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讓座

小羊什么都好，熱情、肯干、聰明、好學，就是有點愛占小便宜。

其實，單位那么多人，誰就自私?只不過有些地方他做得顯眼了，有時把辦公室的東西拿回家。還有，因為小羊是一名普通公司職員，由于家很遠，所以每天上下班都要坐公車，他上車從來不排隊，而是仗著自己年輕力壯用勁擠。上車搶到座位后，他從來不給老弱病殘孕讓座，因為他覺得自己是買了票的，能坐著就不能站著，不然虧就吃大了。

就比如說上個星期五，他一如既往地第一個擠上了車，占了靠窗的好位子。可是大約因為是周末的原因吧，那天公車上人特別多，先是一個老太太站在他旁邊，他假裝沒有看見，坐在他前面的一個年輕女孩子給老太太讓了座。警報剛剛解除，上來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又站在他的旁邊，他一邊在心里嘀咕：“肚子都這么大了還出門亂跑，真是的，就算一定要出門，也可以打車嘛，為什么還要坐公交車，還一定站在我旁邊?我還有好幾站才下車，我不會讓座的!”一邊用手支住頭假裝睡著了。

那天街上的交通特別混亂，車子也開得有點猛，那個孕婦緊緊地抓住扶手，可還是東倒西歪的。終于，前面那個老太太實在看不過眼了，叫那個孕婦：“來，到我這兒坐吧!”他雖然閉著眼睛，仍感覺到全車的人都在鄙視地看著他，可是已經(jīng)裝了這么久，還是得繼續(xù)裝下去。就在那個孕婦就走過去要坐下時，一個中學生騎自行車搶行，眼看公車就要撞上去了，司機一個急剎車，車子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車里的人都向前沖了一下。而那個孕婦由于身子太笨重了，一下子摔倒在車廂的地板上，血很快就順著下身流了出來。“快，快送她去醫(yī)院!”不知誰喊道。司機也發(fā)現(xiàn)出了事，連忙拐彎，準備去醫(yī)院。可也有人小聲議論，說還有急事，能不能先下車。小羊也跟著喊道：“就是嘛，叫救護車好了，干嗎還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司機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打了120，由于是下班的高峰，堵車十分嚴重，等救護車來了，已經(jīng)是20分鐘后的事了。

第二天，報紙上刊登了這樣一條消息，“昨日本市一輛公交車急剎車時，一位孕婦摔倒后造成大出血，由于交通堵塞，延遲了治療時機，孕婦及腹內(nèi)胎兒雙雙死亡……”小羊讀到這里，心里也閃過了一絲內(nèi)疚。不過，前面已經(jīng)提到了，他是一個自私的人，所以，這種內(nèi)疚的感覺并沒有持續(xù)很久，他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生活，只是他從此不再坐靠窗的那個位子。

一個月后，又是一個星期五，小羊本來已經(jīng)到了公司樓下，可又想起來從公司偷拿的垃圾袋沒有拿下來，于是又返回去拿。到了樓上，他又去廁所，把用剩的廁紙也拆了下來，裝到口袋里。這樣一折騰，他出來就比平時晚了一些。剛到樓下，剛巧碰到了以前的同事，由于兩個人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就一起到附近的小酒館吃了點飯，還喝了幾杯。小羊本來就不勝酒力，在門口讓風一吹，更有些頭暈。同事問他要不要打車走，他說：“沒事的，還有末班車呢!”就轉(zhuǎn)身往車站走。遠遠看去，車站正好停著一輛車，他跑著追過去，由于喝了酒，腳步有一些踉蹌，也比平時慢了不少。可那輛車也很怪，似乎在等著他一樣，他剛一上車，車就開了。

小羊四下看了看，雖然是末班車，但車上幾乎已經(jīng)坐滿了，只有靠窗的那個座位還沒有人坐，本來他也不想去坐，可是頭實在暈得厲害，只好湊合著坐下了。

車子無聲無息地開著，車上的乘客也都很安靜。車子到站了，上來了幾個人，小羊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怎么全是孕婦?馬上有人給這幾個孕婦讓了座。車子繼續(xù)往前開著，又到一站，又上來幾個孕婦，車子還在開著。小羊驚異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車上除了他之外，全部都是孕婦，他小心地往司機的座位看去，天哪，連司機都是孕婦!他嚇得汗毛直立，直想下車。看看外面，還有六七站就要到了。他揉揉眼睛。再看看司機，不由得笑了，笑自己神經(jīng)過敏，那哪里是孕婦。明明是一個中年男子，只不過中年發(fā)福，肚子很大而已!

小羊安心地坐下來。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車停了，又上來一個孕婦，紅色的泡泡紗裙子，好像有七八個月那樣的肚子。小羊又不閑了，這個孕婦好面熟!而她偏偏走到小羊身邊站著，手里牢牢地抓著扶手。小羊又故伎重施，假裝看著窗外。突然，他發(fā)現(xiàn)那個孕婦忽然站在了窗外，她的雙腳離地，就在玻璃外飄著，小羊的頭發(fā)都立起來了，他連忙同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孕婦還在他身邊站著。他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影子!

車子還在繼續(xù)開著，小羊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不對，外面已經(jīng)沒有燈光了，漆黑一片，他把頭貼在車窗玻璃上往外看，可還是看不清到底到了哪里。這時，那個孕婦開口了：“你到哪里下車呀?”“源隆發(fā)站!”“那一站早就過了，你坐過了!”那個孕婦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森森的，“你為什么不下車?你是不是一定要坐在座位上?”

小羊還未開口，發(fā)現(xiàn)那個孕婦的臉變得越來越白，嘴角、眼角和鼻孔里流出紅紅的血來，那血慢慢變成了黑色。小羊嚇得往車窗那邊退去，卻發(fā)現(xiàn)車窗上也有一個孕婦，只見她伸出右手，那手上的指甲慢慢變黑變長，變得像五片利爪，她用手把自己的肚子剖開，從里面掏出血肉模糊的一團肉來，他依稀看到那是一個已經(jīng)成了形的男嬰，只聽那孕婦凄厲的聲音：“是你害死了我們母子!是你!你不過為了自己多坐一會兒，就害死無辜的我們!我們家里窮，我下崗了，老公身體又不好，為了省錢，每次去醫(yī)院檢查我都會坐公車，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們!你不但害死了我、我的兒子，我的老公也因為你病得更重了，他也快死了!我們一家都是你害的!現(xiàn)在，我要你償命!”隨著她凄厲的聲音，那個男嬰也發(fā)出：“咕——咕——”的聲音，小羊大叫一聲，就再也沒有聲息了。

第二天一早，在一個廢車場，有人發(fā)現(xiàn)了小羊的尸體，他的雙眼突出，嘴張得很大，顯然是在臨死之前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坐在那輛已經(jīng)報廢的公交車上，經(jīng)法醫(yī)鑒定，他是死于心肌梗塞。而據(jù)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的報案人說，就在那輛報廢的公車上，小羊座位旁邊的車窗玻璃上，有鮮血寫成的一行大字：看你以后還敢不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