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李小壯病了，病得李小壯自己都覺著尷尬。

李小壯的病在根上。晚上拉了燈，李小壯和媳婦在被窩里纏綿了將近一個小時，可是李小壯的根還是不爭氣地蔫頭耷腦著。媳婦生氣地轉個身，狠狠地掖了被子蒙上頭。

李小壯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上個月，小縣城里突然冒出了一家夫妻用品店，是個南方人開的。開業的那天，鞭炮響個不停，還弄了一個足有幾人高的安全套模型氣球，氣球底部的那個吹風機使勁地吹著，那“安全套”就傲氣十足地直直指向天空，這讓偏遠小縣城的人可開了一回眼界，直羞得那些結了婚的小媳婦都紅著臉繞著店門走，更別說沒結婚的大姑娘了。

下了班的李小壯蹬著自行車回家，鞭炮聲讓他停下，個子大，腿一撐，車子就不走了，擰頭看了看招牌：快活林夫妻用品店。看完。李小壯搖了搖頭，用嘴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賣給誰呀?”

李小壯是個退伍軍人，身體棒得好像還沒復員，那一身腱子肉是男人看了都羨慕，一年也得不了一兩次感冒，就是得了感冒也不用吃藥就扛過去了。最讓李小壯驕傲的是，他白天不但是單位里的好員工，晚上還是個好丈夫，每當燈熄后，妻子伴著席夢絲床的吱吱聲歡快地唱歌時，他有說不出的自豪。

李小壯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這家新開的小店。小店門口擺了很多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因為剛開業，每天還有兩個女孩在門口散發著傳單。

吃過飯，李小壯又騎著那輛破車子上班去了。不偏不倚，騎到那個小店時，掉鏈子了。他撐了車子，正要彎腰，店門口發傳單的一個女孩過來給他往手里遞傳單。李小壯紅著臉說：“不需要不需要!”女孩看他不接，順手塞到他上衣口袋：“沒事看看嘛!”

下午正上著班，李小壯覺著肚子不舒服，就急急忙忙跑到廁所，剛一蹲下就稀稀托拉下來了，舒服倒是舒服了，可他忙中忘了拿手紙，上下里外的兜掏遍，除去人民幣就是那張傳單了。李小壯捏著傳單，心也就不慌了，索性再蹲蹲，搞徹底些。

百無聊賴，李小壯就展開傳單看了起來，原來是壯阻藥“金剛羅漢”的介紹。李小壯還是第一次見這東西。慢慢看了進去。傳單內容很豐富，不但有產品研發歷程、配料、功效，更重要的還有很多患者的用后感言。那些感言寫的，也真敢言出來，那個露骨勁，看得李小壯一陣陣地燥熱和緊張。燥熱，是正常人都要燥熱：緊張是因為李小壯覺得自己和上面描述的很多細節是那么的不符。

李小壯突然才知道自己不是最壯的，甚至應該說李小壯突然明白自己原來是應該列到病人里去的。結婚五年了，雖然也有孩子了，但李小壯想起五年來，多少個夜晚，自己從沒有像傳單上那些男人一樣“威猛得像悟空手中那定海神針一樣”，自己也從沒有使妻子像傳單上那些女人們一樣“忘記矜持地在幸福的昏眩中失去理智”。

李小壯曾自豪地以為妻子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現在不這樣認為了，他覺得自己挺對不住妻子的。

在緊接著的幾個晚上，燈熄后，李小壯一接觸妻于滑滑的肌膚，他眼前就晃起了那張傳單。他的狀態一次不如一次，直到今晚徹底失敗后，李小壯確信自己以前真是有病，不白知的病，而且現在終于徹底爆發了，看著身邊蒙頭生氣的妻子，李小壯光著膀子坐起來也蔫頭耷腦地點上一支煙熏了起來，那紅紅的煙頭在黑洞洞的房子里一閃一閃，閃得李小壯自己都心煩，又捻了煙睡了。

李小壯用手扳妻子：“對不起!玲子，都是我不好。”妻子在眼上抹了抹。從被窩里探出頭，轉過來摟住李小壯：“壯壯，不行咱到醫院看看吧!”李小壯沒吱聲。

第二天，李小壯一天都沒心思上班。下午回家時，趁沒人，李小壯以最快的速度花一百二十塊錢在那家剛剛開業不到一月的夫妻用品店買了兩粒“金剛羅漢”。

晚上睡覺前，李小壯拿出那兩粒小藥丸，偷偷在衛生間吃了。

燈熄后，妻子又伴著席夢絲床的吱吱聲開始歡快地唱歌了。李小壯好了，跟從前一樣了。李小壯偷偷罵了一句：“他媽的，這藥還真有這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