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張宗昌內幕

站臺遭射殺

1932年9月3日下午六點二十二分，初秋的黃昏時分，濟南火車站里里外外，人聲、車輪聲、汽笛聲響成一片。一列從浦口開來的202次快車正點火待發，即將開往北平，還有三分鐘就要離站了。這時，在208號頭等客車里，送行的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的代表程希賢、張受騫和石友三等人見開車時間將到，就起身告退，向車下走去。那位被送的客人生得身材高大、體格健壯，這時也按常禮送客到車廂門口，與眾人握手告別。

車站里凡是知情的人都知道，這位被省府大員送行的貴客不是別人，乃是四年前威風凜凜的山東督軍、全國聞名的直魯軍司令、大軍閥張宗昌。

那張宗昌正與送客們握手告別，站在車廂門口。突然，在車下送行的人群中，跳出一個人來，舉槍高喊：“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說著，就向張宗昌連開三槍，但三槍均未響。機警的張宗昌一見有刺客行刺他，急忙避入餐車，并往懷里掏槍。這時才發現他那支心愛的德造最新式左輪手槍，昨天在宴會上被好友石友三要去了，現在無法還擊，只得往餐車那一頭狂奔。那刺客也尾隨追上餐車，并上了子彈。見張宗昌逃到餐車那一頭，正欲啟車門而出，就隨手一槍，又未擊中。這時張宗昌的承啟官劉懷周從后面追上來，將刺客一把抱住，刺客身大力不虧，一下子掙脫了身，繼續猛追趕張宗昌。張宗昌在刺客被承啟官抱住的一剎那間，早已打開車門，跳下了火車。

張宗昌跳下火車，沒有想到迎面站臺臺柱的后面，又閃出一個刺客，向他開了一槍，幸好這一槍沒有擊中要害。張宗昌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前狂逃。車上的刺客也跳下了火車向前猛追。張宗昌的承啟官劉懷周及張的幾個衛士緊跟著追了上來，一齊向刺客開槍。槍聲響成一片。突然，隱蔽在站臺臺柱后面的那位刺客對準劉懷周打了一槍，劉應聲倒地。其他衛士嚇得四散逃走。接著車站四周的房屋與空車廂里槍聲大作，密集的子彈向張宗昌射來。張宗昌跑到第三站臺北面第七股道上時，被一顆步槍子彈擊中頭部倒地。后面追趕的兩名刺客跳到張宗昌跟前，恐其未死，又向他補了三槍。

不可一世的張宗昌就這樣被刺身亡。

鄭繼成聲育報父仇

張宗昌被擊斃后，兩名刺客中比較年輕的那一名大呼：“我是鄭繼成，乃鄭金聲之子!我殺死張宗昌是替父報仇!”言畢，急急鉆入在鐵道上的一列鋼甲車以避危險。人們一看，此人果然是山東省政府的參議鄭繼成。等韓復榘的第三路軍執法隊開來彈壓時，鄭繼成即向他們自首，隨即被執法隊押走。鄭先被押在第三路軍軍法處，九月二十四日轉送山東省高等法院，旋又交濟南地方法院。另一名曾追上車去的刺客名叫陳鳳山，也向執法隊自首。由于鄭繼成全部承擔責任，不久，陳風山即獲釋。張宗昌死后，隨其同往濟南的參謀長金壽良、秘書長徐曉樓、副官長程榕等人撫尸大哭。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以重金備棺厚殮，于九月十一日將張宗昌的尸體運回北京家中。

鄭繼成為父報仇刺殺張宗昌一事成為當時全國的頭號新聞。南北各報紛紛競相采訪，連續報道。張宗昌曾是民國初期赫赫有名的北洋軍閥大頭目，獨霸山東三年多，他與北伐軍在中原大戰，槍殺被俘的馮玉祥部西北軍高級將領鄭金聲，乃是北伐史上著名事件。

