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愛我

林曉蕓站在海邊，靜靜地看著同學們在海水里嬉戲，心中不免有些傷感。4年的大學生活轉(zhuǎn)眼就過去了，明天大家就將各奔東西，而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沒有最后決定下來，真的要貿(mào)然地去看看肖楠嗎?

這兩年，肖楠的名字不斷出現(xiàn)在各種時尚雜志上。從讀他的第一篇文章起，林曉蕓就被打動了，在肖楠的字里行間，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從那時起，她開始留心收集肖楠的作品，仔細欣賞，細細品味他是如何將普通的文字變成一首歌、一幅畫的。她不只一次地猜測。在那些文字的背后，有怎樣的一個身影?

正在這時，項前來到她的面前。項前高大帥氣，善解人意。林曉蕓早就覺察到，他對自己有特殊的感情，但奇怪的是，項前卻沒向她表白過。林曉蕓不只一次地想過。如果不是自己的心被肖楠占據(jù)。自己會不會愛上他呢?

項前的眼神像以往一樣憂郁。他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遞給林曉蕓：“馬上就畢業(yè)了。留個紀念吧。”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熱切。就在林曉蕓以為他要說什么的時候，他突然一轉(zhuǎn)身，就那么離開了。

林曉蕓望著項前的背影，竟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電話是一位朋友打來的，告訴她說，已經(jīng)幫她找到了肖楠的地址。林曉蕓精神一振，立刻按朋友提供的地址趕去。

給她開門的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他坐在輪椅上面，問林曉蕓找誰。林曉蕓一邊猜測著這人跟肖楠的關系，一邊說：“請問肖楠在家嗎?”

男人奇怪地說：“我就是，請問我們認識嗎?”

林曉蕓大吃一驚，愣在當?shù)亍Ｋ谛睦餆o數(shù)次幻想過肖楠的模樣，但從沒想過寫出那樣優(yōu)美文字的人，竟然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一時間她心亂如麻，只聽肖楠問道：“請問你貴姓?找我有事嗎?”

林曉蕓機械地回答：“我叫林曉蕓，我……我……”

肖楠吃驚地問：“你是林曉蕓，海大中文系的林曉蕓?”

林曉蕓又是一愣，奇怪地問：“是的，你怎么知道啊?”

肖楠笑了，笑容里有一絲苦澀，他將林曉蕓讓進屋，然后說：“我想你是讀了署名肖楠的文章。所以才來的吧?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那些文章不是我寫的。”

林曉蕓吃驚地張大嘴，自從她敲門之后，發(fā)生的事情都讓她那么驚訝。肖楠說，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是和弟弟相依為命長大的，他打工供弟弟上學。在弟弟考上大學后，他患了病，只好坐在輪椅上。為了打發(fā)寂寞的時光，他開始寫一些文字，并且投出去，但卻都如石沉大海。弟弟為了安慰他，便把自己的文章署上哥哥的名字，漸漸地，肖楠這個名字響亮起來。

聽了肖楠的話，林曉蕓忍不住問：“這應該是個秘密，為什么你要告訴我?”

“因為你應該知道這個秘密。”肖楠的聲音有些傷感，“你知道我弟弟是誰嗎?他就是你的同學項前。”這話如石破天驚，震得林曉蕓說不出話來。只聽肖楠繼續(xù)說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么我們兄弟倆居然用了兩個姓?這是因為項前是弟弟自己改的名字，他是想時刻告訴自己，不論前方是什么，都不要退縮，要勇往直前。他總和我提起你，所以你一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是誰了。”

原來，項前是喜歡自己的，甚至他的哥哥都了解自己。原來，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林曉蕓興奮極了，所以，當她離開肖楠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肖楠眼里流露出一絲深切的悲傷。

回到家里，她想起項前送的那個小禮物，那是什么呢?她好奇地打開，不由得有些失望，那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筆，可當她想寫什么的時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當筆尖落在紙上的時候。筆的另一端就會閃出淡淡的紅光。她關上燈，紅光就向螢火蟲一樣一閃一閃。恰好可以讓她看得見紙上的字。

林曉蕓想起在和項前的一次聊天中，項前問她最近寫作怎么樣，她告訴項前，總是在晚間想起些東西，懶得起來開燈記下，而等到第二天，就都忘記了。當時項前沒說什么。現(xiàn)在想起來他把這件事記在了心里，還煞費苦心地發(fā)明了這支適用于夜里記錄的筆送給她。林曉蕓不禁感到一陣甜蜜。

她可以肯定，項前在偷偷地愛著自己，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項前從不向她表白?或許是自己的條件太優(yōu)越了，讓他覺得配不上自己吧?那么，當他的哥哥告訴他，說自己曾經(jīng)去找過他。他就應該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吧?林曉蕓相信，項前一定會找她的。

果然，項前打來了電話，不過卻是因為其他事情，幾句話之后。便要掛斷電話，林曉蕓失望透頂，忍不住在電話里哭了起來。這下項前慌了，急忙問：“你怎么了二曉蕓?我……我……”

“我想見你!”林曉蕓不顧一切地說。

林曉蕓決定開門見山，她要弄清楚項前對她有沒有感情。見到項前，她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绊椙埃阆矚g我嗎?”

項前好像并不意外，他怔怔地望著林曉蕓，露出一股痛苦之色：“我……曉蕓。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只想知道。你喜歡我嗎?”

