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鉆石的質量與切工之間的關系恰恰是擁有他們的財富階層與中產階層之間關系的一個縮影,財富階層的身上有他固有的魅力和價值,當這種魅力和價值需要展現的時候,就一定要通過外在的形式去實現。
鉆石這個泛著金屬光澤的石頭,是人類所見到的最堅硬的物質,也是最純凈、最明亮的物體,在它被人類發現并作為財富與權力的象征而珍藏把玩的頭2000 年里,一直倔犟的以毛坯的形態存在著。對于美好的事務,人們總是挑剔而苛刻的。長久以來,人們一直試圖將天然鉆石身上的瑕疵、裂痕和表面贅物去掉,把它打造成理想中的樣子,可是任何能工巧匠的奇思妙想最終都化為一種遺憾,傲慢的鉆石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巋然不動。那些鉆石身上的多余的東西就像是一個挑釁,時刻在嘲弄著束手無策的人類。那時的人們只能在鉆坯的裝飾上做文章,用花樣翻新的黃金、白銀等軟金屬打造鉆石的外衣,以補其先天之不足。鉆石最光彩照人的本質始終躲在深處,用以衡量鉆石價值的標準只有質量。
這種局面到14 世紀終于得以結束。自然科學的發展,使人們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大踏步前進,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人們終于找到了雕琢鉆石的方法。根據初步的物理和化學知識,人們認識到鉆石是由碳元素結晶而成的單晶體礦物,理想的鉆石形態應該就是理論上的八面體或者菱形十二面體。接下來,人們發現鉆石的硬度雖然無所匹敵,但是在其結晶的不同方向的硬度是有微小的差異的,也就是所謂的差異硬度,八面體方向大于菱形十二面體方向,最小的是立方體方向,用一塊鉆石最硬的方向去琢磨另一塊鉆石較軟的方向,就可以實現對鉆石的加工。
打開晶體世界之窗

根據當時所掌握的鉆石知識,人們把它打磨成了尖點琢型和桌面琢型。這兩種琢型還是主要依賴鉆石的天然完美結晶,對待畸形結晶的鉆石仍然缺少辦法。它是把八面體的八個晶面進行拋光,磨削量很少,又稱為結晶體琢型。雖然這只是最初級的鉆石加工,但卻開始令鉆坯大放異彩,人們開始真正意識到,通過雕琢,鉆石雖然重量上有所損失,但是卻能夠使鉆石呈現更加完美的外形,煥發出更加絢爛光芒。拋光后的鉆石像是一面觀察晶體世界的窗口,讓人們更清楚地看到了鉆石內部的樣子,比想象中更加瑰麗多彩。加工后的鉆石在上流社會受到了熱烈的追捧,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將自己家中的鉆石拿出來進行加工,一時之間,鉆石工匠成為最緊俏的人才,掌握了這門技能就等于踏上了通向上流社會的通道。于是不斷有人涌入到這個行列。與此同時,人們也開始逐漸精確地掌握了硬度、凈度、色度、解理、火彩、亮度等事關鉆石品質的參數,期間人類幾何學、光學、物理學、機械原理等知識也在迅速增長,為更復雜的鉆石加工做好了充分的知識儲備。
科·依·努爾變形記
17 世紀早期出現了單翻琢型,它是將桌面琢型磨去八面體的邊棱而成,它是近代圓鉆式琢型的雛形,至今仍有不少小鉆石采用這個琢型。歷史上最重要的鉆石之一“科·依·努爾”在流入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手中之前就是采取的舊式單翻琢型,因為它能夠最大限度地保持鉆石原重。“科·依·努爾”出自印度克魯爾峽谷,在印度工匠和貴族的眼中,重量始終是最有價值的,“科·依·努爾”的天然結晶形態幾乎完美,只經過這樣初步的加工,便已經艷冠群芳。
關于這顆鉆石最早的記載是《巴布爾納瑪》—出征印度的蒙古征服者巴布爾的自傳,當巴布爾以一敵十地戰勝了德里蘇丹的龐大軍隊,清點勝利果實的時候,發現其中并沒有那顆著名的鉆石,后來蘇丹的一個女眷告訴巴布爾,蘇丹將那顆鉆石藏在了包頭布中,于是巴布爾大擺鴻門宴,在席間他要求與被征服者交換包頭布,蘇丹自然無法拒絕,然后巴布爾借故回到房中,找到了那個鉆石,當時他激動的喘粗氣,大喊了一聲“科·依·努爾”,那塊鉆石從此有了自己的名字,“科·依·努爾”的意思是光明之山。按照今天的慣例只有大于50 克拉的鉆石才有資格被命名,獲得名字的鉆石往往會身價大增,此外,越是有故事的鉆石,價值就越高,鉆石買家往往要為鉆石的故事支付不菲的金錢。“科·依·努爾”無疑是故事最精彩的一枚鉆石。
