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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的繼續

2007-12-31 00:00:00叔兮伯兮
芳草·網絡小說月刊 2007年11期

愛蓮又一次攛掇我,要我去找弟弟討要那五百塊錢。她的樣子很堅決,口氣一次比一次惡劣。她說,屋場上的石磙,搡一下,還會動一下呢。我曉得她的意思,我吃了虧,也苦了她。她還說,這不是強打惡要,你怕什么?吃水不忘挖井人,到哪都是這個理兒。這錢他們應該出。你怕得罪人,堂堂男子漢不去說,那就讓我去做這個惡人!她又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我們出五百塊那會兒,年成不好,一擔谷挑十幾里路到鎮上的糧油店,才賣三十元,現在販子上門收,都是七十塊錢一擔。所以,至少要他們還一千塊。

她說她的,我不吭聲。通常情況是,愛蓮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我就著酸菜喝稀粥,呼嚕的響聲很大,像會吃食的豬崽。她以為我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哇啦著哭腔,筷子頭直戳我的太陽穴,說,我倒了哪輩子的血霉啊,嫁了你這樣的榆木瓜。我歪歪腦殼,兀自悶頭吃。于是,她手中的筷子憤怒了,從桌子邊沿蹦跳飛出幾丈遠,居然射中臥在一旁假寐的黑子。與此同時,她的碗也和盛菜的缽撞上了。黃乎乎的湯汁飛濺,白花花的米粥流淌,二者迅速蔓延開來,混合在一起四散逃逸,我用抹布堵住胸前這頭,顧不了對面那頭,地上很快瀉下一灘。黑子激靈地起身,抖擻一下皮毛,鉆過我的胯,貪婪地舔食。幾只毛茸茸的小雞也想分一杯羹,繞著湊熱鬧,又不敢挨近下喙啄。我家的筷子越來越少,剩下的幾只瓷花碗都豁了嘴,我倒不怕它割破唇,只是摔完了又要花錢買,這很煩。

愛蓮吃飯吵,睡覺也鬧。夜幕降下,她洗罷腳和澡,還氣咻咻地背對著我。也好,我這陣子不想干,提不起勁兒,還是不惹的好。以前,我做那事兒總沒個夠,一心盼望天快點黑。掌燈時分,我一把摁倒她,扯開紅褲繩就求,她羞怯地望一眼破了玻璃的窗戶,掙扎著要起身,我會意,伸手拉床頭繩,燈熄了。我們在黑暗中紛亂地絞成一體。不一會兒,我呼哧呼哧地喘息,她的呼吸也愈發急促。慢說出來偷食的老鼠的那點碎響,就連村巷里咬成一片的狗也聽不見了。我晃動著,她扭動著,什么都分不清了,除了動,一切都不重要了。月亮落下去,星光透進來。

往日碰上她生氣,我不知道說什么話哄她,索性什么都不說,直接撲過去,掀開被窩,撩起她的花格子褂,上下摸幾把,不一會兒,她下體潮濕,只等我挖鋤耕犁耙。我的意圖明顯,并總是得逞??旎钜粓鲋?,她會比較溫存。

直到有了大勇、小勇,我的連續作戰能力依然不弱,仍能一宿饕餮貪歡,天一亮,犁田、耙地、鋤草樣樣來得,和我家的水牛牯一般精力充沛。所以,只得把新添置的黑白電視放在廂房,給孩子們看個飽。這件事,愛蓮有異議,孩子們不曉得輕重,會影響學習,她說,你希望我兒子一輩子也跟你一樣捏鋤頭把?沒法子,武打片動不動就是三集連播,要想既不剝奪孩子的樂趣,也不妨礙我們,只有這樣。我慰藉她,操心也沒用,讀不讀書,都有一定的。娘說——她盡管老了,心卻跟明鏡似的——會讀書的伢兒,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知道我家有這個風水沒,反正我老娘的香、紙燒得不少,祖宗九泉之下,要是有本事,應該不會袖手旁觀。還好第二天,兔崽子們照樣起得很早,高高興興地上學。