他被鄭繼成刺死自然成為當時人們議論的中心話題。

狗肉將軍發跡史

張宗昌，山東掖縣人，1881年生。家庭窘困，十五六歲時隨其母到東北營口謀生，為賭棍幫閑，日與扒手小偷為伍。后來流落北滿當胡匪。辛亥革命爆發后，他乘民黨在關東招兵之機，由關東率胡匪百人到煙臺投山東民軍都督胡瑛。后又到上海投陳其美，當上滬軍團長。在二次革命時，他背叛民軍，投靠北洋軍閥馮國璋。1928年張宗昌派部下暗殺了陳其美，深得馮國璋的信任。經馮提拔，先升任旅長、軍官教育團團長、侍從武官長等，積極參加軍閥混戰。后來兵敗潦倒，曾投靠直系曹錕，因吳佩孚反對，未受重用。1921年，他到關東投靠奉系張作霖，以戰功升至副軍長、軍長。1924年底，第二次直奉大戰，直軍戰敗，張宗昌率部攻抵上海。1925年4月，張宗昌出任山東督軍，獨霸山東三年整。橫征暴斂、殺人如麻。給山東人民帶來了無數的災難。山東人民稱張有三不知，即“不知兵有多少，錢有多少，姨太太有多少”。又因其豪賭成性，贏得“狗肉將軍”的綽號。

中原戰敗埋下禍根

1926年4月，張宗昌率軍與馮玉祥國民軍作戰，攻入北京，想炸毀孫中山先生的靈柩。張宗昌成為全國人民切齒痛恨的混世魔王。1927年南方北伐軍與馮玉祥的國民軍協同作戰，從江蘇、河南兩面夾攻山東。張宗昌在張作霖的支持下，率直魯聯軍與馮玉祥部在豫東蘭封一帶進行了兩次惡戰，在第一次蘭封會戰中，馮部第八方面軍劉鎮華的軍長姜明玉陣前叛變，誘捕了第八方面軍副總指揮、馮部高級將領鄭金聲，將鄭金聲送給了張宗昌。1927年11月6日，張宗昌在第一次蘭封會戰失敗后，惱羞成怒，悍然下令殺死了鄭金聲。

1928年5月，張宗昌終于被北伐軍徹底戰敗，逃出山東，一路潰退到德州、天津至冀東。10月，在張學良與國民黨白崇禧部的雙方夾攻下，張宗昌全軍覆沒，他的殘部被白崇禧全部改編。張宗昌只身逃往大連，尋求日本的保護。

想不到在事隔四年后的1932年9月3日，他死于仇敵鄭金聲的兒子鄭繼成的手中。

刺客變成英雄獲赦

鄭繼成為父報仇，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且殺的又是萬人痛恨的張宗昌，因此。不僅未引起人們的指責，而且贏得了全社會的廣泛同情與聲援。當時，除少數與張宗昌有關系或感到兔死狐悲的人，以鄭繼成是預謀殺人，要求對其重判外，大多數人都視鄭為除奸復仇的英雄人物。

社會各界還掀起了“援鄭運動”，給關押中的鄭繼成送來慰問品，拍來致敬電。許多社會團體與個人還紛紛向南京國民政府及濟南山東省政府請愿，認為張宗昌禍國殃民，國民政府對張的通緝令尚在，人人得而誅之，今鄭繼成殺之，不僅無罪，而且有功。

先前被張宗昌殺害的青島“公民報”社長胡信之之女胡玉華在致韓復榘電中稱：“張宗昌禍魯三載，翻北海之波，不足湔其惡；伐南山之竹，不足罄其罪。鄭繼成殺之，為黨、為國、為父、為山東、為天下復仇。”故堅決要求對鄭繼成特赦。

正在泰山幽居的原西北軍總司令馮玉祥特地讓人寫了一本《鄭繼成為父報仇》的小冊子，添枝加葉地描寫了鄭繼成的生平事略與除奸復仇的英勇行為。并附錄了濟南七十二個同業公會請求特赦的電文，廣為散發。一時間，鄭繼成成了譽滿全國的英雄。鄭在獄中也備受優待。法院看守所所長的辦公室成了鄭繼成的臨時會客廳，看守所所長還特地讓出自己的住室作為鄭的寢室。

