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七八月間,國共在東北決戰的規模越打越大,為解決部隊傷亡大、兵員補充緊的困難,根據羅榮桓政委的建議,東北聯軍組建了以翻身農民為主的二線兵團。夏季攻勢結束不久,第一批二線兵團就組建起來了。可是武器裝備缺乏成了問題……
劉亞樓參謀長出主意說:林總,各縱、各獨立師為我們解決了這個難題,他們在戰場上繳獲的武器,都藏到后方倉庫里了。
羅榮桓也說:我也略有所聞,這樣吧,由總部下個通知,要求各野戰部隊把后方軍械庫里的繳獲武器限期送到后勤部,裝備給各二線兵團。
林彪點點頭:好,這事就這樣定了,參謀長抓緊辦。
根據總部通知,大多野戰部隊照章執行,可有一個獨立師卻陽奉陰違。劉亞樓檢查到他們頭上時,師長只下令上繳一些破槍爛炮,還眨眨眼說:就這么些破玩藝,值得參座親自來要嗎?
該獨立師頗有野性,能打仗,還擅搶戰利品。每次臨戰,官兵衣兜里都揣上條子,攻進城里就貼,于是到處可見“獨X師繳獲”的條子,成為風景。兄弟部隊搶先繳獲的武器和倉庫,獨X師也敢貼條子,哪怕動粗也不歸位,還振振有詞說以條子為證。官司幾次打到劉亞樓那,因為忙于戰爭,也就沒有處理這事,但劉亞樓卻牢牢記住了獨X師這脾性。現在富得流油的獨X師竟說沒有武器,這不是明眼人說瞎話嗎?缺乏證據,劉亞樓也不好隨便發脾氣,只是問:果真沒有了?
獨×師師長臉不紅心不跳:報告參謀長,沒有了。
劉亞樓含威不怒:好,總部要作進一步查核的,你注意好了!
劉亞樓回去后,命令司令部密切注意獨X師的動向。他判斷獨X師肯定會把后方庫存的槍支彈藥向別處轉運,準有好戲看。
兩天后,劉亞樓接到報告,有一列從牡丹江來的火車,經哈爾濱車站往拉林方向開,我們懷疑車上裝有私貨,要求停運檢查,可他們不聽,說首長交待,路途不能停車。
劉亞樓一聲令下:立即帶我的命令,乘車追趕,查個底朝天!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武器吃下去!
經檢查,列車上果然裝滿了槍支彈藥。根據劉亞樓的命令,列車調轉車頭,被“押解”返回哈爾濱。
獨X師所秘藏的軍械裝備悉被沒收,有關責任者還要作出檢討,總部將之通報給所有部隊。
9月初,二線兵團“武裝”完畢。劉亞樓馬上同林、羅首長部署秋季攻勢。
難得獨自指揮作戰的劉亞樓,被林彪“恩準”指揮其中的許多戰斗。他為此十分開心,所有作戰計劃、命令下達、督促執行,全由他一人包攬,有條不紊,雷厲風行。秋季攻勢的開篇重戲——楊杖子之戰,他令程子華、黃克誠率八縱、九縱和獨一師等,交替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和“口袋圍殲”戰術,先后吃掉國民黨暫二十二師,繼之殲滅國民黨一個軍部、兩個師部及所屬4個團計12000人。隨即,聯軍在北寧線上展開大破擊,一舉截斷了山海關至錦州間的鐵路,給了陳誠當頭一記悶棍。
聞訊捷報,林彪難得一笑的臉漾開了絲絲笑意,他十分肯定地認為劉亞樓是個天生的軍事家。
整個1947年,“林羅劉”指揮部隊殲敵28萬余,東北之敵愈打愈少。
1948年元旦,是在奇寒中降臨的。這一天,國共雙方均有“政治動作”。鑒于當時其他黨派也組織民主聯軍,中共中央軍委發布命令:東北民主聯軍改稱東北人民解放軍,區分為東北軍區和東北野戰軍,原聯軍總部改為東北軍區兼東北野戰軍領導機關。
1948年3月12日,東北野戰軍對四平發起總攻,經23小時激戰,于翌日終于牢牢掌控了這個“燙手的山芋”,殲敵18000多人,切斷了長春和沈陽國民黨軍的聯系。冬季攻勢畫上了一個漂亮的句號。
遼沈戰役前,“東總”擬提鐘偉到一個縱隊當副司令員。
劉亞樓幾經斟酌,覺得鐘偉愛打仗,氣魄大,決心硬,是個將才,便建議林、羅首長破格調他到新成立的十二縱隊當司令員。鐘偉成了黑土地上唯一一位由師長直接提為縱隊司令的人。
六縱十七師原系渤海幾支地方武裝組建的山東七師,到東北后守山海關,結果卻連連失手,影響了整個戰局。失關后不久,與新四軍三師七旅合編為六縱,改番號為十七師。七旅能攻善戰,自然為“東總”倚重,因此戰斗中都是七旅打頭陣,十七師不過當當預備隊而已。戰爭年代,一個部隊撈不到仗打,或者打起仗來孔夫子搬家——盡是輸,怎能抬起頭來,個中滋味怎堪忍受?
