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保主任

這天中午，村治保主任劉大牛躺在電扇下一張長椅上睡得正香時，忽兒門被拍得“砰砰”地響。劉主任醒了，開了門，繃著臉說：小根，啥事這么急?小根說：不好了，鐵蛋同福順打起來了，你快去。劉主任跟著小根出了門，說：他們怎么打起來了?劉小根說：還不是為了爭屋基地，這事明顯是鐵蛋不對，他憑著鄉長是他的姨父，啥人都不放在眼里。劉主任說：啥?你說鄉長是鐵蛋的姨父?鐵蛋說：是呀，這事你還不知道?劉主任突然蹲下來，捂著肚子唉喲唉喲地呻吟。小根說：劉主任，你咋啦?劉主任說，我肚子痛得厲害。小根說：那我扶你上醫院。劉主任說：別管我。你快去找村支書處理這事。

劉主任望著劉小根消失的身影，嘿嘿地笑了：好險，如自己摻和進去了，那就得罪了鄉長。得罪了鄉長，今后沒好日子過，那這治保主任的位置也坐不穩。如自己幫著鐵蛋說話，那就得罪了村里人，就失去村里人的信任，今后說話也不管用了。最好的辦法是躲開。劉主任一回到家，便躺上床。他想村支書準會來看他是真病了還是裝病。

不知過了多久，劉主任聽見有人叫他，一睜眼，村支書冰著臉站在床前。劉主任忙從床上爬起來，可忽然想到他得裝病，馬上又躺上床，捂著肚子呻吟起來。村支書冷笑著說：你還要演戲?村支書知道他是裝病的，他便不再呻吟，便起了床，給村支書泡了杯茶，說：支書，喝茶。村支書長長地嘆口氣，唉，怪我瞎了眼看錯了人。我真不該出錢為你治病。真怪，你有病時疾惡如仇，能為村人主持公道，伸張正義。病好了，反而……唉，村支書不住地嘆氣；眼前又浮現劉大牛以前的樣子。

那時的大牛春秋冬三季就穿一件破棉襖，腰里扎根草繩，背上背一根紅纓槍，頭上掛塊小鏡子。大牛這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瘋子。大牛的腦子盡管有點問題，但村里啥人的糾紛，他都能斷個正確無誤，村里人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只要大牛知道了，大牛就管。大牛啥閑事都管，他自稱“劉青天”。大牛嘴上整天掛著：“哪里不平哪里有我”。村里許多無賴不怕村支書但怕大牛。被村人稱為村霸的狗子就栽倒在大牛的手里。

那回，狗子家的水牛掙脫了繩，把王大嫂家一田的禾吃了個精光。王大嫂不敢找狗子賠，只有自認倒霉。大牛知道了這事，就找狗子賠。大牛見到狗子，攔住狗子的路，說：你家的牛吃了王大嫂的禾，得賠。狗子說：我從來不賠人的東西，只有人家賠我的東西。大牛說：這回你就得賠。王大嫂那五分田的禾，能打五擔谷。一擔谷一百斤，五擔谷就是五百斤，一斤谷賣九角錢，那五百斤谷賣……狗子自語，那賣多少錢呢?狗子掰著指頭算起來，一九得九，二九得十八……五九得三十五，對，三十五，你得賠三十五塊錢給王大嫂。狗子就笑，村里人也跟著笑。有一村人說：大牛，你算錯了。大牛便重算起來。大牛說：狗子，你得賠王大嫂三百五十塊錢。村人又說：大牛，你還是算錯了。大牛又掰著指頭算。大牛算了許久也算不準，只有說：你還是得賠錢。狗子說：我一分錢也不賠。大牛就把紅纓槍拿在手里，槍尖對著狗子：你不賠也得賠。大牛說著端著紅纓槍朝狗子刺來。狗子一閃，抓住了紅纓槍桿，一用勁，紅纓槍就到了狗子手里。大牛因用勁過猛，倒在地上。狗子就坐在大牛身上：你還要不要我賠。大牛說：當然要你賠。狗子就對大牛拳打腳踢的，可大牛死也不改口：就得賠。

后來狗子松開大牛，大牛就抱來一捆茅草沖進狗子的屋，掏出打火機就點。幸好狗子跑得快，忙撲滅了火。大牛不罷休：你不賠王大嫂的禾，我就燒你的房子。我去蹲班房就去蹲班房，狗子就乖乖賠了450塊錢。大牛歡呼起來，正義終于戰勝了邪惡。真理終于戰勝了歪理，我“劉青天”終于戰勝了“村霸”。

因為有了大牛，村里的治安極好。村里也被縣里評為“治安先進村”。村支書高興，就出錢把大牛送進省精神病醫院治病。村支書想，大牛腦子不靈活都能把村里的治安搞得這么好，如病好了，再給他當治保主任，那村里的治安不就搞得更好?

大牛見村支書苦著臉，小聲說：你喝茶呀。村支書沒好語氣，你如再這樣不愿管事，那治保主任就讓人家當。村支書出了門。大牛也出了門，大牛進了鐵蛋的門。鐵蛋見了大牛，眼里掠過一絲不安，大牛就笑：鐵蛋，還沒吃晚飯?走，去飯館，我請你。吃飯時，大牛對鐵蛋說：你啥時有空，帶我去鄉長家玩玩。鐵蛋一口應允：這有啥難的?一句話，來，喝酒。

本欄責編 萬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