一個多月后，1932年10月7日，濟南警方才對鄭繼成以“預謀殺人罪”提出起訴，10月15日在濟南地方法院進行公審。在審問中。鄭繼成侃侃而談。供認不諱。10月19日，法院判處鄭繼成有期徒刑7年，剝奪公民權利7年。然而僅僅過了三個月，經過行政院核準，南京司法行政部責濟南地方法院，將鄭繼成予以“特赦”。于是，鄭繼成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監獄。

結義盟弟一手導演

刺殺張宗昌的事件似乎到此可以結束了。案件的起因與結果好像都十分清楚。然而細心的人就會發現其中有許多疑竇：張宗昌與韓復榘、鄭金聲原屬兩個敵對的集團，雙方惡戰多年，1928年，張宗昌就是被西北軍擊敗而離開山東的。南京國民政府對其通緝令尚在，張在韓復榘部仇人很多。他為什么在1932年9月突然來到這個對他來說危機四伏的濟南呢?張宗昌來到濟南僅只一天時間，行蹤詭秘，僅和山東省少數上層人士周旋，何以鄭繼成等人知其行蹤呢?張宗昌武藝高強，槍法極準，若有一支槍在手，幾十人難以近其身邊。鄭繼成等人非其對手，何以在張宗昌離開濟南前夕護身手槍突然被石友三要去呢?尤其發人深思的是：據法院驗尸報告，張宗昌頭部致命的一彈，系步槍子彈，而鄭繼成等兩名刺客拿的是手槍，因而真正的刺殺兇手，不是鄭繼成，而是預伏的另外什么人。

過了一段時間后，刺張內幕才漸漸披露出來。真正暗殺張宗昌的并不是鄭繼成，而是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車站刺張乃是韓復榘預謀與策劃的一次成功的暗殺行動。

“狗肉將軍”張宗昌1928年春因不敵蔣介石的中央軍，率部退出山東后，從此；一蹶不振。因遭蔣介石通緝，他于1930年東渡日本避禍，1932年春上應張學良之邀返回中國，暫居北京鐵獅子胡同。

1932年8月，韓復榘應“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張學良之召和華北駐軍諸將領一起來北平參加軍事會議，會議上經友好石友三介紹，認識了大名鼎鼎的張宗昌。交談之下，兩人覺得情投意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們還經石友三撮合，韓復榘、張宗昌、張學良、于學忠結成盟兄弟。張宗昌比韓復榘大九歲，遂以大哥自居，開口閉口向方老弟(韓復榘字向方)，不知是過份得意而忘乎所以呢引還是原本就口無遮掩，張宗昌在酒席間對向方老弟說了這么一段話：“俺的許多老部下現在還都散駐在山東各處，俺只要去招呼一下，馬上可以合成一支隊伍!”

韓復榘當時聽了心里一愣，張宗昌的勢力他是有所耳聞的，張宗昌當山東督辦時坐鎮濟南，擁有十萬大軍；四年前敗出山東時，僅率部五萬，扣除傷亡，確有三二萬散兵留在山東。現在張宗昌口出狂言。是否有意卷土重來?

韓復榘把疑問壓在心里，呷了一口酒微笑道：“呵!老兄還有這么大的威力呀，真是可敬可佩!”

散席后，韓復榘心里不高興，覺得對張宗昌要多加小心。過兩天，張學良請結義兄弟看戲，原本是訂的各人一個包廂，但戲看到一半時，張宗昌忽然來到韓復矩南包廂。拍著韓復榘的肩膀哈哈笑道：“向方老弟，你在山東頂了俺的窩子，俺今天頂了你太太的窩子啦!”

韓復榘感到張宗昌話中有話，大有復辟之意，于是下了狠心，心里道：“哼——狗肉將軍，你想跟我姓韓的碰?我叫你一命嗚呼!”

