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有過好幾場“辦公室戀情”的女子。作為一個在國際大都市40層以上的商務會館工作、年薪幾十萬的高級白領,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時間與外面的男人交往。我與那些“同事戀人”雖然沒有終成眷屬,但他們都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我常??窟@些回憶打發寂寞而漫長的夜晚。
我沒有料到我的第四場辦公室戀情會遭遇已婚男人,這似乎注定了我會受傷。
我是被一家獵頭公司挖到星海軟件開發公司的。當時,我的30萬年薪已經令同齡人羨慕不已,星海給我開出的40萬年薪將我穩穩當當地推人中產階級的行列。
30歲的我還沒有愛情,這是我隱秘的痛。我總是習慣在男人成堆時埋單,在男人抓耳撓腮時獻計獻策,據說這是我無法收獲愛情的根本原因。白天,我在公司例會上享受總經理溫天希對我的褒獎,黃昏時分聽到女同事們的手機紛紛地響了,我就倍感失落,我多么希望也有男人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約我。
與我同時被獵頭公司挖到星海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叫黃森,35歲,是一個高大、英俊、干凈的男人。同為公司的精英,我們有很深的默契。我對他日久生情,我的從業經驗要比他豐富得多,但為了博取他的好感,我總是以助手的姿態出現,推功攬過也是我常做的事。我一直以為黃森沒有結婚,因為他是一個很講究細節的男人,而結了婚的男人是沒有心情追求細節的完美的。直到有一天,一個美麗的女子到公司來找他,我才知道他已經有太太了。一想到他是個有5年婚齡的男人,我就覺得他低俗、渾濁。為此我著實傷感了很久。 那天午休,我和黃森去樓下的咖啡店小憩。黃森問我:“本地二臺正在播《女人不再沉默》,你看了嗎?”我搖搖頭:“講什么?講女人遭受性騷擾的故事?!薄澳阌植皇桥?,怎么會關心這個?難道你擔心你太太……”
我對黃森已婚的現實一直耿耿于懷,對他的太太總有一種詆毀的沖動?!拔姨珡氖伦杂陕殬I,不會存在這方面的煩惱?!?/p>
“自由職業?現在有許多自由職業都不太光彩,比如酒吧里的坐臺小姐?!?/p>
黃森明白我的心思,他不跟我惱,呷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說:“我太太是自由撰稿人,整天在家寫稿子,足不出戶地賺錢。她只有一個領導,那就是我,我對她的騷擾是合法的。”
我自了他一眼:“既然你太太不會披外人騷擾,你干嘛對這種題材的片子如此感興趣?”
“我是為咱們公司里那些女孩子的命運擔憂?!?/p>
“此話怎講?難道咱們公司也有性騷擾事件發生?”
“看在我們都是被獵頭公司挖到這家公司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實情吧,咱們公司里的女孩子幾乎都被溫天希不同程度地騷擾過?!蔽殷@訝不已,在我的印象中,溫天希是一個很正派的人,我曾多次隨他出席各種酒宴,燈紅酒綠,推杯換盞,也沒見他失了身份。
“你是不是不相信?是不是在想他怎么對你很尊重?因為你是他花大價錢挖來,是他用來為公司賺錢的,如果說這個公司是一輛車,你,當然也包括我就是這輛車的發動機,離了你我,它就玩不轉。可像蕭樂、施穎那樣的女孩子不過是花瓶,今天打發了,明天到街上能招回一大堆。所以在這個公司里,我惟一敬重的女性便是你。同時,我也明白一個道理,女人只有足夠強大了,才能到外面闖蕩,才能與男人抗衡?!?/p>
聽了黃森的話,我既自喜,又心有余悸:“幸虧,我不是只花瓶。”黃森馬上說:“你即使是只花瓶也沒關系,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別看我只是一個打工仔,可在這里我要想保護誰,便沒人敢動一根指頭,包括溫天希?!蔽乙晃兜爻两谒@番話曖昧的意思里,沒有多想什么。
2月10日,我和黃森去北京出差。2月14日,會議還沒有結束,這一天的北京沉浸在玫瑰的芬芳之中。晚上吃過飯之后,我和黃森在街上散步,與我擦肩而過的女子都手捧玫瑰。路過一個花店,黃森停住了,“今晚每個女人手中都不應該缺少玫瑰。”說著他就鉆進了花店。