大勇如今都讀初中了,在學校住讀,要上晚自習,什么都沒得看,成績反而不如小學冒尖。我問他整天搞么鬼去了,我敲著他腦袋,告誡他,再這樣下去,就莫想要壓歲錢啦。明兒考不上縣一中,卷鋪蓋打工去。有一個星期六,那小子回來拿米的時候,我發現他上嘴唇的汗毛都轉黑了,聲音也變了,鴨公般嘎嘎,沙啞、粗礪,他罵小勇,聽得出嗓子很費勁。小勇洗澡穿錯了他的褲頭,他追到灶房,弓起指頭,打弟弟的暴栗,小勇躲在愛蓮的身后告饒,莫打,莫打,我換給你就是,我又沒跟別人說,你奶頭起苞了。

兩個兔崽子打架,我笑瞇瞇地坐在板凳上看,往灶孔里添一把柴禾,繼續傻笑。根據接生婆的秘方,我把鐵鉤子蘸了燒酒,點燃消毒,探進愛蓮的體內,摸索著把子宮口的環兒取了,于是就有了小勇。能有兩個和尚頭,如今這樣的家庭不多啦,想到這,我就不由得高興。

愛蓮在灶臺邊瞪我一眼,笑,笑個屁。她從瓦罐里挖了一塊豬油,炒鍋里的白菜,舉起鍋鏟作勢要打。她說,兒子正在長身體,在學校蒸飯吃,除了酸菜,就是黃豆。你看看,面黃肌瘦的,手腕跟篾片似的。他每個星期回來,應該稱肉吃??赡睦镉绣X啊,學費都不菲,老娘真想去賣血!叫你去討錢,你個縮頭烏龜又不敢!五百塊呀,哦,不是,討一千塊都嫌少了。

我操,又回到了老話題。她真絮叨。

我任憑老婆罵,不代表我沒想法。我的想法喜歡做五臟六腑的內部交流,也就是俗話說的悶葫蘆。我有時會保持緘默,老婆罵不還口,對于別人的嘲笑,也不反唇相譏,見到干部更是只有聽話兒的份,我老實是出了名的。笑我的人,興許是想瞧著我脾氣變壞,隨時可以慫恿我打老婆,然后他們好看熱鬧,我不上這個當。喇叭不響調頭吹,人要學會逆向思維。大智若愚嘛,我不吭聲,也是在智取。愛蓮的嘴皮再厲害,也有累的時候;正如我的xx再硬,也有軟的時候。愛蓮,你知道的,我與你無求,至少眼下,就是這么個情況,反倒是你應該體貼我。你非要我去討錢,主要還是想去買山里人祖傳的藥酒和秘制的紅參。人都說那東西很有功效,重振多少好漢雄風,要我試一下,我也不反對。

不知怎么搞的,我對那事兒就是興味索然,這種狀況很有些時日子。為此,我很納悶,也很痛苦。愛蓮是不如從前了,膀子厚墩墩的,贅肉垮下來,陷成一堆,翻轉身,被單面上顯出一個大坑,扳過來還耷拉著兩個奶袋子。在我的印象中,她剛過門的樣子已經有點模糊,但我可以肯定,絕不比弟媳差。她身上每一處我都了如指掌,宛如我精心耕作的每一寸土地。可分明不是太熟悉的緣故,白天我瞅見弟媳喂奶,亮堂堂地露出能托一對金剛的大奶,我的舌頭發硬,喉嚨冒火,只好偏過頭去,奇怪的是命根子卻沒動靜。這會兒,我躺在床上,枕著手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盡管我想故伎重施,可又怕一旦干起來,解不了她的渴,討不了她的好。反而捅了馬蜂窩,使她更加罵罵咧咧,愈發怪我沒跟她商量,竟去替人結扎。她不止一次罵我,十分憋屈地說,不聽老娘的,有好的你受?軟得跟面條似的,活該。

