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盡管在英倫生活了12 年,金莉莉仍舊是個地道的北京人,街角閃過的糖葫蘆的身影,偶爾飄來的烤白薯的香氣,都會讓她感動,北京城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異常地親切和熟悉。她說:“我的根在北京”。
盡管在倫敦生活了12 年,金麗麗仍舊是個地道的北京人,街角閃過的糖葫蘆的身影,偶爾飄來的烤白薯的香氣,都會讓她感動,北京城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異常地親切和熟悉。她說:“我的根在北京”。
1988 年,大學畢業之后,金麗麗來到英國學習時裝設計,由于當時的男友在高盛銀行工作,她對金融逐漸產生了興趣,后來,她在曼徹斯特拿到了MBA,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轉行。在畢業前夕,她到英聯應聘實習的工作,當時亞洲業務的主管在她工作一周后就決定留用她,從此金麗麗也就開始了在英聯的長達10 年的職業生涯。在金麗麗看來,英國的金融行業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資本主義典型了,但她并不認為其中充滿了毫無人情味的利益追求和理性算計,同事之間經常會在下班后到酒吧小坐一會兒,隨便聊聊天,她也經常參加同事的生日聚會。甚至連當時的頂頭上司ChrisOr man 也和她是相當不錯的朋友。不過,這些友誼畢竟是禮貌的成分居多。金麗麗說,她當時在倫敦觀察到的金融行業的華人基本上還是一個封閉的圈子,逢年過節大家彼此走動,一起包餃子,有事情的時候相互照應。整個華人圈與英倫當地社會的聯系其實并不多。拿她自己來說,她覺得自己和英國金融業的最重要的聯系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能力被英聯肯定,另一方面就是迅速崛起的中國對英聯的吸引力使他們要為進軍中國做必要的人才儲備。
英聯曾是一家專門向英聯邦和前英屬殖民地投資的私募基金。十年前英聯是一個仍舊帶有帝國氣象的企業,它對投資項目的期待是,在合理的投資回報的基礎上,被投資企業必須對當地的社會發展有所貢獻。它對利潤的期待既不急切,也不是很高。金麗麗進入英聯之前,英聯所謂的亞洲部,其實并不包括中國,但當時巨大的市場和發展潛力是任何一個投資公司都無法忽視的。金麗麗在東南亞各國投資輾轉了四年半,2000 年的時候回國為英聯在北京開設了辦事處。金麗麗如愿以償地回到了從小生長的城市。當時,北京和英聯同樣性質的公司屈指可數,市場幾乎沒有什么競爭。但當時要找到一個好的投資項目也很不容易,當時的私企的公司規模,管理水平,團隊素質與西方相距甚遠。在2001 投資了回國后的第一個項目中國海洋石油后,到2002 年,她才有機會完成她回國之后的另一筆重要投資:注資蒙牛。

注資蒙牛的過程讓金麗麗更加透徹地理解了中國的商業運作環境。多年的投資經驗讓金麗麗養成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習慣:不管在什么時候,只要她接觸到某種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就要注意一下其背后的廠商是什么情況,是不有投資的價值。盡管,她有很多圈里的朋友會給她推薦很多項目,也會有些社交場合會認識相關的人,但對蒙牛的投資卻就是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一個周末的早晨,一個朋友來看她,送了一箱蒙牛牛奶給她。她一嘗覺得非常之香,她又將牛奶拿給媽媽嘗,媽媽也覺得好喝,于是她便產生了關注蒙牛的念頭。過了一段時間,另外一個從事金融的朋友給她推薦幾個項目,其中一個就是蒙牛。于是,金麗麗就委托他去和蒙牛的管理層聯系,可當時蒙牛正在運作在香港二版上市,約了三個月也約不上,這讓她非常郁悶。2002 年一月,朋友問她要不要去參加中央電視臺的春節聯歡晚會,金麗麗考慮到從1988 年到2000 年12 年的時間都沒有陪過父母,家里人又對春晚非常想往,金麗麗決定帶父母去一次。朋友搞了最好的位置,金麗麗一家坐到了第一排最中間的桌子。