“科·依·努爾”在歷代征服者手中不斷易手,直到1849 年英軍在拉合爾告捷,吞并了旁遮普。英國人和以前的侵略者一樣對“科·依·努爾”緊盯不放,在《拉合爾條約》中寫道:“(科·依·努爾)由拉合爾邦主上繳英格蘭女王,”半年后,“科·依·努爾”被安全運抵倫敦,從此結束了漂流的命運,但是等待它的是另一個挑戰。“科·依·努爾”在英國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因為印度切割師所使用的方法在英國的王公貴族看來已經過時了,不能夠最大限度地展示鉆石本身的清純與光澤。
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阿爾特親王親自主持了“科·依·努爾”的拋光事宜,1852 年的一個星期五下午,對“科·依·努爾”狂熱追慕的威靈頓公爵騎著駿馬前往加拉德,他按下了電鈕,啟動了切割臺。人們一共用了38 天打磨“科·依·努爾”,把它打磨成英國星式琢型,使它的重量從186 克拉降低到了108.93克拉。阿爾特親王對重量的損失大為沮喪,但以此為代價,他獲得了“科·依·努爾”更加出色的火彩、亮度與外形,1937 年“科·依·努爾”被鑲嵌在伊麗莎白二世的王冠上,至今陳列在大英博物館中供世人欣賞。

在鉆石切割的歷史上“科·依·努爾”二次切割的故事是絕無僅有的例子,沒有人愿意拿鉆石的重量開玩笑。雖然“科·依·努爾”的切工無可挑剔,它身上跳躍的光芒和傳奇的故事共同構成了它無法估量的身價,但是在今天的專業人士心中仍然心存某種遺憾,那就是沒能親眼目睹“科·依·努爾”被兩次切割前的樣子,沒有獲得給它一個更完美生命的機會,單只第二次切割就損失了78 克拉的重量,這讓每個熱愛鉆石的人都感到心痛。如果放在今天,它或許被切割成現代圓明亮琢型,或者馬眼形琢型和百日菊形琢型,或許保留下來的重量更大,火彩和亮度也能更好。畢竟相比那時,現在的切割技術更加先進,造型也更加時尚多變,完美的切割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永恒不變的,因為人們的審美總在變而技術也總是在發展。永恒的只有它天生的內在品質,“雕塑其實早就在那里了,雕塑是只是將多余的部分去掉。”
百花齊放
鉆石的切磨方式和形狀取決于鉆石與光的作用,光路的內反射是理想的切割效果之一,這樣會讓鉆石亮度更加飽滿,耀眼。經歷了幾個世紀的發展,人們終于熟練地掌握了這樣的技巧。現在鉆石的琢型主要分為兩大類,即圓明亮琢型和花式琢型,前者約占98%,后者用于描述除圓形之外的所有琢型,占2%。一般來說,標準的圓鉆型更能顯示其內在的魅力,不過,如果鉆坯為不規則薄片或者顆粒較大,則通常加工成花式琢型。
現代圓明亮琢型始于20 世紀初,是當今最流行的鉆石款式,1919 年美國的馬歇爾·托爾可夫斯基根據光學原理,經過計算提出最佳角度和比例,以產生最大的亮度和火彩,從而設計出美國理想琢型,它是現代圓明亮琢型的基礎。1940 年艾普勒創造了歐洲琢型,1969 年和1970 年斯堪的納維亞和國際鉆石委員會相繼推出了一套鉆石理想比例的范圍,這就是現代圓明亮琢型。

現代圓明亮琢型由三部分構成,即冠部、腰部和亭部,共有57 或58 個刻面。冠部33 個刻面,亭部24 個。亭部終端如果有一個平行于臺面的小面,則其刻面為58 個。冠主面與腰圍的水平面的夾銳角稱為冠角,它是冠部各面的基準角。亭部與腰圍之間的夾銳角稱亭角,是亭部的基準角。設計中亭角是最重要的,它控制著通過后刻面的反射光線的角度,直接決定鉆石亮度,這個角度必須正確才能產生最大的內反射,應該接近41 度,又稱為全內反射臨界角,然而最大的全內反射臨界角,不能產生最大的火彩,多以很多理想琢型具有略微不同的角度和比例。該琢型最突出的好處是能夠用一個八面體晶體切磨成兩顆大小不等的鉆石,而且最好地利用了鉆石的高色散,產生高亮度,它的設計是將鉆石的高折射率、強色散、小臨界角、高硬度強光澤等因素綜合在一起,最大限度地獲得了鉆石中光的效果,表現出鉆石的美感。
花式琢型實際上是圓明亮琢型的變體和階梯形琢型,前者包括橢圓形、馬眼形、梨形、心形、改良方形或長方形和墊形,以及現代新式琢型,后者主要包括祖母綠形、正方祖母綠型、細長條形、楔形、菱形三角形、五角星形、六邊形和八邊形等,花式琢型的款式多,造型美觀,更有利于保重,但卻很少使用,因為它的亮度雖好,但火彩欠佳,加工成本高,價格波動很大。
