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卑微還是偉大

口述/思盈

文/忻之湄

思盈今年23歲，公司職員，看起來消瘦單薄，穿著天藍的外套，說話的聲音輕輕的，臉上也沒有什么豐富的表情，看不出她內(nèi)心的感情是這樣的澎湃和洶涌。

我們一見如故

我聽到過一種說法，科學(xué)家認為愛情不過是一種化學(xué)反應(yīng)，是體內(nèi)荷爾蒙的作用讓男人和女人相愛，而那種激情不會超過18個月。可是，我同這個人在一起4年了，我發(fā)現(xiàn)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無論他怎么無視我冷淡我擯棄我，我始終放不下他。我想，我這一輩子就是他的了。認識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4年了，這4年里我甚至不用看日歷，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畫了星星的，沒有他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上。其實，他的外貌對于我并沒有特殊的吸引力，但談起話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們居然有那么多共同點。我們當(dāng)時都剛從麗江回來，居然在同一家小店買了一副同樣款式的皮手套。那天吃的是燒烤，他不斷地給我烤東西吃，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朝什么東西看一眼，他立刻就能感覺到，即刻就會遞到我手里。兩個小時的聚會，我們談了很多，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像認識了許多年似的。

第二天，不是什么特別的節(jié)日，我卻收到了他讓花店送來的香水百合和勿忘我，正是我最喜歡的花。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喜歡什么花呀，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們每次見面都有說不完的話，每次分手都覺得依依不舍。

第四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向我求婚了。我并不覺得詫異，我覺得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只是，輕易地答應(yīng)他讓我覺得自己不夠慎重不夠矜持不夠高貴，所以，我說：這么快怎么行？結(jié)婚是終身大事，我要慢慢想一想。

現(xiàn)在我好后悔我當(dāng)時沒有答應(yīng)他，因為，從那次以后，他再也沒有向我求過婚，反而是我一直在等待他開口，可是，4年了，我居然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我清楚地記得我們第一次出游，是去杭州，沿著蘇堤一遍一遍地走。他問我：“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這條路上少了一些什么？”我說：“有了你，我覺得什么也不缺了。”那天晚上我們分房而居。我承認，我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女孩子，盡管我是那么愛他，但我發(fā)現(xiàn)要同他合二為一，我，還沒有準備好。但是，情人節(jié)的那天晚上，從市中心的酒吧回來，我沒能抵御住他的懇求。那是我的第一次。說不上純粹的身體感覺，但從心理上我已經(jīng)認定了，我是他的人了！我記得他對我說，他一輩子都會愛我的，一輩子都不會辜負我的。我也覺得，那種關(guān)系發(fā)生之后，我對他的依戀越來越深了，我覺得我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

愛情有了人為的裂縫

我們第一次吵架是因為他的母親。那天，他讓我去他家里玩，他說家里沒有人，讓我去熟悉熟悉環(huán)境。聽說他母親是個教師，想象中他們家應(yīng)該是整潔而充滿書卷氣的。出乎我意外的是，這個家書卷氣倒是挺濃厚了，到處都是書，但一點兒都不整潔。桌子上攤著早飯之后未收拾的飯碗，沙發(fā)上是雜志，連床上都是衣服被子一大堆，亂糟糟的。我為了表現(xiàn)自己，建議同他一起大掃除。在做家務(wù)方面我是一個能手，我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把他們的房間徹底清掃了一遍。當(dāng)我舒坦地坐在沙發(fā)上欣賞我的勞動果實的時候，他媽媽回來了。他母親一看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她沒看我一眼，卻讓我有莫名的驚惶。她只是冷冷地對著她兒子說：“誰讓你到我房間里來亂翻亂動的？”

她難道沒有看到煥然一新的書桌和床鋪，還有明亮的窗戶光潔的廚房？事后，他告訴我，他媽媽說了，他們家里不缺少鐘點工，而且她覺得我學(xué)歷太低，她還看不起我的籍貫，覺得那種地方的女孩子難纏，人氣不好。我引以為自豪的勤勞，在她眼里一錢不值，她說，你們有這點時間不會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鐘點工7塊錢一個鐘頭，做得比你們還利落還干凈。她甚至說，上門來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的女孩子，太有心計，提醒他我是別有用心的女孩子。當(dāng)時，他告訴我這些話的時候是為我不平，可是，我知道，有哪一種感情經(jīng)得起另一個人天天在旁邊挑唆呢？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他也開始戴著有色眼鏡看我了。我在翻看報紙上的房地產(chǎn)廣告，他會告訴我：“我媽說了，我要結(jié)婚的話可以住在家里，你別自作主張。”我看中的一件衣服他沒看上眼，我怪他沒眼光，他立刻說：“你們那種地方的審美，哈哈。”

我們那種地方？我們以前是多么合拍的一對，為什么現(xiàn)在我成了“你們那種地方”的人呢？盡管我有十足的耐心和愛心，希望去打動他媽媽，但到底也有受不住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過三頓飯，每次她都不曾給我好臉色看。有一次，她忽然對我客氣了一點兒，說她兒子太愛上網(wǎng)，讓我“管管他”，我說：“有你在，用不到我管的。”