張母少帥勸阻無效

兩天后，軍事會議結束，韓復榘由北平返回濟南。

沒幾天，孫傳芳的老部下、原少將師長盧殿臣受韓復榘所派，從濟南來北平，給張宗昌送來許多禮物和韓復矩的一封親筆信。韓復榘在信中大談結義兄弟友情，熱情邀請張宗昌“速作泉城之行，共謀大事”。

張宗昌雖已下野，卻一直想重振旗鼓。他應張學良之邀從日本回來。就是指望這位已當上“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的老朋友(張宗昌是張作霖一手提拔起來的，和張學良關系極好)成全愿望。但張學良邀請張宗昌回國的用意主要是怕他待在日本被收買當漢奸，并不準備讓他執掌兵權，所以只給大洋(每月八萬元)而不給位置。近半年待下來，張宗昌大失所望，確實動過“赴魯召集舊部”的念頭，韓復榘的這封信，增加了對他的誘惑力，反復考慮的結果，決定立即赴濟南。

消息在小范圍內一泄出，參謀長金壽昌、秘書長徐曉樓相約登門勸阻。他們指出韓復榘這個人，貌似憨直，心術卻極多，為人寡信而反復無常。

張宗昌不以為然連連搖頭說：“韓向方和我張效坤(張宗昌之字)已對天八拜義結金蘭，稱兄道弟，他再講心術，也不會把計謀耍到自己老兄頭上來，否則，他今后以何面目立足軍界?”

金參謀長開腔道：“效帥，韓復桀可是不講結義之情的，他原是馮玉祥手下的一個兵，由小卒升到班、排、連、營長，后來又逐步升遷，一直做到馮玉祥的第六軍軍長，馮玉祥還把自己兼任的河南省主席位置讓給他，兩人換帖結義。可是，韓復榘是怎樣對付馮玉祥的?民國十八年蔣介石馮玉祥大戰時，僅僅因為馮玉祥打了他一個耳光，他就倒戈了。搞了個什么‘甘棠東進’行動，結果使馮玉祥大敗。效帥，依小弟看來，你跟韓復榘的關系遠遠及不上馮玉祥當時跟韓復榘的關系，他會考慮金蘭之義嗎?”

張宗昌似有所動，但想了片刻，他說：“即便有那么點危險，俺也要舍命冒他一下。俺目前只有一條路：借韓復榘的力量，恢復山東舊業。古今凡能成大事的，都得冒幾分風險：劉邦曾赴鴻門宴，關云長也曾單刀赴會，他們若貪生怕死，能成事嗎?況且，俺初赴濟南，僅為籠絡感情，試探態度，韓復榘怎能平白無故把俺殺了呢?俺老張自十六歲從山東老家闖關東，到今年已有整整二十五個年頭，足跡北到俄國海參崴，南到湘西，到上海灘，跟老毛子干過架，和紅胡子玩過命，戰場上槍林彈雨見得多哩，鴻門宴也去過不是一次二次，難道這會兒還怕韓復榘?”張宗昌一生身歷百戰，屢遭危險，但每次都被他奇跡般地避過了，這一次次“化險為夷”的經歷使他形成了自信固執的稟性。金壽昌、徐曉樓見勸說無效，決定去見張宗昌的母親祝氏，陳說利害，鼓動她去勸兒子。張宗昌是名聞遐邇的孝子，想來總不至于違抗母命。但這次祝氏說的話卻被當作耳邊風，張宗昌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反說母親“此等大事，汝等不懂”。

祝氏撞了個軟釘子，并不死心，這老婆子年后七十做事頗有心機，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知道張宗昌和當時在北京的張學良、吳佩孚、孫傳芳關系不錯，便遣人前去捎話，央求他們勸張宗昌打消主意。