20 世紀80 年代以來,又逐漸研發出了很多新的花式琢型,使整個鉆石加工也更加異彩紛呈。CSO 即戴比爾斯公司所屬的中央銷售機構,1988 年推出了5 種以花命名的鉆石琢型,即火玫瑰、向日葵、金盞花、百日菊和大麗花。這套系列是由馬歇爾·托爾可沃斯基設計的。火玫瑰可加工成61 個刻面的六邊形琢型、67 個刻面的梨形或心形琢型、81 個刻面的方形或八邊形琢型、105 個刻面的馬眼形琢型,特別適合大而變形的鉆石晶體。向日葵琢型可加工成49 個刻面的梨形琢型、53 個刻面的方形細長型和祖母綠形、55 個刻面的心形琢型、69 個刻面的橄欖形琢型;金盞花琢型可加工成73 個刻面的八邊形,適用于扁平的鉆石晶體,百日菊琢型,集明亮琢型和階梯琢型特點于一體的方式,大麗花琢型呈12 邊的橢圓形,67 個刻面。
其他的現代琢型主要有弗蘭德斯琢型、百合花琢型和幸運之星琢型,近年來最為流行的是丘比特琢型,又稱八箭八心琢型,簡稱“心箭”琢型,它也是標準圓鉆型的變形,在國際分級標準中均為excellent 級,鉆石的臺面能清楚地呈現8 只箭,而背面有對稱的8 顆心,似愛神之箭和永恒之心,喻義為愛神丘比特。
極致成就
1986 年7 月7 日,極品礦出產了一顆將近600 克拉的巨鉆,戴比爾斯集團迅速把它秘密地封存起來。1988 年3 月11 日,它在戴比爾斯成立100 周年的慶典上在400 多名貴賓的面前正式亮相,并被命名為“百年華鉆”,戴比爾斯請托爾科沃斯基出馬主持它的切割工作,后者欣然接受。有史以來,人類憑借技術在鉆石上進行的最壯觀工程拉開序幕。
托爾科沃斯基來自歷史悠久的切割師世家,他的曾叔祖就是前文提到的創造了現代圓明亮切割琢型的馬歇爾·托爾可沃斯基。百年華鉆的切割難度之大不可想象,裂痕的終端向外發散著一群微小的裂痕,每個微小裂痕的旁邊都依偎著一個小氣泡,一個最小的失誤也有可能導致整個鉆石的粉身碎骨。托爾科沃斯基挨個把所有裂痕研磨下去,在百年華鉆面前他只相信自己雙手的觸覺。154 天后,他一共磨掉了80 克拉的重量,把鉆坯塑造成一個雞蛋大小的球體,現在的重量是520 克拉,拋光工序可以開始了。
托爾科沃斯基用塑料樹脂模型設計出40 多個造型。在托爾科沃斯基心中心形曾一度是百年華鉆的最終方案,但是在托爾科沃斯基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平凡的造型不足以展示百年華鉆的高貴典雅,它決定向傳統挑戰,在他的腦海中漸漸形成了一個舉世無雙的設想, 247 個切面的設計圖紙最終得到了包括撒切爾夫人在內的所有相關人員的認可。
1991 年4 月,托爾科沃斯基終于完成了長達3 年的“長跑”,加工后的百年華鉆堪稱不朽杰作。造型之復雜,折光率之高無不令人折服。光線照在它身上時會圍繞著它跳躍閃爍,上半部75個切面,下半部85 個,腰部83 個。在揭幕儀式上,尼基·奧本海默說:“無價之寶除了它還有誰?” 戴比爾斯為它投保的金額高達10 億美元。
百年華鉆的切割展現了它最絢爛耀眼的生命,同時也告訴了人們塑造對于生命的意義。對一塊鉆石人們尚且有如此的熱情去塑造它,何況對比鉆石更珍貴的自己呢?其實人們琢磨鉆石最終的目的還是在于塑造自我和展現自我,這才是永遠的命題。
比值于鉆
每一顆切工完美的鉆石都是多面的棱鏡,折射出絢麗的七色光芒,令人感覺神奇而華貴,同時鉆石作為一個棱鏡也在折射著人類社會生活的現象,把它們分解得多姿多彩且涇渭分明。鉆石的質量與切工之間的關系恰恰是擁有它們的財富階層與中產階層之間關系的一個縮影,財富階層的身上有他們固有的魅力和價值,當這種魅力和價值需要展現的時候,就一定要通過外在的形式去實現,這種展現的需求是實實在在的。
鉆石可以被切割成多種形態而最終只能選擇其一,不同時代的鉆石被雕琢的形態也決不相同。與此同理,財富階層在展現自我的時候也有多種形式可供選擇,在眾多的形式之中,一定有一種是被他們和注視著他們的公眾認為最理想的,效果最可以預期的。被財富階層所選擇的展現形式,很快就會被中產階層接受成為時尚,并開始被模仿,由此財富階層為中產階層提供了時尚的資源,而自己則在一段時間之后主動地拋棄了這些東西,因為它已經不再能夠顯示財富階層的獨特和價值,轉而去尋找更新、更好的形式。時尚就是這樣周而復始地產生和消亡著。正如鉆石的質量無法模仿,財富階層的核心價值也是無法模仿的,它在社會中起著文化支柱的作用。他們能夠教會社會中絕大多數的中產者該如何明亮優雅且有尊嚴地活著。這是他們的責任也是追逐者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