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考取南京大學地質系;
25歲,成為國內培養的首位古脊椎動物學博士;
34歲,擔任中國科學院當時最年輕的所長。
他以億年,千萬年為單位來衡量世界,用分秒必爭的速度踐行自己的誓言。
他就是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朱敏。
鎮定“漂移的鼻孔”
內鼻孔是所有脊椎動物適應陸地生活至關重要的特征之一,然而,一步一步登陸的魚類,其內鼻孔如何演化而來?是來自外鼻孔的進化?亦或與生俱來?
這個問題在學術界一直爭論不休,當然也困惑著朱敏。1987年宋敏被我國著名古脊椎動物學家周明鎮張彌曼院士免試收為博士研究生學術方向為早期脊椎動物的起源與演化,也就是四五億年前的古魚類,3年后,他成為國內培養的首位古脊椎動物學博士。
如果說尋找化石是典型的概率事件,那么修理與復原化石則是,絕對事件,因為在地球劇烈的氣候與地質變化中,柔軟的魚類早已支離破碎,而要把一條魚完整地呈現 就必須投入絕對的耐心與定力?!爸烀暨€記得第一次修補化石,在粉塵與噪音中,他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切了一百多片石頭,然后坐在顯微鏡前,用汽針一點一點地進行修補。
一天,在汽針下,一小片頭骨在逐漸顯形,朱敏發現了一條“可憐”的小魚,它的頜弓是裂開的,頜骨中間有一個間隙,這是內外鼻孔之間的過渡之處嗎?是鼻孔“漂移”的通道嗎?
經過進一步證實和研究,結果表明他的猜測是對的!這條命名為“肯氏魚”的小魚,正處于從外鼻孔向內鼻孔過渡的階段,內外鼻孔本是同源。
在英國《Nature》雜志上,法國科學家讓維爾博士發表的評述文章稱:這是一個已爭論了上百年的問題,新的資料實際上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多年來,朱敏一直致力于硬骨魚類起源與早期演化的探索,硬骨魚類是脊椎動物的支系,而它的分支之肉鰭魚,正是包括人在內的四足動物的祖先,而這一問題的探索在世界范圍內一直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朱敏決心填補這些缺失的環節。
那個已經失落了的世界,到底發生過什么?那些游弋于海底的魚,怎樣歷盡層層險阻,在殘酷的生存競爭中完美進化?它們如今流落何方,魂歸何處?
帶著這些問題,朱敏以錘子為伴,輾轉于戈壁山嶺之間,尋找化石,探求答案。然而,并不是每一次上山都會有收獲,也許幾代人的尋找都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1998年夏天,他和師兄再一次劃云南曲靖的翠峰山“朝圣”。他們一個山坡一個山坡地找,一周很快就過去了,依然一無所獲。就在兩個人疲憊不堪,坐在土地上悶悶地啃著饅頭時,忽然,水溝邊上一塊發亮的石頭在朱敏的眼中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地小心湊過去拾起來,一小片深藍色的骨片嵌在石間,他的心跳加快,“這是斑鱗魚的下頜骨!斑鱗魚的原生層位找到了!