牛根生是當年春晚的贊助商,選擇了第一排中間的那一桌坐了下來,恰好和金麗麗坐在了一桌。約了幾個月沒有見到的人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見面了。
金麗麗說,接洽蒙牛的過程其實與她在海外的投資經驗沒有太多兩樣,但最終促成她與牛根生會面的各種因素卻明顯是“中國特色”的,如果她沒有考慮要孝順父母,如果沒有朋友送票,如果牛根生不是春晚的贊助商,恐怕這次會面就不會發生。金麗麗對另外一個成功案例無錫尚德的投資,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于項目負責人是北京老鄉。不論國內的金融行業是多么地渴望變得和西方同行一樣“標準”,我們已經無可避免地要在中國的文化背景中工作,這種文化的種種規則其實也是中國金融行業的規則,甚至比那些寫在紙上的規則來得更加有力量。其實,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行業都是在本土文化中展開的,并不存在一種所謂的標準模式,紐約的不是,倫敦的也不是。那種對純粹的資本主義類型的想像和追求,很大程度上是并不真正了解西方,并且對自己的文化缺乏自信的產物。
雖然后來金麗麗離開了英聯,但她對當時英聯的那種不僅關注經濟效益同時也關注社會效益的做法表示認可。在運作蒙牛的項目的時候,她同樣花了很大的力氣去了解牛根生的背景,以便對其人品進行評估,這也是英聯選擇合作伙伴的最重要的標準。同時,她也對蒙牛能夠如何影響其所在區域的社會發展十分關注,比如蒙牛與當地供奶牧民的關系。如果蒙牛不能在自身發展的同時,給當地牧民帶來改善生活的機會,恐怕當時也過不了英聯的投資委員會的關,另外,與牛根生合作默契而愉快還在于,金麗麗是回族人,而蒙牛又是清真食品。牛根生也跟伊斯蘭教有著很深的淵源,對回族人的信仰和生活習慣非常了解和尊重。
離開英聯之后,金麗麗有多個選擇,但由于喜歡歐洲風格,她答應為3i 在北京開設辦公室,于是,今天她成了3i 的投資董事及北京首席代表。她喜歡北京,她說,北京有她的家人和早年生活的記憶,這里也充滿了機會。她甚至覺得,北京人那種重人情,卻不怎么重規矩的脾性也很投合自己的胃口。她倫敦的同事也都很有人情味,但規矩和原則是一條不容侵犯的底線。北京人不管這些,有人情,就比什么都重要。這聽起來很不像是個靠規矩吃飯的投資人該說的話,但金麗麗覺得,這雖然會有點亂,但也更加生機勃勃,沒有西方的那種死氣沉沉的壓抑感。況且,她和蒙牛的合作其實更主要的就是人情促成的。相比之下,西方人未免有些死板不知變通了。

進入3i 之后,金麗麗和從前一樣,仍舊偏好傳統產業,尤其是能源產業。雖然對于投資來說,這比不得高新產業來得那么刺激,回報也要少一些、慢一些,但傳統行業風險較小,3i 在這方面也經驗豐富。能源是中國未來的關鍵所在,投資相關行業也是對中國未來發展的支持。3i 一般在投資中只占小股,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在中國進行過任何形式的管理層收購。
馬克斯·韋伯說,資本主義是脫離時空的,世界在資本主義眼中不過是供應與銷售的場域,但金麗麗說,錢本身的價值都一樣,但錢背后的東西是非常不同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投資人對企業的價值體現,對社會的責任和文化眷戀,她自己就堅決拒絕成為一個脫離了時空的資本主義棋子,她的經歷證明,我們或許應該修正自己對西方的想像,同時也重建對自己的信心。就像一種最為理性的制度設計必須要給情感留有余地一樣,一個人情至上的文化,未必就不能包容某種適合自己的現代化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