十七師師長龍書金是劉亞樓的老部下。長征到陜北后東渡黃河討閻抗日,龍書金在鼎鼎大名的模范紅五團,被紅二師師長劉亞樓挑為渡河先鋒隊的突擊組長,舍生忘死,為紅軍東征立下第一功。劉亞樓沒有忘記往事,對這位在戰火中打殘一只手臂的老部下不失信任,悉心指點。
兵是將帶出來的,部隊打得不好,責任在將!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琢磨去吧!爭爭氣!
龍金書記下了老師長劉亞樓的戰案、對策,以及熱情鼓勁,也記下了老師長火樣的期待,心胸里嘩嘩涌動著熱血勇氣。連做夢都在琢磨的龍書金,在“知己”中居然琢磨出自個兒的特點來:老子帶的地方武裝和新兵蛋子,多是淄博那工礦企業來的,幾乎人人會用炸藥,趕明兒就發揮自己的優勢去!
說干就干,稍后參加興城一帶的夜攻,十七師摩拳擦掌,裝上幾馬車炸藥,毫不吝嗇地給守敵送去,唬得國軍十三軍將弁失色:這是什么炮?比咱的火焰噴射器厲害多了!
在尋敵試驗中嘗到“甜頭”的十七師指戰員,方知打勝仗原來是這么回事!于是積極性和創造性都前所未有地得以發揮,發展起自個兒的爆破技術。經劉亞樓的總結提高,成為東野普遍推廣的“城市攻堅術”系列。
別的野戰軍都非常重視集體領導。東野卻有所不同。“林羅劉”三人中,林彪定作戰決心,其他事基本撒手不管。他的作戰決心一下,羅榮桓在政治工作上保證促使完成,而把林彪定下的作戰決心變成計劃和命令,并組織部隊實施等一套,就幾乎由年輕力壯的劉亞樓“承包”了。
劉亞樓向下級交代工作布置任務,一條一條,精細嚴謹,明明白白講清必須達到的目的和時間要求,詢問執行者有何困難和要求。合理的,能夠解決的,要人給人,要物給物,逐個落實到位,而且馬上就辦,從不說“研究研究”這種空話托詞。劉亞樓這不同凡響的性格和作風,也是林彪信任、羅榮桓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林羅劉”指揮作戰,特別是打運動戰,大多數場合是直接指揮到師的。重要戰斗,有時還“越級”直接指揮到團。
遼沈戰役前,“林羅劉”就越級指揮問題致電中央軍委,稱:“因為兵團與縱隊的電臺經常變動,不能及時收到部隊的一切報告,只有軍區的電臺才日日夜夜地工作,能及時收到各部發來的電報,能較迅速地發出指示的電報,又因為我們所得到的敵情較兵團與縱隊更全面,故在變動的情況下只有我們才能較了解情況和及時的指揮。故這種臨時超越兵團或縱隊直接指揮的辦法,有很多時候是必須的。”
為了使總部在整個戰役過程中掌握到師、指揮到師成為可能,劉亞樓要求部隊必須嚴格執行報告請示制度,養成以最快速度逐級上報的習慣,說明部隊什么時候在什么地點在做什么。
一次,X縱領導又犯事了,劉亞樓馬上嚴厲而不失禮貌地追問:司令員同志,部隊一到宿營地,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司令員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向總部報告當時敵情。
回答的不錯嘛,就這么一件小事,可你們為什么屢犯規定?四平攻堅中你們72小時沒向總部報告情況;冬季攻勢中,你們又36個小時沒向總部報告戰況,造成總部在指揮上的極大困難,以致失去全殲敵軍主力的戰機。這點已批評過你們了,為什么還不引起重視,又出現這個問題?
司令員低頭認錯。
劉亞樓直言不諱地說:這次批評之后還不重視,不及時糾正,我將建議總部換人!
一次,七縱連續三天沒向東總做宿營報告,劉亞樓嚴肅地給七縱參謀長發去電報:“高體乾同志注意:你們三天沒報告宿營位置了!劉。”這一電報同時通報給東野各縱,以期引起大家的警惕。
說到電報、報告、通令、通報、總結,他不但要求結構嚴密,還要求書寫工整清晰,絕不能馬虎潦草。看到好的電報、文件,他說一聲“發”就走了。不好的,提筆打個大X,就算斃了。司令部不少文件,是由他口授,連標點符號都說,參謀人員記錄后再由他稍作修改寫成的。
在緊急情況下,他通常親自動手起草作戰計劃。林彪口述作戰命令和指示,他能邊記錄邊擬制。待林彪口述完畢,他也就把相應的作戰文書擬好了。
同時,劉亞樓雖敬重林彪,但并非無原則地事事遷就。遼沈戰役結束后,當時“林羅劉”簽發的上報中央、毛澤東的《關于九、十兩月份作戰情況綜合報告》電文中,寫進了“在攻打錦州問題上,我們曾一度猶豫,后來又糾正了”的話。對這段文字,林彪極為不滿,由于羅榮桓和劉亞樓的堅持與說服,才只好照此簽發。
(摘自《開國上將劉亞樓與高層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