那天晚上,黃森沒有回自己的房間。
我也開始留意前秘書蕭樂和現在的秘書施穎,蕭樂是溫天希的秘書,據說她曾是一個非常純浩、可愛的女孩子,是溫天希結束了她如詩如畫的女孩時代。她給溫天希當了3年秘書,溫天希對她已經厭倦,就招聘新秘書,讓蕭樂去搞內勤。新秘書來一個走一個,那都是一些很有氣節的女子。每當新秘書走了,溫天希就讓蕭樂回來接替。也許每個女人內心都有一只潘多拉盒子,遇到好男人,這只盒子就永遠緘默,遇到壞男人,一場錯愛之后,這只盒子就被打開了。蕭樂此后幾乎沒有正常的情感生活,她從一個個已婚男人的生活中走過。
溫天希又招來一個新秘書,她就是施穎。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她留了下來。我對施穎沒什么好感,我反感她總是化白妝,自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大概是維多利亞時代關于“蒼白的皮膚是貴族的標志”這一審美觀的傾向者。而我是沙灘文化的推崇者,認為只有太陽曬出的古銅色才是美的。我想象不出施穎脫了衣服是什么樣子,那種能讓男人興奮嗎?至少我的黃森不喜歡那種白。我記得情人節那晚,黃森曾對我耳語:“我就喜歡你古銅色的肌膚,顯得健康而性感?!?/p>
我十分懷念那個激情澎湃的夜晚,我以為回來后黃森會不失時機地約我,可是他顯得很冷靜,即使晚上加班辦公室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他也沒有什么親昵之舉,他的冷靜使我很難過。那天午餐時,黃森跟幾個男同事們瞎聊,他們好像聊到婚外情,我聽見黃森說:“婚外情如餐前的開胃小菜,而婚姻如正餐。開胃小菜固然美味,但只有正餐才能給你真正的營養?!币簿褪窃谶@天的下午,我發現他的辦公桌上多了一張照片,是他的太太和寶寶。
寂寞的夜晚,我常約蕭樂出來消遣。我曾有些鄙視她,但現在與她卻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那晚我們去餐廳吃飯,路上,蕭樂無意中看見了那輛她開了兩年的香車,它被一個俗艷的女子開著,后面跟著一輛野性十足的“城市獵人”。蕭樂聲音顫抖地說了句:“千萬不能染指已婚男人!”
幾個月之后的一個黃昏,黃森悄悄問我:“晚上有空嗎?”我喪失了拒絕他的勇氣,因為我真的愛他。我們去了一家酒店,我問黃森為什么冷落我,他沒有給我一個圓滿的答案,忙不迭地親近我,我在他的愛撫下失去了方向……從這以后,黃森在辦公室對我恢復了熱情,激情約會也驟然增多。一天,黃森突然向我提出一個特殊的要求,要我和他一起向溫天希遞交辭呈?!盀槭裁囱?我們在這里發展都不錯,待遇也這么豐厚,干嘛要辭職?”黃森說:“我與溫天希發生了一點小摩擦,我并不是真心想辭職,只是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看到我們的辭呈,肯定會挽留的,說不定還會為我們加薪呢!”“一旦他同意了,怎么辦?”“如果我們其中一人向他遞辭呈,他也許會同意,但是我們倆一起要求辭職,他決對不會同意,別忘了我們倆是發動機,他不想讓公司癱瘓?!蔽覇査c溫天希發生了什么摩擦,他支支吾吾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事件,只是說他看不慣溫天希的作風。我絲毫沒有懷疑黃森的話,我覺得他是一個能把握大局、穩操勝券的男人,所以,我對他言聽計從。同時,我也很自信,堅信溫天希會挽留我。我和黃森一前一后進去遞辭呈的,黃森出來后得意地對我說:“怎么樣,我料事如神吧,他不僅沒同意,還說要提拔我呢!你去吧,說不準你也會有意外驚喜?!笨墒?,溫天??赐晡业霓o呈后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就同意了。我當時立在那里一動不動,整個人都蒙了。溫天希問我:“你還有什么事情嗎?”我趕緊姍姍離去。回到辦公室,黃森趕緊湊過來:“怎么樣?”我剛要告訴他實情,施穎過來喊黃森:“經理叫你。”