看來,干部的話真信不得,盡管他們有文化,講科學,有頭有臉地下來宣傳,鼓吹男扎好,與女扎相比,手術更小,不會有后遺癥。可據村里人的經驗,不是這樣的,聽老一輩說,割了那一刀,再強壯的硬漢,也會變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搞不好,像騸過的牛、閹過的雞,只知道干活、長肉,沒了一點兒血性,和太監差不離啦,那男人還有什么做頭?要扎就扎婆娘,這個家還得有主心骨撐起來。有的婦女扎了更好,即便遭了男人的打,也沒法起心子跟哪個野漢子跑,家庭于是很穩固,族中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新農村也會很和諧。

我雖然忠厚,但還沒傻到那個地步,愿意替人真的挨一刀。可我是替弟弟結扎,我只有一個弟弟,我弟弟生了兩個女兒,把他名下的指標都用光了。我又不能不去,考驗一個人,就在這種關鍵時候,我要是不去,就是不孝不悌,我不是只顧自家的混蛋。

我不敢告訴愛蓮,打赤腳獨自跑到河邊去。我機械地踢流水,涼涼的,癢癢的。我撿了塊鵝卵石,不大,圓圓的,扁平的。然后側身,運力甩手,那一剎那,我恍惚回到孩提時。多漂亮的水漂呀,那片石頭劃出優美的幾起幾落,一串踏水的脆響,竟然跳到對岸的草叢里去了。我為有這樣的膂力暗暗喝彩。風從河堤上拂面而來,漣漪漾成粼粼的反光。轉念,我又不禁喪氣,真結扎后,我還會有使不完的力氣嗎?水面復歸平靜,沒有奇跡出現,看來河伯不打算施以援手。突然,我感到小腿肚又疼又癢,一條碩大的螞蟥叮在上面,我把它揪下來,用鋒利的石頭將它碎尸,搞得手上血淋淋、黏糊糊的。我懶得洗手,抓了一把沙子,搓搓就干凈了。

春天一到,乍暖還寒時,計生辦就會有大動作。漢子們聞風喪膽,不是逃之夭夭,就是交保證金,保證以后不再生了。工作隊要完成指標任務,深更半夜把人堵住,實在不容通融,還有最后一步棋可走,那就是給醫生塞紅包。愛蓮念叨的那五百塊錢,就是在她剛生小勇之后,那些龜孫子破門而入,我被逮住,在手術臺上花掉的。

