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廠門口那條橫著的馬路,前面是一方水塘。塘埂上長了一些不知名的小灌木,雜亂無章且枝椏橫斜的凌波在水面上,緊挨著塘埂的是一塊塊農田,把水塘圍在了中央。正是五月的季節,水塘邊也就倒映著初夏的景致。綠意盈盈的底色上鑲嵌著不知名的各色野花。而水塘中央則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景致。
不知是誰起的頭,帶了衣物去水塘邊洗。于是,廠里幾個家住市區的女人,每天輪流帶著大件衣物去水塘邊洗,因為,門衛那只有一根棒槌。
午飯后,一手斜挎著盆,一手提著棒槌,穿過馬路,到得塘邊。輕盈的邁上石埠,卻見水面忽得蕩起一圈圈細小的波紋。那是因為我這不速之客,驚嚇了水面上的一群小魚小蝦。它們紛紛潛入深水中,或是水草里時倉惶留下的足跡。蹲下,伸出胳膊到水里一攪,那藍天白云頓時被攪成無數碎片,或一縷一縷,或一片一片,不停的抖動、搖晃著,像一曲樂譜。那水沁涼入骨,很是愜意。待得撈出手時,便有無數水珠順著手臂到指尖滴落成線,一滴一滴跳躍著落入水中,又濺起更多細小的水珠來,晶瑩剔透、流光溢彩。那“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詩句便從腦庫里閃身而出。接著又緊隨著一圈圈漣漪蕩漾著隨風而去。
把衣物用力向水中拋撒開來,衣物如同一張風帆似的鼓鼓的浮在了水面上,用力搗入水中、拎起,那水柱順著衣物嘩嘩的流下。扔向石埠,揮起棒槌:梆、梆的槌起來。清脆嘹亮激越的槌衣聲,在水塘的上空彌漫開來,越傳越遠,打破了沉寂了一天的寧靜。槌著槌著,想起不知是那位詩人曾說過:如若蒼天賜我一死,我愿投水而亡。多么浪漫的情懷哦!我是不敢這樣奢望的,怕這身臭皮囊污了這清澈潔凈的水。想著想著,手中的動作也就緩了下來。一抬眼,卻見遠處水面有一細線正快速向這邊游來,更是住手,凝目細瞧。哦!那是一條水蛇,沒毒!不用怕的。而那槌衣聲,也就一忽兒似金戈鐵馬般慷慨激昂,一忽兒似情人般低聲呢噥細語,一忽兒卻又了無痕跡,仿佛入了天際。
耳畔忽然傳來上班的鈴聲,趕緊三下兩下,擰一把,盡管濕漉漉水滴滴還是抬手扔入盆中。端起盆,站起身,欲回廠中。只是頭卻一陣眩暈,瞬間又恢復了自若,許是蹲得久了吧。心中不禁莞爾:我若落入這方水域之中,不知此間的水族是否歡迎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