黃森出來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你怎么了?是不是挺不住了?沒關系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蔽野参克??!八饽戕o職了?”黃森問我。我點點頭?!皩Σ黄?他沒有同意我辭職。”我一下子呆住了,面孔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黃森見狀匆匆將我拉到本市最昂貴的一家咖啡廳,看到他抽出四張老人頭買了兩杯咖啡,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40萬年薪從此就丟失了。我從不否認我是一個拜金女子,丟掉這份工作,我的買車、購房、旅游等計劃將統統擱淺。我氣急敗壞地質問黃森:“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黃森說:“事情沒有按照我們預想的軌道運行,完全是因為我們忽略了溫天希是一個恃財縱欲的男人,他雖然對你是尊重的,但他骨子里對女人是輕薄的,他不允許女人背叛他,所以他就同意你辭職了?!蔽业男那樵阃噶耍S森又將我領到一家酒店。他知道做愛是我排遣郁悶心情的最佳手段。那幾天,黃森天天晚上和我在一起。他用體貼入微的愛打消我對他的怨意,并四處幫我聯系工作。最后他推薦我去他以前的公司工作,我的年薪損失過半。我在那家公司郁悶地工作著,而黃森榮升部門主管,他因此而更加忙碌,與我見面的機會驟減。黃森的榮升刺痛了我,我總覺得是我的犧牲成全了他。
幾個月后,我在一個酒吧遇見了溫天希,于是有了以下的談話:
“當時黃森向我遞辭呈,我看也不看就同意了,他就使出了‘殺手锏’,他的‘殺手锏’就是你,他深知我不能放走兩個專業職員。他告訴我你也要辭職,我不信,他說你與他早就好上了,你會為他做一切事情。我還是不信。他剛離開,你就進來遞辭呈。換成其他老板,在這個時候也許會挽留你,放走他,可我的做法恰恰相反,因為我不能容忍聰明的女人犯錯誤,我更不喜歡‘幫兇’這樣的角色,所以,我將足智多謀的‘主犯’留下來,將愚蠢的‘幫兇’打發走?!蔽倚睦锖茈y過,但表面上佯裝無所謂?!皼]什么,男人都有野心,我只是被他利用了一把,他才當上了部門主管。當部門主管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獵人進森林的目標是活色生香的獵物,而不是樹上的果子。”溫天希說完就匆忙走了。
黃森的獵物不是部門主管又會是什么呢?我決定搞個清楚,我不能丟了年薪40萬的工作,還不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尤其不能容許溫天希用“愚蠢”這樣的字眼來形容我。
我打電話好不容易將蕭樂約出來。其時,她正與一個臺商打得火熱。我們在一家西餐廳見面,因為與她已經不是同事了,所以談起那家公司的任何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皽靥煜U娴氖且粋€很色的男人嗎?”“你辭職是不是因為他騷擾你?大家都想不明白你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呢?”“我辭職與他無關,只是不想在那里干了。”“黃森說你遭受了溫天希的性騷擾,可我不相信。我覺得你那么有本事,溫天希不敢對你怎么樣。”我心一沉,“黃森對你們說溫天希騷擾我?是呀!黃森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你知道他跟公司哪個靚女相好嗎?”我的心又跳到了嗓眼。“誰?”“施穎?!薄笆┓f不是溫天希的秘書嗎?黃森敢打她的主意?”“溫天希對他的女秘書概不放過,可是這個施穎偏偏對他沒興趣,卻又不想丟掉這份薪水不薄的工作,于是就投靠暗戀已久的黃森。黃森是公司的棟梁,聽說他理直氣壯地找溫天希談話,告訴溫天希施穎是他的人,如果他想輕薄施穎,他就辭職………別看我只是一個打工仔,可在這里我要想保護誰,便沒人敢動一根指頭,包括溫天希。”黃森的話在耳邊回響,往事像一張被撕碎的隨風而去的圖畫,經過蕭樂這一番話的召喚,這些碎片嘩地從四面八方聚了過來,一下子變成了一張清晰的圖畫。
與蕭樂分手后,我一個人走在街頭,忍不住痛哭了一場。我想起了黃森在桌上擺放太太照片等細節,原來他用精心設計的細節來告訴我,他只是一個出來玩的男人,千萬不能要求他認真,更不能要求他擔負。
編輯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