我和很多人一起,被關了一夜,次日守衛的人挨個點名,有人還執拗,困獸猶斗,就被架進手術室。輪到我進去時,乖乖的,不聲不響,幾個彪形大漢便只在后邊望著,我就怕被人惦記上。我的第一感覺是手術室比我堂屋還大,很亮堂,頭頂的無影燈像九頭怪獸,要把我吞噬,一片白色恐怖。主刀醫師說,別緊張,打了麻藥,一會兒就好。我半坐著不敢躺下去,不管傳說是不是真的,再不說就沒機會了,能不能不割我?我有兩個兒子,不可能再生了,養不活。醫師不應,自顧戴上膠皮手套,鐵盤上的止血鉗和手術刀泛著寒光。我想這下完了,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怎么著,也要死馬當做活馬醫。我掏出早已揉成一團的錢,慌忙又捋又撫,展平,攤開,捧住,呈著,不多不少整整五張。我說,我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的。醫師皺皺眉,沉吟了一下,說,你早點說你貧血嘛,扎不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是壞了我的名聲嗎?他又說,好了好了,先抽根煙,壓壓驚。他摘下口罩,下巴露出一顆大痣,要不是長了兩根毛,地方也矮了半寸,簡直像極了毛氏福痣。我接過他的香煙,他順手笑納了我的錢。他吐了口煙圈,說,待會兒還得在你小腹劃個口子,出去你照例要打消炎針,觀察一下再走。我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躲過一劫,我讓愛蓮去城里的私人門診,又偷偷上了環兒。原本以為瞞天過海,這輩子再也不用挨刀子。沒想到弟媳的肚皮那么不爭氣,生了帶弟,又生盼弟,兩胎都是女兒。我弟弟只好把孩子丟給丈母娘,帶著弟媳到處躲。哪里都不好過,他后來說,外面抓得也很緊,夜里老查,什么身份證結婚證暫住證,躲得很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支書帶著計生辦的上門,下了最后通牒,兩人鐵定要扎一個,趕快叫他們回來,否則——牽豬拉牛,推屋砸瓦。愛蓮生怕受牽連,罵我弟弟只知道好色,好看能當飯吃啊?紅顏禍水吧,騷貨的窟窿那么好肏哦,騷蹄子只尿得出來賠錢貨!我動了肝火,勃然道,草狗屄,少罵兩句。愛蓮想不到我居然敢說她不是,這還得了,她嚎啕起來,手上沒拿碗,抄起洋瓷缸就砸,哭罵得更兇、更離譜,她未必把奶給你嗍不成?你這樣護著她?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何況我向來是不和她吵的,這回我也不知道怎么吃了豹子膽似的。我覺得理虧。大步跨出門檻,讓她在屋里罵。她只會摔摔小東西,出出惡氣而已,她即便手里捏把火鉗,也不會把鼎罐捅破的。日子還得過下去,我該去干活,牽牛到村口的池塘飲水。

我從屋后的牛棚里趕出老伙計,愛蓮的嗓門已是強弩之末,好像熄火的拖拉機。門口塘一池皺水,塘角長出蒿筍,綠得很靈醒,離離一片。

陳支書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遠遠地就喊,生水,生水老弟,你的牛養得真好!我干巴巴地笑笑,舞一下手中的竹梢,趕走牛背上的飛蠅,說,喝水的牲口,費人工,哪里抵得上你家喝油的鐵牛???他笑了,那不是這樣說的,他踱到了我面前,擰開隨手帶的不銹鋼杯,咕咚了一口茶,問,對了,你弟媳春花不會又有喜了吧?她再不回來婦檢,鄉里鄉親的,我可很難辦吶。工作隊幾次要來拆屋,都被我擔保了下來,你家祖屋還住著你娘呢。趕快叫生木回家,天下又不是扎他一個。回頭見了老嫂子,我也是這句話,你也抱了兩個孫子了,做個主,把小勇過繼給生木,兩門香火,皆大歡喜。我點頭,公雞啄米似的,說,你老費心了,回去就跟我娘商量。支書說,那我等你們的好消息。說完就腆著將軍肚走掉了,不知道又到誰家喝酒去。

我選了塊春草肥美的坡地,把牛繩系在一株小樟樹上,直奔村西頭的祖屋找我娘。祖屋的墻根長滿了老苔,半人高的青磚常年綠幽幽的,以上的墻面碼的都是土坯,朽了的稻茬清晰可見。生昌家原來也住這樣連四間的土巴洞,因為超生第三胎,一下子就被搗毀了,只剩磚頭瓦礫,生昌全家只好去住看山棚,斷壁頹垣長出一人深的狗尾巴草來,時有黃鼠狼叼著雞出沒。