項前突然激動起來：“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喜歡你了。今天給你打電話，其實我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但是……”說到這里，項前的眼里流下淚來，“我不敢喜歡你，我……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林曉蕓的心終于放下了，她猜得沒錯，項前是因為覺得配不上她，才不敢追求她。也難怪，林曉蕓的父母都是高官，家庭條件非常好，她長得又漂亮，追她的人能排出一條街。項前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就在林曉蕓自以為明白了一切的時候，項前卻緩緩說出一番話來。項前讀初中以前，有個幸福的家。父母還有兩個哥哥都很寵愛他。可有一天，大哥忽然摔倒了。就再也站不起來。經(jīng)醫(yī)生診斷，他患的是遠端型遺傳性運動神經(jīng)病，這種病發(fā)病類似肌無力，有的從雙上肢開始起病，有的從雙下肢發(fā)病，后出現(xiàn)肌肉萎縮。目前國際上還沒有什么好的治愈措施。醫(yī)生說大哥的病是遺傳的，所以項前和二哥很可能到大哥的年齡也會發(fā)病。

沒過幾年，大哥因不堪忍受病魔的折磨而自殺了。隨后父親因為在過馬路時失神而被車撞死。母親因為無法接受接二連三的打擊，最主要的是還有即將發(fā)生的悲劇，而離家出走，至今不知人在何方。只剩下他和二哥相依為命。當他考人大學的時候，二哥也發(fā)病了。項前知道，他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最終會像大哥二哥一樣。

說到這里，項前絕望地說：“你說，我這樣的人，還有戀愛的權利嗎?”

林曉蕓真正驚呆了，原來，項前遭遇竟然如此悲慘。她輕輕握住項前的手，哽咽著說：“現(xiàn)在的醫(yī)學這么發(fā)達，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想太多，應該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查一查……”

項前打斷她說：“現(xiàn)在的醫(yī)學治不了這種病，我不用檢查也知道，我逃不了的，大哥和二哥就是先例。我……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項前逃也似的離去了。剩下林曉蕓一個人默默地流淚。那天之后，林曉蕓給項前打電話，他不接：去找他，他躲著。林曉蕓急得快要發(fā)瘋了，她給項前寫了封電子郵件：“你用懷疑扼殺愛情，這對我不公平。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求求你，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吧。如果你真的逃避不了命運的安排，我不會再纏著你，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如果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假想，你會讓你我二人都痛苦一輩子的。”

這封郵件發(fā)出3天后。項前找到林曉蕓，他發(fā)瘋一樣地抱住她，大喊：“我檢查過了，我沒事，我沒事啊……你救了我，曉蕓，我愛你——”

原來，收到林曉蕓的郵件之后，項前考慮再三，而他的二哥肖楠又百般相勸，最后，他終于去了醫(yī)院。而檢查結(jié)果讓他大喜若狂。醫(yī)生告訴他，他沒有病，所以他迫不及待地來找林曉蕓。可能是因為這份感情來之不易。兩人的愛情一開始就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沒過多久，一場隆重的婚禮開始了。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時，林曉蕓身穿潔白的婚紗，挽著西裝筆挺的項前走進了結(jié)婚的禮堂。林曉蕓的，頭上落滿了眾親友撒下的各色花瓣，使她看上去更像個天使。在一片鞭炮聲和掌聲中，他們緩步走上了婚慶舞臺。

在司儀的指引下，項前從兜里拿出戒指，正要給林曉蕓戴上，忽然，他的手抖了抖，戒指脫手掉在了地上。林曉蕓急忙拾起，重又遞給項前。項前卻沒有接，他呆呆地望著林曉蕓。良久，項前說： “為什么?難道那個檢查結(jié)果是錯的?”

林曉蕓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她勉強讓自己笑： “怎么可能?快別想那么多了，我在等你給我戴戒指呢。”

“不，那個檢查結(jié)果是錯的，我的手……剛才我的手已經(jīng)告訴我。那個結(jié)果是假的，我不能和你結(jié)婚!”項前的眼淚流了下來。

別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肖楠知道，剛才戒指從項前的手里掉落，絕不是偶然。那是他的手部肌肉忽然失去力量，也就是遠端型遺傳性運動神經(jīng)病的最初表現(xiàn)。，

肖楠推著輪椅來到項前的身邊，悲哀地對項前說：“檢查結(jié)果確實是假的，當你決定去檢查時，我按曉蕓的要求，把這件事通知了她。她說服醫(yī)生欺騙你，告訴你檢驗結(jié)果正常，你沒有病。可你應該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曉蕓是真不在乎你會不會得病，她愛你!為什么你要自怨自艾地辜負她呢?”

項前使勁地搖著頭：“不，我不能和她結(jié)婚!我……”

肖楠打斷了他的話：“弟弟，雖然你在身體上是不幸的，可在生活中你是幸運的。有這樣一位對你如此癡情的好姑娘，你還求什么呢?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有生之日，給曉蕓最大的幸福。”

林曉蕓抽泣著說：“項前，難道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嗎?不管你什么樣子，我都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愛我的話，要為我想想啊。”

他們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突然，不知道是誰帶頭喊起來：“項前。加油!”大家都開始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婚禮現(xiàn)場沸騰起來。

項前滿臉淚花。終于，他接過林曉蕓手里的戒指，雖然吃力，但是卻無比堅決地給她戴上。

全場響起一片喝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