不久,英國自然博物館的阿伯格博士在《Nature》雜志上發表的評述文章中稱:“(朱敏等的發現)將對硬骨魚類演化模式的解釋產生重大影響。”
談起科研道路上的寂寞與艱辛,朱敏將其歸結為一個詞——充實,我的內心始終是寧靜而滿足的,在與魚化石的親密接觸中,我找到了人生的樂趣。
“不做數學家,一樣可以撬起地球”
少年時的朱敏熱衷于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立志要做陳景潤一樣的數學家。
然而在高考中,朱敏恰恰在數學這一科考砸了,只得了八十多分。無奈之下他被調劑到當時的冷門專業——南京大學地質系古生物地層專業。
“現在的學生對于恐龍、化石、達爾文的進化論,多少還有點概念。而在當時,我是憎懵懂懂地踏上了一條充滿未解之謎的道路?!彼寡?。
入學后不久,地層的沉積,古生物的孕育……這些帶有詭譎色彩的地球秘語帶著遠古的氣息強烈地撞擊著朱敏的心。
他找到了新的支點,心想,“不做數學家,一樣可以撬起地球。”
朱敏稱自己是能坐得住板凳的人而這一點恰恰是一個科學工作者需要具備的基本素質,在大學本科的4年里,他用心學習每一門課程,喜歡“泡圖書館,他深知,萬丈高樓平地起,打好基礎是第一步。”
1984年,在中國地質科學院攻讀碩士研究生期間,朱敏開始從事早期脊椎動物的起源與進化研究,并致力于對硬骨魚類起源,早期演化以及四足動物起源等的研究。
古生物學是地球科學與生命科學之間的交叉學科。研究古生物學需要一個較長時間的積累。讀碩士研究生時,生物系的學生需要補地質學的課而地質系的學生需要補生物學的課,朱敏表示,沒有十年寒窗苦讀很難做出高水平的成果。
“耐心”持之以恒地做好每一件事的精神讓我受益匪淺。“他堅信,每門學科都有引人入勝的科學問題,關鍵在于能不能鉆進去,而不是浮于表面,這樣,就能發現科學的“美”。
每年,朱敏都要對云南曲靖、昭通等地做一次地毯式的搜索,那里是世界范圍內“有可能提供關鍵化石證據的少數地區之一”。
當時的條件非常有限,朱敏回憶那時為了買一張去曲靖的火車票,就得在火車站排一宿的隊;到了曲靖住兩塊錢一張床位的招待所,步行或向當地的老鄉租一輛舊自行車,帶上水和干糧,趕十多公里的路上山,采到了石頭再背回來。有時,實在累得走不動了,就搭乘“有多少人就裝多少人,敢于超越卡車”的拖拉機。很多次,由于超載和石塊太重,把拖拉機的輪胎都壓爆了,那場面可謂驚心動魄。
在他人眼中朱敏對魚化石的感情幾近瘋狂。他笑言。“每采到一塊石頭,我都異常興奮,招待所一個屋的4張床下面 經常堆滿了我采回來的石塊。
“做有辦事才能的科學家”
曾經,國內古生物學專業的學生都要到國外去做博士論文或博士后研究近兩年,研究所里突然出現六七位外箱博士后,他們來自英國,法國,日本等國家,是經過嚴格挑選來我國做博士后論文研究的。
曾經,人們對古生物學的印象除了神秘還是神秘,如今,每天來中國古生物館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很多幼兒園里的小朋友都能說出幾種古生物的名字及其習性。
曾經,很多本科院校的古生物學專業紛紛停止招生,前來報考研究所的學生還沒有計劃錄取的名額多?,F在,每年有四十多名學生競爭十幾個名額。
研究所的標本資料越來越豐富:海峽兩岸大學生古生物夏令營已連續成功舉辦3年……
1999年12月2日,朱敏被推選為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所長,成為中國科學院當時最年輕的所長,那一天,恰巧是裴文中先生在周口店發現北京猿人頭蓋骨70周年,自那時起他就把同為江蘇人的丁文江(地質學家,民國知識界的領袖人物之一),作為自己的奮斗目標,立志要像他一樣“做有辦事才能的科學家”。
8年來,如何團結全所職工進一步凝練科學目標,以一流的創新成果不斷增強研究所在國際上的競爭實力;如何轉變研究所職工相對滯后的思想觀念,深化機制、體制改革,將研究所辦成一個開放、流動、具有國際水準的國立研究所,成為由朱敏領導的平均年齡只有37歲的研究所班子的中心任務。
尤其是近兩年,來敏全身心地投身子研究所的結構性調整,按照科學院知識創新試點工作的要求,提出了“注重基礎,突出重點,永爭第一”的研究所發展思路,以年輕人的朝氣和敏銳的思路帶動研究所的發展。
幾年來,研究所在英國《Nature》和美國《Science》雜志上共發表了近二十篇論文,在國際學術界產生了重要影響?!禨cience>雜志曾長篇介紹了中國古生物學近年的發展,對研究所取得的科研成果和改革進程給予了高度評價。
對此,朱敏淡然一笑,如果把個人的生命旅程放到人類進化的尺度中 這些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