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魚兒的時候隔著一道紗。
小魚兒是個男孩,七八歲的樣子,他經常站在我家的門外,隔著防盜紗門向里看。也許他暫住的帳篷里太熱了,或是女兒不時給他的一個手勢、眼神什么的,讓小魚兒有點在意。
雨在響,淮水瘋了,五十多年不遇的水。蛤蟆灘一帶三天前就決堤了,二萬多災民都進了城。我住的小區有一大片綠化帶,地上搭滿了帳篷,住的都是蛤蟆灘一帶的災民。天越來越熱了,地上多了不少沒有及時清走的垃圾,空氣中少了平日里花木和青草的氣息。我吩咐女兒把門關好。女兒不肯,我知道她在等小魚兒。
女兒高考結束在家,等錄取通知的當兒是最難耐的了,每天只是吃飯睡覺看電視,沒有多少好心情。女兒是考美術專業的,有時她也會在畫紙上潦鴉。
或許是女兒畫畫引起了小魚兒的注意,小魚兒每天都來看。起先,小魚兒是隔著紗,怯怯地,漸漸,他會用手摩挲起紗門來了,后來,當然是女兒開門讓小魚兒進了我們的家,再后來小魚兒就成了女兒的朋友了。女兒越來越開心了。我和愛人滿心歡喜?!澳憬惺裁疵?”為消除他的緊張感,我會主動跟他說話。“小魚兒,一年級,七歲,在蛤蟆灘小學讀書?!毙◆~兒背書似的說著,低下了頭,聲音越來越小了?!拔覀儗W校沒有了。”小魚兒真的傷感了。
蛤蟆灘一帶是行洪區,住在灘內的多是漁民。這些年淮河沒多少魚了,漁民們就在灘上種地或挖灘圍網養殖,雖說灘上常遭水災,可他們還是多半住在那兒。小魚兒來的時候,身上背著一個水葫蘆。船上人家擔心孩子掉下水,大人都會在孩子的身上綁上漂浮用的葫蘆。
小魚兒想起了淹在水下的學校。對一個還沒大懂事的孩子,我真的沒法去安慰他。愛人忙著拿出一聽可樂,小魚兒攥在手里。女兒摟著小魚兒的頭說:“水幾天就退了。畫畫,畫畫。”女兒不知什么時候買來一盒蠟筆,拿過來打開包裝,一股腦兒堆放在小魚兒的面前。
小魚兒的“作品”讓我一震:一面旗,旗下面有一排小魚,排在前面的那奈小魚的鰭,被畫成了舉起的小手。小魚兒告訴我:“學校都是水,就只剩那面旗了。要是開學了水還不走,旗下面的小魚就要為我們學校升旗了,那條舉手的小魚就是我,星期一我是升旗手……”
(馮國偉摘自《武漢晨報》)
摘去離根最近的花
陽臺上栽了一棵絲瓜,轉眼間,它的藤便躥上架。有一天,我發現藤上綻放了兩朵粉黃色的花,引來蜜蜂和蝴蝶。我想,不出一周,這朵花凋謝,定會結出嫩生生的瓜果。母親見狀,不由分說要將這兩朵花摘去。我連忙制止。好不容易開花,豈能無端摘掉。母親說:它們是花萎瓜生的,力不足,長不大。母親所謂的“力”,指的是營養。我大惑不解。雖然花圃泥土淺,維持一株絲瓜的生長還是綽綽有余的,照此推理,后面開出的花都沒有結瓜的指望了。母親說,藤子再往后攀,開出的花便能結瓜。排在最前面的花是試花,開出來讓你看著高興,但叫它們結瓜,就勉為薯難了。我說:離根近,近水樓臺先得月,按說,有著獨天獨厚區位優勢的它們,結的瓜個兒大營養豐富才是。母親說:不是這個理。絲瓜藤,目標是向上向遠方延伸的,鉚足勁心無旁騖地一個勁將力向前面輸送,雖然路過這兩朵花,力也是不會在這兩朵花處歇腳的,好比你到集鎮上購買東西,即使離你最近的街頭小店,有你要購買的東西,你一般也不會到那個小店里購買,所以,街頭前幾家店鋪的生意,一般都不會紅火。這兩朵離根最近的花,得不到充足的力,還能結瓜么?正因為如此,有人又說它們是懶花,而懶花,最好是將它們摘去,免得藤分散精力,摘去它們,力就通暢了,后面的花越開越歡,瓜越結越結越大,不信,你把 他們留下來看看
我將信將疑,沒有忍心筢那兩朵花摘掉。不久,母親的話得到了驗證,那兩朵花無可奈何花落去。
一個瓜,在根部附近最先開出的燦爛,看似占據先機,往往是沒有結果的。這與成材的規律不謀而結,鼠目寸光,缺少遠大志向和鍥而不舍的追求,則難以施展抱負。又似乎和做人處事一樣,不作深謀遠慮,必有咫尺之憂。
(曹龍彬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