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70年代,我在公社里擔任代課教師。就在這時,縣里一位姓石的黨委副書記,剛提拔上來,干好工作的心氣很旺。因為通訊報道抓得不好,挨了批評,他抱怨鎮上沒有這方面人才。縣廣播站的同志將了他一軍:“李云亭是優秀通訊員,你們不給他機會寫稿。他要轉干了,我們就調來當編輯。”石副書記一句話,就把我調到“教育革命辦公室”。
1983年初,縣黨政機關又一次進行機構改革。領導到位后,政府辦公室要配備四名秘書,我是人選之一。當時我剛剛轉為正式教師,從縣教師進修學校轉到教育局任秘書。經主管政務的副主任的推薦,我被調到政府辦公室。在縣政府當秘書,我一干就是十來年,沒想到縣政府機關的秘書同樣面臨各種各樣的難題,我和同行們歸納為秘書有三怕。
一怕領導不講理。一次我在領導講話稿用了個“亟待解決”,領導熟悉稿子時點著“亟”字問我:“這是什么字?”我告訴他:字典上解釋是“急迫地”。他說:“有現成的急字你不用,怎么非用個古字呢?”提筆就改成了“急”。印材料的工作人員不知“急待解決”這個詞的來龍去脈,以為是秘書筆誤,重新改回了“亟待解決”。那天領導在臺上念稿時突然停下來了,原來他又忘了“亟”字讀音。旁邊有人告訴他,他恍然大悟,接著臉色突變:“想起來了,我說小李,你真固執,我已經改對了,你怎么又改錯啦?”
二怕領導不“懂行”。有一年換屆選舉后領導崗位上補充一批新人,縣委要求分管領導向縣委常委會報告工作思路。政府辦秘書班子配合副縣長行動,深入基層調查研究。經過深入調研,我們在報告中提出了要解決“高產窮縣”問題,必須讓農民當土地的家,發展效益農業,讓農民增產增收。
調查報告完工后,由主管農業的副縣長到縣委常委會報告工作。不承想,會議臨時限定匯報時間40分鐘,而副縣長手中那份報告照稿念至少也要90分鐘,怎么辦?副縣長明顯緊張了,“隔二片三”地念完了,讓所有參會人員不得要領。
秘書科長坐在旁聽席上急出一頭汗,看看還有3分鐘時間,他站起來據理力爭,想挽回敗局,可是他的話沒講完就被制止了,理由是常委會議不是自由辯論的場所。我們“發展效益農業”的意見被否決了,5年之后這個思路才被人們重新提起。從這樣一件小事上看,領導不懂行真是害死人。
三怕領導派急活。一次,一位副縣長要參加基層的一個年終表彰會,本來臨場講講就可以了,卻要求準備講稿。我給他寫了5頁稿紙,他用手一捏,說:“就整這么幾張紙糊弄我?”沒辦法我又重寫。時間太緊,午飯也沒時間吃了。同事老王急中生智,他拿出一本稿紙,說“用這個抄一遍就成。”抄寫完畢交給領導,領導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于是帶著稿子,坐上小車樂顛顛地開會去了。其實,我原來用的是每頁360字的稿紙,后來只是改用150字的重抄一遍呈遞上去,急火攻心,當秘書的沒有急智是完成不好工作的。
峰回路轉,終于盼來了一任新縣委書記,對“照稿念”當頭棒喝,我的秘書生涯也開始出現了一縷曙光。不久,我寫了一篇《讓“照稿念”的沒嗑摸》對書記的做法大加贊賞,發表在《黑龍江日報》上。
新書記帶頭不念稿的舉措解放了一大批秘書,有的秘書提拔為鄉鎮黨委書記,有的擔任局長,我也很幸運地當上了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從此告別了長達二十年的秘書生涯。(摘自《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