聽到我沉重的腳步聲,我娘在里屋就喚起來,兒啊心肝哪,你來了,我正準備叫伢兒帶信給你,你大姐來了。我揭起紅紗布門簾,鉆進去,說,我有話跟你說,真碰得好,大姐也在。里屋光線很暗,香案上點了長明燈,還是黑,我定了定睛,看到大姐和娘都坐在觀音老母身下的蒲團上。大姐笑吟吟地說,大弟,我說來接咱娘,去我那住一陣子。什么話,我們兩個做兒子的都是白眼狼?你想讓村里人戳我的脊梁骨嗎?我本來要說,這老屋即使讓狗日的計生辦拆了,娘還可以搬我那去。可想想還是這樣說,娘去你那,她要敬菩薩怎么辦?姐夫哥一輩子不信鬼神,過年供飯都不許,難道還另外打掃一間房,給娘供奉菩薩?大姐一時對不上話,我娘解圍說,你姐也是好意,你們都很孝敬我這老太婆。在觀音大士面前,騙不了人,最小那個也是暫時運程不好,菩薩說,他命中該有一子的。她閉眼,撥幾下佛珠,又睜開,神經兮兮地說,我向菩薩問過誥了。她托夢告訴我,這座祖業拆不了。我哪都不用去,只須吃齋念佛。

我直犯嘀咕,工作隊如狼似虎,菩薩會顯靈?大姐染了姐夫的腔調,不屑地說,菩薩會派天兵天將來守?鬼才信。我娘連忙說,呸、呸、呸,童言無忌。她附身納頭便拜,又指指地下,要我們趕快跪下磕頭,然后起身摸出荷包里的火柴,點燃一柱香,插到罐頭瓶權充的香爐上,然后雙手合十,喃喃念起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折騰一通,總算完了。娘說,好了,菩薩不怪了。我們就都盤腿坐在蒲團上。

我打算提過繼的事。沒想到我娘先開了口,陳守金那壞種,盡出餿主意,搞來搞去,我還不是少一個孫子?當支書又怎么樣?能大得過觀音菩薩?娘說得很帶勁兒,干枯的臉頓時顯得神采奕奕。她說她受了菩薩的點撥,悟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是先要瞞著我老婆愛蓮。

她從夾襖里艱難地摸出一包東西,手絹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連揭了三層,現出一只晶瑩剔透的手鐲來。我雖然沒見過什么玉,但那東西溢出耀眼的光澤,簡直要灼傷人的眼。好一個寶貝!我娘嘆嘆氣說,一直都沒跟你們講這個,以前要是抖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害我。我娘說,這寶貝是我爺爺打土豪分的浮財,陳守金當年是村里紅衛兵的頭子,把我爺爺抓了游三天街,我奶奶都沒交出來。我就知道是寶貝,傳媳不傳女,以前聽老人講故事,也是捕風捉影,沒想到真有,還在我娘手上。她藏得真緊,實在是沉得住氣。

我大姐說,哎呀,娘,你怎么舍得把這拿出來?這玉鐲只有一個?

我娘責備道,問那么多做什么?寶貝當然只有一個。留著干嗎?一家子沒有幾個紅丁,香火不旺,有什么都是白瞎!好鋼用在刀刃上,寶物到該用的時候了,沒想到還是要落到那壞種的手上。

我娘又示意我們一起跪下,虔誠地念,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一遍又一遍。還像唱歌一樣,念起誰也聽不懂的經。

對于我的造訪,陳支書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沒料到我不是去求他的,而是去跟他做一筆交易。既然是做買賣,就要力求公平,愿打愿挨,沒有低三下四的道理。我忠厚慣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蛇@回說什么也要拼一拼,在戰略上藐視他,在戰術上一開始就壓倒他。

吃了晚飯,我跟愛蓮說,夜里照黃鱔的多,田塍的缺口容易被踩壞,我得去看看秧田的水。出了門,拐個彎,我把鋤頭扔到路邊的荊條叢中。夜空中月牙兒宛如一截玉鐲,光芒溫潤。我憋足了底氣,邁進村里那座著名的大門樓。