我的本意是表示對她的尊重，她的理解卻是：還沒結(jié)婚，就希望我給她讓位呀，說我有心計。天！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評價，著實讓我心中一驚。我多么希望我是一個有手腕有心計的女孩子，那樣我就不會那么無措，不會那么痛苦了。可是，我只是一個一心希望討好她希望得到她兒子的愛情的女孩子呀。

沒有他的日子我無法存活

我能感覺得到在他母親的絮叨之下，我們的感情在變淡。他同我見面的間隔似乎越來越長。以前打電話都是他主動，如今他居然可以三天不給我打電話；以前我出差，他總是送我的，如今他只會說一聲：路上自己小心。我甚至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輕松和解脫。當(dāng)我一個人在異地的街頭特別特別想念他，給他打電話說我想他的時候，他的回答居然是：“我在上班。”

我出差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我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既喜悅又恐懼。我愛這個男人，同他有了一個愛情的結(jié)晶，當(dāng)然是一件讓我覺得喜悅的事情啊，但還沒結(jié)婚就……我，我是一個傳統(tǒng)的女孩子啊。我希望聽到他說：那我們馬上結(jié)婚吧。可是讓我感到寒心的是，他說，我們都沒準備好，我媽說，你這樣忙忙碌碌蹦蹦跳跳的，對孩子肯定不好。他讓我去把孩子打掉。那天，他陪了我一個晚上，他是那么充滿柔情蜜意，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時光，他說我們都那么年輕，將來還會有孩子的。

我失去那個孩子的那天是一個陰天，我永遠會記得那個日子，不止是身體上的痛苦，而且是心里的恐懼、失措。更讓我心寒的是，他居然沒有來陪我。我在預(yù)約處等了又等始終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我真恨我那個時候那么聽話那么老實，我進了那扇門，又獨自回家，從此失去了與他生命的連接。

第二天，他來過一個電話，他的解釋是前一天老板在開重要會議，不準開手機，完了他們又加班，他累得很。他居然沒有表示安慰和心疼。并且，從那以后，我明顯地感到他冷淡我，他的理由是不想讓我再受苦。

放長假的時候，我希望他跟我回家，我的父母想見見他。可是，他不肯，說什么“什么都沒定下來，你急什么？”這算什么話？我氣得一跺腳就走了。我以為他會來追我，他居然沒有跟上來。整整一個星期，沒有電話沒有消息。我的心里開始緊張起來，我以為他出事了，給他去電話，卻發(fā)現(xiàn)他安然無恙。我問他為什么不給我電話。他的回答是輕巧的“讓你消消氣。”我讓他出來，他居然說沒興趣。

打完那個電話，我乘火車去了杭州，一個人在蒙蒙細雨中把我們走過的路都走了一遍。一路走一路哭，路上有許多奇異的目光盯著我。我想到與他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擁抱，第一次的融合，第一次的吵架，每一件事情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jié)，我都不曾忘記。想到他近日來的冷淡，他母親的面孔、眼神，忽然覺得如果沒有他，生命對我來說一點意思也沒有。在杭州的細雨中，我給他打電話，我說我想死，我想從西湖跳下去。他的回答是：你別嚇唬人了，我最討厭女孩子用死來威脅我。

我真的在湖邊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一個瞬間我真的真的想跳下去。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死了，他會永遠永遠懷念我嗎？他會像瓊瑤小說里的柯夢南一樣，因為女主人公的死亡而重新愛上我嗎？他會來看我，他會為了我不娶，在我的墓地上送上紅玫瑰和我喜歡的百合與鈴蘭嗎？

在旅館的房間里帶著想死的心情我吞下了半瓶安眠藥。可是，昏睡之后，我醒來了。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外面的陽光很好。他的電話也來了，他那一句“你快回來吧”，又讓我覺得世界溫暖了。他來車站接我，他的手拍到我肩上的那一瞬間，我又有了生命的喜悅。那天他陪我吃飯、喝酒、聽歌，令我感到，他還是在乎我的還是愛我的。

那以后他又開始變得陰陽怪氣的。他說他媽媽在給他介紹女朋友了。他說沒有他母親的同意，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甚至像一個成熟的男人那樣說：感情必須建立在現(xiàn)實的土壤中，我們的愛情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但是，他畢竟承認我們是有愛情的，有他這句話，我就覺得夠了，夠了。

前幾天，我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對我說：別像狗皮膏藥似的粘著郝盟（他的名字）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

我給他打了電話，質(zhì)問那個女人是誰。他說，那是他媽媽給他介紹的女朋友，他們正在交往，他們可能會結(jié)婚。

除了哭，還是哭。我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措施來阻止他們的交往。我只知道，我把女人最珍貴的第一次給了這個男人。我是很保守的人，我們家的人也是，我是他的人，我也只愛他一個人，我是離不開他的。他沒結(jié)婚我等他，他結(jié)婚的話，我也不會離開他的。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偉大，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好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