吳佩孚、孫傳芳次日結伴同來，勸張宗昌打消南下念頭。這兩個名聲顯赫的大軍閥其時均已手無寸權，不在張宗昌眼里，說的話自然不起半點作用，兩人悻悻而去。

過了一天，張學良來了，跟這位盟兄說了一番道理，臨末還說：“你想東山再起，須忍耐一個時期才成，我一定成全你就是。到韓復榘那里去冒這個險，實在不值得!”張學良還主動提出跟蔣介石交涉，撤消對張宗昌的通緝令。話說到這般地步，足見張學良的誠意，張宗昌遂答應取消南下計劃。祝氏聽說后，自是歡喜不盡，沖著自己房里供著的那尊金鑄觀音三拜九叩，感謝娘娘保佑。

本來這事差不多就這樣結束了，誰知兩天后韓復榘拍來一封電報促駕。電報中提到：“關于聯絡舊部、擴編隊伍等事宜，亦悉從兄意。”張宗昌一看，欣喜雀躍，韓復榘有這等誠意，他是非去一趟濟南不可了!為了防止再受人阻止，張宗昌這次不露一絲口風，暗里吩咐貼身馬弁去車站購了去濟南的頭等廂票三張，連夜出發。

過后，張母祝氏才知道，只好哭哭啼啼給張學良打電話告急，張學良一聽也自吃驚，急給天津警備司令林憲祖發了份加急電報，叫他速往車站攔截，當林憲祖到天津車站時，那趟列車已駛過天津，無法追回了。

暗殺行動成功

韓復榘見張宗昌已經上車，就開始在濟南進行暗殺布置。這時，正寓居泰山的馮玉祥得到韓復榘的密報，對殺張極表贊同，并告韓可用鄭繼成以替父報仇之名殺之，這樣就可以遮人耳目，且可贏得社會各界同情。原來這鄭繼成乃鄭金聲的嗣子(實是侄子)。1927年11月6日張宗昌在濟南將被俘的鄭金聲槍殺后，曾想進一步捕殺鄭繼成。鄭繼成東逃西躲，后流亡國外，直到1928年張宗昌垮臺后才回國。后來，鄭繼成投奔韓復榘，當了山東省府的參議。韓覺得讓鄭繼成出面殺張，確實合乎理，順情順理，就依計而行。

張宗昌一行到達濟南后，韓復榘特派石友三、程希賢、張受騫等人到車站歡迎，并以石友三之私邸做其臨時寓所，使張安心不疑他。當日，張宗昌赴省府拜望韓復榘，韓熱情接待，兩人談笑甚歡。當晚，韓復榘在石友三寓所大擺酒宴，為張洗塵，并請各廳長、師長和石友三等人作陪。席間，韓復榘又發表熱情的講話：“張兄高尚之人格，實堪兄弟敬佩。兄弟與張兄訂交，不勝榮幸之至，將來同舟共濟，一定受益匪淺……”張宗昌聽了更為感動。

話分兩頭說。在北平的張學良得知天津警備司令林憲祖沒來得及攔截張宗昌，不禁傻眼了。

張學良和張宗昌的關系非同一般，早在1922年張宗昌剛投奔張作霖時，兩人已成為好朋友了，后來張宗昌幫張作霖平定“高盧叛亂”，初建功勛，坐鎮綏芬河發展勢力時，多次受到楊宇霆，郭松齡的刁難，幾次險遭不測，全是張學良憑自己在奉軍中的特殊地位伸手相助。這次張宗昌不辭而別，張學良估計會出事。他徹夜不眠，苦思良策，最后想出一個辦法：借張宗昌姨太太之名給張宗昌發電報，假稱其母祝氏病危，叫他馬上返回北平。

當張宗昌打開電報一看，嚇出一身冷汗。電報上寫道：“濟南山東省政府轉張宗昌十萬火急，母于昨晚突患腦溢血癥，即送德國醫院搶救，現已處彌留狀態，望接電后速返平。切切!張薛氏十月二日。”

張宗昌二話不說，急去找韓復榘，遞過電報說：“賢弟，俺母親患急病，差不多要撒手歸天啦!”

韓復榘這人也真會演戲，他看著電報，竟也急得臉色焦黃，額頭出汗，倒好像祝氏是他的娘一樣。當張宗昌提出得馬上回去，因韓復榘暗殺計劃已布置妥當，所以也順水推舟地說：“對啊，是得馬上往回趕!”

