有錢人在和大伙兒談閑話，議論的話題正好是：人們吃東西怎樣才算干凈。窮秀才一時來了興趣，就把他前天看到的那件事講了一遍，并作出結論說：“眼不見為凈。”有錢人見這個衣著破舊的陌生人插話，大為惱火，故意跟他抬杠說：“胡說，什么‘眼不見為凈’？明明是‘一水為凈’！”常言道：“窮人說話無人聽，富人放屁也說香。”那些閑談的人，哪個不順著有錢有勢的？他們都說窮秀才胡說，有錢人的話有理，是“一水為凈”。窮秀才雖然有十足的理由和證據，無奈眾人都替有錢人幫腔，他就是渾身長嘴也爭不贏，只得滿臉通紅離開此地。

窮秀才臉皮薄，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很是嘔氣，心里悶悶不樂，回到家里，吃不香，坐不安，睡不好。老婆看在眼里，就問他有什么事不順心。窮秀才長嘆一聲，把心中的委屈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他老婆是個聰明女子，心靈嘴巧，人稱巧媳婦，聽了丈夫鬧不快的原因后，她就安慰丈夫：“莫氣莫氣，明天我就幫你把丟了的面子撿回來。”

窮秀才聽了，又好笑起來：“東西丟了可以撿回來，面子丟了像是潑出去的水，無影無蹤，你上哪兒撿？”

巧媳婦笑笑道：“你撿不回，我卻有辦法撿回來。別把身子氣壞了，丟了命那才叫真撿不回呢！”

窮秀才問：“怎么撿？”

“先別問，到時讓你高興就是了。不過在撿面子之前，你必須聽我的。明天一早你就去把那些當事人都找來，就說你那天把話說錯了，特請他們到家中吃餐飯賠禮。”

窮秀才以為是什么妙法，一聽說是請吃賠禮，當即惱怒道：“虧你想得出這個好點子，真是辮子長，見識短。照你這樣做，豈不是讓我更難做人嗎？我窮要窮得有志氣，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決不向有錢人討好賣乖，做違心事，說違心話！”

巧媳婦和顏悅色，和風細雨地說：“書呆子，不這樣說，他們愿意來嗎？他們不來，面子怎么撿？我可是有言在先啊，這事你得聽我的，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窮秀才一心要撿回面子，無可奈何，只好將信將疑地硬著頭皮去請那些人來家中赴宴。那些人都心里好笑：這個書呆子怕是呆糊涂了！既然有請，還客氣什么？吃他一頓便宜酒飯再說。于是三五成群，爭先恐后，半個不少地來到窮秀才家里，笑呵呵地坐了下來，只等著端酒上菜。

巧媳婦聽丈夫說人到齊了，便客客氣氣地擺上碗筷，然后提著一把泥巴夜壺，當著眾人的面，用清水洗刷了三次，再把白酒倒進夜壺，遞給丈夫，叫他給客人每人斟滿一碗。還說酒有的是，喝完再添。

眾人本來打算大飽一頓肚福，可一見夜壺上酒，頓時倒了胃口，個個用手蒙著鼻子和嘴要作嘔。那個有錢人更是氣得鼻歪脖子斜，把桌子一拍，怒聲道：“你這刁婦，把酒裝在尿壺里能喝嗎？這不是存心要我們難堪？”

有錢人一開腔，來的人都一齊唇槍舌劍，罵窮秀才夫妻是瘋子，作弄人。窮秀才此時此刻也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不怒不惱，全由巧媳婦對付。巧媳婦不慌不忙地說：“這夜壺我不是當著你們的面，連續洗刷了三次嗎？怎么喝不得？怎么是耍弄你們呢？”

他們都瞪著牛樣的眼睛，異口同聲地說：“這個裝尿的東西，又騷又臭，你就是洗一百次、一千次也洗不干凈呀！”

巧媳婦聽罷一笑，反問道：“諸位不是都說‘一水為凈’嗎？”

問得眾人張著嘴巴啞了聲。這時，巧媳婦又連連叫眾人坐下喝酒，馬上上菜。有錢人心想：酒不能喝，就吃菜，吃你一個碗底朝天！其他人都看著有錢人臉色行事，與有錢人一唱一和，表示決不空著肚子走。一會兒，窮秀才在老婆的吩咐下，端來了兩碗菜，一碗魚頭豆腐，一碗白菜炒肉。在有錢人的帶領下，眾人都惡狠狠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就在他們狼吞虎咽一掃而光時，巧媳婦提著一只馬桶上來了，笑若春風地說：“哈哈，裝在洗干凈的尿壺里的酒諸位不喝，可這未洗的馬桶里裝的菜，大家卻吃得津津有味，看來還是我老公說得對喲，‘眼不見為凈’啦！”

眾人頓時傻了，欲怒怒不得，一股惡心在肚子里翻江倒海，一個個都要吐了，只好起身跑出門外。而有錢人則不甘心，要罵幾句再走，可從嘴里剛剛吐出一個“你”字，就被巧媳婦接了話頭，說道：“你什么你？事實確實是‘眼不見為凈’，而不是‘一水為凈’，你不承認也不行啊！”

有錢人氣得要死，像根木頭，嘴巴也像貼了膏藥，再也說不出話來，也只得灰溜溜、氣鼓鼓地走了。

窮秀才見老婆真的為他撿了面子，高興得手舞足蹈，開心極了，一把抱住老婆，忘情地說了一句：“你真是我的巧媳婦！”其實那把夜壺是新買的，馬桶也是從沒用過的。于是，民間便有了《巧媳婦撿面子》這個故事和“眼不見為凈”這句俗語流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