陳支書正在自酌自飲,桌面上全是下酒菜,一盤順風、一碟花生米、一碗紅燒肉,他老婆不知還在偏廈張羅什么,油鍋吱啦響。他招呼我,你來了,坐吧,來,吃。趁他呷一口酒的當兒,我隨手拉把靠背椅,大咧咧地坐下。他的筷子停下來——我想他是覺得這下子哪兒不對勁吧——那顆送到嘴邊的花生米沒夾穩,不知道落到哪去了。我本來應該像往常一樣,忙不迭擺手說,我吃過了。然后賊溜溜地擱下一提煙酒,弓腰干站在一邊,等他酒足飯飽,慢吞吞地剔著牙,不時挪臀,放個響屁。瞅著他得空了,這才試探著說,陳支書,您老面子大,您給工作隊說說去。我弟就回,就回。拆了老屋,我娘也活不成啦。

今時不同往日。頃刻之后,他更加意外,那張老臉猶如川劇的變臉藝術瞬間千變萬化,先是皺眉,接著兩眼放光,最后被喜悅的狂潮淹沒,滿臉的疙瘩找不到出路,夸張地簇擁著。在里屋,我亮出了寶貝,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成交。

他滿口應承,如果我說要,他立馬會開證明,蓋上村委會的章,毫無疑問,我就變成我弟弟了。我不要書面證明。我要他明天親自帶我去計生辦,紅口白牙,當面證明??刹?,我另外長了一個心眼,玉鐲歸他,不過要他寫張借條,明天要是他不認賬,或是還要抓我弟弟,那就哭都沒得眼淚啦。我說一萬元,他只肯寫八千。八千就八千,捏著把柄好辦事而已。

回去時天上的月亮不見了,老天爺也操蛋得很,寶貝藏著掖著,只撒點散碎銀子。星星仿佛飄忽的鬼火,幽幽閃爍。剛剛我還在支書面前發飆,可那股快意沒維持多久,出門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憤懣。

愛蓮半倚在床頭衲鞋底,見我回來,不問秧田的情況,而是打個哈欠說,還不是一針、兩針的事,明日做吧,電費不得了。她分明在等,渾身散發出再熟悉不過的溫軟氣息,身體的疲倦和慵懶,掩飾不住興奮。她還蒙在鼓里。我含糊地應她一聲,心里暗潮涌動,猛升起無比的焦慮和不安。我想,這也許是最后一次盡興了。我被自己的想法搞得很激動,一把拉了燈繩,不發一語,在黑漆漆中很快脫光衣物。我粗重地揉搓,像搶割一丘豐收的稻子,仿佛這輩子只有這最后一次了。她的奶袋子膨脹起來,嫻熟地迎合我瘋狂的沖鋒。誰家的貓突然一聲怪異的叫春,一陣毫無預感的震顫襲來,我猛然狂涌而出,在疲倦中焦灼地睡去。

我對給我登記的女專干印象很深,奶子怪翹的,臉白得跟饃似的。多好的一個人,可惜吃那一碗飯,損陰德呢,生兒子沒屁眼。她對著花名冊,好像有所洞察,問我,陳生木,雙女戶,今年二十八歲?事到臨頭,我感到雙重緊張,對她的問話不置可否,一雙松樹皮似的手胡亂地搓,不知往哪放好。支書嘿嘿接過話茬,農村人嘛,做得苦,曬得黑,顯老。

我以弟弟的身份進手術室,居然這么輕巧。

還是那個醫師主刀,冷冰冰地操作那一套我見識過的程序。他大概是閱人無數,完全不認得我。盡管他發了福,但我認得那顆著名的痣。他給我的右手腕系橡皮管時,我騰出左手掏褲子荷包,又希望來一次心照不宣,可他不分青紅皂白,操起注射器,針頭一下子刺進我的血管。然后他狠狠地說,別動,手術不好,吃虧的是你自己。我隨即頹然癱軟,胸口以下一點都動彈不得。他哼出重重的鼻音,你還是省省吧?,F在的行情是三千,有人已經付過了,不過是叫我一定要把你扎了。說完,他用黑紗布蒙住我的頭,我就什么都看不見了,陷入混沌的深淵里。