韓復榘按鈴喚來秘書，讓往火車站打電話訂了三張去北平的當天火車票。開車時間是六點二十五分。

韓復榘為表敬意，特在自己寓所設午宴為張宗昌送行。還讓大太太從家里藏的補藥中選幾樣特別珍貴的，讓勤務兵送往張宗昌屋里，說是奉贈給祝老太太的薄禮。

中午，韓復榘在自己寓所為張宗昌餞行。這次場面簡樸，臨席的除了韓復榘、張宗昌外，只請了石友三和金壽昌作陪。韓復榘酒量甚大，但一般場合均以半斤為限，故從不顯露醉態，這次卻一反常規，頻頻勸酒。

“狗肉將軍”堪稱海量，一次喝兩斤烈酒也不會醉倒，但這次因赴魯無成果，二因母親“病危”，心情不佳，只喝了半斤多已覺頭暈腦漲。但韓復仍頻頻干杯。

旁邊的石友三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打著哈哈對張宗昌說：“效坤兄，我有一事相求，未知允否?”

張宗昌和石友三的友情勝過韓復榘，他連忙說：“你要什么，盡管開口!但凡俺有，保證不打回票!”

石友三說：“昨天游大明湖時，我發現你那把手槍實在不錯，不知兄長能否割愛?”

張宗昌大腦正處于興奮狀態，對石友三又毫無戒心，當下不假思索便點頭：“哈哈，我以為是什么事呢，要我的槍?好說好說!”他掏出手槍遞給對方，“拿去吧!這么一樁小事還要什么求不求的?呵呵，你這家伙，真是識貨的行家，俺這把手槍，是新近購得的德國‘自來造’，就是昨天放了兩響。”

石友三把槍拿到手里，愛不釋手地看了一會兒，揣在懷里，拱手作揖，連聲稱謝。

其實，這都是韓復榘的安排，張宗昌是神槍手，百發百中，如不先繳其手槍，鄭繼成很難下手。而石友三是張宗昌摯友，所以張看不出破綻。

幾個人又喝了一會兒酒，看看已是午后三點鐘，便結束了。韓復榘叫金壽昌扶張宗昌去客房稍稍休息一會兒，一應行李，派勤務兵去幫著打點。

將近五點，張宗昌等人上了韓復榘準備的轎車，韓復榘、石友三坐各自的專車，在勤務兵的護衛下，前往濟南火車站。事先，韓復榘已通知軍政要員往車站為張宗昌送行，這些人已先行抵達，有：教育廳長何思源、濟南警備司令程希賢、二十師師長孫桐萱、魯西民團總指揮谷良友、二十二師師長谷良民、第三路軍顧問葛金章、濟南市長聞承烈、省府秘書長張紹堂、民政廳長李樹春、財政廳長王向榮、建設廳長張鴻烈、省公路總局局長劉熙眾等等。現場還有不少新聞記者。

張宗昌不知這是韓復榘為了表白自己跟即將發生的刺殺案無關而故意安排了這些目擊者見證人，反認為是對自己的尊重，步上站臺與眾官員握別時狀極得意。

到車啟動前的預備鈴打響了，韓復桀跟張宗昌握手：“吾兄保重!”

接著就發生了鄭繼成的暗殺事件……張宗昌是被韓復榘預伏在四周的軍隊一陣亂槍打死的。

這才是張宗昌被暗殺的全部真相。

張宗昌被殺后，其子張濟樂曾欲赴濟南報仇，其母袁氏自知無政治靠山，不僅報仇不成，還會讓人斬草除根，因而極力勸阻。過不久，袁氏攜家財逃亡大連。張宗昌的幾十名小老婆向袁氏索財算賬，袁氏致函云：“爾等來到張門，系貪圖宗昌富貴，要算賬向宗昌去算，與我無涉。”

此事一時傳為笑料。爾后，張宗昌幾十名妻妾皆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