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鞋子終于掉下來了。
今夏在歐美蔓延的次級債風波剛發生時,盡管已有輿論把其與1987年股災相比,樂觀的銀行家們和決策者們直到最近仍聲稱危機會很快結束,受影響的只是一些風險意識不強的投資經理人。但隨著兩個華爾街的明星人物——美林CEO斯坦·奧尼爾和花旗集團CEO查爾斯·普林斯——相繼因公司在抵押貸款證券的損失導致巨額資產沖減而被迫離職,人們才開始意識到幾乎所有的華爾街大型投行都在劫難逃。
糟糕之處在于,對于危機將會多大規模以及何時結束,人們所知甚少。華爾街主要金融機構在第三季度已經宣布了逾300億美元的資產沖減。分析人士預計,隨著今后第四財季報告的陸續公布,“受難者”名革還會大規模增加,甚至高盛這樣目前獨善其身的機構可能也不會幸免。時隔20年,華爾街迎來了它最慘淡的一年。
人們——尤其是正在高速成長的中國銀行業——能在這一波危機中學到什么教訓?
過去20多年來,新的投資者(對沖基金和私人資本運營)和新的工具(各種衍生工具和結構性產品)紛紛涌現。但表面上看起來很復雜的策略,實質仍與銀行們在幾百年來所做的沒什么區別:借短貸長。得益于過去20年來全球經濟的“大穩定”,該策略在大多時候都是奏效的,于是更多的資金追逐高風險的資產,刺激投資者借更多的錢以追求高回報。不過,一旦市場的情緒發生突然變化,該模式的脆弱性便凸顯。
自有金融以來,金融危機就不斷被重復。人們通常把銀行家歸結為最聰明且具懷疑精神的一類,然而現實中他們卻很難吸取教訓,從而一再應驗凱恩斯在大蕭條后的悲觀預言:“銀行和銀行家,天生就是盲目的,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將要發生的事情。”
這種“健忘”為何頻繁發生?凱恩斯所言的“動物情緒”和格林斯潘的“非理性亢奮”的解釋雖然簡單,卻正是關鍵所在:銀行家們對高風險的追逐,很大程度上僅僅是因為別人都在這樣做。避之,市場份額就會被搶占。他們相信“這次會有所不同”,即便失敗了,也是敗在了慣例之下。
近些年來,高盛在高風險但更高回報的交易業務上所取得的矚目成功刺激了競爭對手的紛紛模仿,后者開始更多地用自己的錢來從事資產、股票、外匯和期貨等買賣,交易員們取代了傳統的投資銀行家的明星地位,交易部門成了投行的利潤支柱。正是這種做法眼下給華爾街帶來了大麻煩。他們發明的信貸衍生產品和表外結構化產品是如此復雜,流動性是如此之差,當麻煩發生時,沒有人會來埋單。風險控制仍然存在,但其控制模型由于過于依賴電腦,在危機中則被證明是不可靠的。
遺憾的是,可能并不存在能一勞永逸界定風險與危機之間“安全邊界”的方法。出路可能正如凱恩斯所言:在我們不能準確預測未來的情形下,假定未來會重復過去,也是一個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