等愛蓮剁著腳板趕來,我已經躺在住院部的鐵床上了。她撲過來,眼睛紅紅的,劈頭就罵,你是駱駝變的啊,我上輩子造了孽,攤上你這個二百五。其他病人和家屬一齊很感興趣地望過來,我下意識伸手捂她的嘴,輸液的管子不夠長,掙得我齜牙咧嘴,手背上的膠布脫落,瞬間起個烏青的大包。這死女人氣昏了頭,我顧不上疼痛,這里耳目如此眾多,穿幫可就前功盡棄了。我歇斯底里地喝道,少給老子放屁,滾回去。

我這一動怒,下體的創口分外痛,嗷嗷直叫,打的針也有點回血。護士跑過來,氣急敗壞地吼,怎么搞的?不要命了。哪個結扎,事先商量好嘛。醫院是吵架的地方嗎?她把針頭拔了又重新給我打,終于心平氣和。她問我老婆,怎么不煮點才魚湯來,不能放姜,對刀口早點愈合有好處。

早上,支書帶我出來;下午,護士說,我可以出院了。我說傷口還疼呢,哪能好那么快?她說,已經打了三組消炎針,不礙事了。你是自愿結扎,公家只包一百塊醫藥費,要想繼續住院,就得你自家出錢了。

我咬咬牙,試著挪兩步,下面繃得緊緊的,脹脹的。與花血汗錢比起來,這點苦,算不了什么。于是,愛蓮就攙扶著我回家了。幸好半路上碰到村里疤子宏發的神牛二五拖磚頭,順道搭了一程。愛蓮一肚子苦水正沒處倒,見是自家叔侄,說出了原委。宏發聽得腦門上標志性的疤紅亮亮的,一個勁兒向我豎起大拇指,生水叔,您真是做大哥的。

好不容易捱到家,我脫掉褲子一看,刀口上的藥棉染紅了,血在臍下三寸像蚯蚓一樣爬。愛蓮眼本來就腫得桃子似的,她又忍不住哭了,淚水滂沱。我說,不疼,真的不疼。我從被褥上扯一團棉花,擦干凈游走的血跡;又往里摳出一大團更白的棉花,覆蓋藥棉,按在創口上,說,你看,好了,馬上結疤。明天說不定就活蹦亂跳了,我還能提上鋼叉,到河里去叉烏鯉,你就能煮才魚湯給我喝了。

窗外,天邊的火燒云已經下去了。

(選自網易社區http://bbs.culture.163.com/)

現場點評:

《傳說的繼續》用名詞做修飾語,用動詞做中心詞,形成了特殊的偏正結構,造成了生動的修飾,立體的中心的效果,然后就是閱讀之前自然生發的懸念。對于“傳說”和“繼續”兩者文本中如何生動地被以故事的形式演繹,構成了期待視野豐富的無限可能性。小說看完,令人忽然想到了生殖崇拜這個似乎有點遙遠的話題,因為生殖崇拜是世界各地原始初民才會有的一種普遍現象,黑格爾認為重視生殖是東方文化的重要特征。他曾經說過,東方所強調和崇敬的往往是自然界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識的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創造力。對于生殖的崇拜使得作為原始人將生殖看作了社會對于個人的強制性要求或者義務,在某種程度上這不再是個人自發的行動,而是個人利益服從社會整體利益的表現。故事中的陳生水一家,從他自己,弟弟,自己的老母,用無比堅定的信念——即一定要有兒子為后;用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著現代社會農村家庭不算罕見的“生殖崇拜”。故事的鋪敘間時而騰挪跳躍的赤裸裸的性描寫,看似作者粗俗的表達,但是卻將主人公及其所賴以存在的背景深刻地顯現出來,白話語言中透露著他們思想的面影。如果生水的弟弟“繼續”生的仍然是女兒,那么為了達到生兒子這個目的而繼續努力,必將呈現一個荒誕結局——結扎了男人還能讓老婆懷孕,于是恐怕就真的會有言說不盡的“傳說”了……作者的高妙讓人嘆服!

點評人:李真(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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