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或者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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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出一場晚宴腐敗的氣息

在星光燦爛的夜空里我獨自游走

月亮的港灣，有風吹起仙子的衣袂

像一道霞光照亮夜間孑然的神魂

疲憊的人們漸次入睡

轟鳴的萬物睜開第三只眼睛

也許有人看到我的得到和失卻

看到我肉體的墮落靈性的提升

看到我的烏發變成缺水的牧場

看到我的失意與蒼老同時粉墨登場

是的，不能否認你的感性認知

其實我正在走向事物的反面

走向你無法想象的境地

其實我走出人們關注評說的視線

走出有人舉杯獰笑狂歡的門坎

正在走進朋友不可思議的博大深淵

秋天漸涼，落葉如蝶

我再一次感悟到人生的短促與無奈

飛舞的黃蝴蝶呵，神的詩箋

魔的情書，鬼的通牒

一個年過不惑將知天命的流浪漢

正在和不諳世事的兒子

在洮河邊做捉迷藏的游戲。然后揀一捧鵝卵石

直到炊煙升起，黃昏降臨，牛羊歸圈……

進餐的繼續進餐吧

跳舞的繼續跳舞吧

瘋狂的繼續瘋狂吧

墮落的繼續墮落吧

而我聽到了神明的召喚

以及真理的召喚自遠方傳來：舍利啊你一定要挺住

一定要遠離五欲六塵的誘惑

要知道財色名食睡是地獄五條根

那是無法到彼岸的苦海……

有時我天真得像個稚氣未脫的孩童

在雜亂的草叢中捉秋蟬兒

之后送給憨態十足的孩子

有時我坐在麥地旁邊，口含一截麥桿

首先嚼出大地的甜蜜與幸福

然后嚼出大地的艱辛和疼痛

可是，到哪里去找到真正的欣悅

找到心如止水的領域

找到我永恒不變的歸宿

找到清風明月彈奏小溪的古箏

找到圣哲周游列國的背影

伸手觸摸他堅定的心跳和體溫在冬天取暖

可是，散伙的宴席感情冷卻

胃囊里的酒液開始復仇

胸中的猛獸開始怒吼

心跳正在加速血管的老化

肝臟分泌過多的膽汁

摧殘毒素隱伏的肉體

我上樓回家，感到腿腳酸困

有人射出白眼，那是無法抵擋的利箭

穿越緊縮的空氣。進入書房

被冷落多日的泰戈爾歌德雨果李白杜甫們

竊竊私語。但在六祖慧能的偈語里

我找到了處世活人的答案

不再與古人今人斤斤計較

我說過，確實我不能分擔你的困擾

不能和你同唱那首纏綿的老歌

不能走在三途的路上洋洋自得

災難，瘟疫，陷阱，欺詐，誘惑，戰爭

這些我們無法躲過的魔鬼

令太多的人失去享受自由的權利

失去親人和溫馨的家園

失去億萬財富高官厚祿

在深不可測的苦海里頭出頭沒

迷失了自性，找不到自救的良方

即使有良方在手

也令太多的人充耳不聞

聞而不信，信而不解圣哲們的諄諄告誡

所以，我懷揣典籍心系遠方

以緘默回答所有人的過錯

以詩歌的方式表述內心的獨白

一個人踽踽獨行

宴請冷不防還登門造訪

但是大多都被我拒之門外

有人瞠目結舌，有人反唇相譏

有人在他們的冊頁上刪掉我的名姓

有人狠之入骨無可奈何花落去

從此，我基本從繁冗的俗務中脫身而出

寧可與一只螞蟻對話游戲

也不和白領們談智辯聰

寧可獨坐閉目思過

也不招搖過市嘩眾取寵

如果說我們擁有了兒女和財富

如果說我們擁有了地位和榮譽

但不一定得到健康長壽

但不一定把真理掌握在手中

死神跟在我們的身后伺機奪命

病魔撕扯我們脆弱的血肉

而我們的欲望和貪戀有增無減

我們的仇恨和成見有增無減

我們的追求和奢望有增無減

我們復仇的烈焰還在熏熏燃燒

面對人類設置的囹圄禁錮那么多畜牲

那么多無法躲過在劫難逃可憐可憫的畜牲

有的嚎叫，有的流淚，有的啞默，有的奔突

面對煮爛的一盤盤活物肉體

頃刻間只剩下一堆骨頭時，我無話可說

說了也是白說，我知道張口就是過錯

我的胃囊空空如也

我不得不再一次變成啞巴

面對嘈喧不休的大千世界

確切地說，我還沒有走出自身的陰影

沒有走出凡夫的困境

有時還對一堆腐肉眷戀不已

有時還對扎眼的姿色起心動念

有時還對鮮艷的花朵注目難移

有時還對過眼的云煙傾訴衷腸

有時還對夢中的幻景寫下贊歌

有時還對刀口上的一點蜜垂涎欲滴……

跨過不惑的門檻，領悟天命

跨過精氣和肉體騰起的峰巔，走向沉默

于是冷靜多于激動，寬容多于復仇

曾經的榮耀趨于腐朽和黑暗

曾經的諾言誓詞不堪一擊如花碎裂

曾經培植的芒刺已長成心中的菩提

曾經苦苦的追求與向往吶

在無限的時空隧道里如同破敗的蛛網

籠罩著褐色的灰塵

我不止一次地說過這個荒涼無助的世界

說過這個喧囂嘈雜病入膏肓的世界

那么多猙獰的面孔虎視眈眈，大有

挖出男人貪婪的心臟

挖出女人污穢的心臟

在烈日下焚燒孽障的活尸

那么多迷路的行者相互欺騙心照不宣

大腦一片混沌，茫然若失

貪婪的饞相昭然若揭……

遙望囚在鐵籠里一車車運往城鎮的大貨車

像押送死刑犯人一樣

把那些可憐的下崗雞們

把那些皮毛磨光化學飼料吹大的下崗雞們

送到血腥熏天的屠夫手中

送到萬劫不復的汪洋大海

我目送車輪碾起的滾滾灰塵

把這個小鎮淹沒

把眾多的渴望和焦慮憂愁以及悲傷淹沒

最后也把我毫不留情地淹沒

清輝的月光上升在牙利小小的村莊

仿佛佛光照亮黑暗籠罩的大千世界

洮河水漲我也不再為誰瘋忙

常以聽經聞法的方式清理心房里過多的泥沙

讓一束月光照進來

讓一縷清風吹進來

讓一綹陽光灑進來

從黑夜到黎明。從黎明到黑夜

我聽到窗外走動的腳步聲

細碎而匆忙，零亂又慌張

或是落葉打在窗牖上的輕響

溫柔而意味深長

這一年來，我沒有出過遠門尋師訪道

這一年來，更確切地說我守在父親病痛的呻吟中

擔憂在炎熱的天氣里，如果老人家轟然倒地

一定會把我們兄弟姐妹砸得生疼

一定會把這個夏天砸出巨大的窟窿

我非常擔憂的事情終于沒有發生

感謝上蒼呵

秋天漸深，樹葉漸黃，寒霜漸漸逼近

死神看在我虔誠禮佛的份上

死神看在父親守誡真心念佛拜佛的份上

死神看在失明的母親需要老伴照料的份上

暫且放過父親一馬。父親啊，佛祖說過

只有放下身心內外一切事物，舍得干干凈凈

你才能抵達永恒光明無限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