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喀什噶爾今稱喀什,古稱疏勒,是漢代著名的西域三十六國之一。張騫于公元前119年第二次出使大月氏返回經過時,這里就是一座較大的“有市列”的商業化城市了。公元前60年,疏勒歸屬西域都護府管轄,其都城就在今天的喀什市。此后不久,由于東漢政權決策失誤,疏勒成了北匈奴的屬國。公元73年,漢明帝派奉車都尉竇固率軍西征,“投筆從戎”的班超隨軍來到了西域。次年春,在巴里坤作戰中立有戰功的班超,被漢明帝任命為行軍司馬,代表漢朝出使于闐等國。他僅率領36名勇士,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大智大勇,一年之內先后平定伊吾(今哈密)、鄯善、于闐、疏勒,并以疏勒國的都城盤橐城為依據,成功地從塔里木盆地南緣驅逐了北匈奴勢力,為東漢政權在天山南北最終戰勝北匈奴奠定了基礎。班超在這里叱咤風云、獨撐危局,贏得了西域各國的信任。公元76年,當漢章帝下令閉關,并要班超返回中原時,在疏勒國內引起了極大的恐慌和不安。王侯百姓紛紛抱著馬腿苦苦挽留,有人還為此拔劍自殺,使壯志未酬的班超深為感動,毅然留在疏勒,以自己的大智大勇,穩定了西域局勢,獲得了章帝的嘉許。公元91年重設西域都護府,班超擢升為西域都護,管轄西域諸國。

古疏勒國的都城盤橐城位于今天喀什市的東南郊,當地人稱“班超城”或“艾斯克薩爾”(意為破城子)。古城平面成梯形,長280余米,寬200余米,現僅存一段長約8米、高近3米的殘垣。城墻遺跡之內,建有“班超紀念園”,班超與他的三十六勇士雕像在此朝夕相聚。
唐代的疏勒,是著名的“安西四鎮”之一。10世紀時,這里也曾是回鶻喀喇汗(黑汗)王朝的早期都城。歷史上的疏勒與中原和中亞一直有著廣泛而密切的聯系,并以塔里木地區的行政中心和中亞地區的通衢大邑著稱于世。影響世界歷史的佛教和伊斯蘭教在其向東發展過程中,都是最先到達疏勒,然后沿著絲綢之路向中原傳播。公元1275年,意大利人馬可·波羅橫穿中亞來到喀什時,見到的仍然是“巨大的墻垣之城”和“甚美之園林”,“不少商人由此地出發,經行世界貿易商貨”。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切都遮掩在了歷史的厚幕中。
今天的喀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坐落在市北郊5公里處的香妃墓。墓的原名是“阿帕克霍加麻扎”,是新疆境內規模和影響最大的伊斯蘭教陵墓。墓主為伊斯蘭教白山派首領阿帕克和卓。其兄因協助清軍平定“大小和卓之亂”有功,被封為輔國公,全家遷居北京。阿帕克和卓的重侄孫女買木熱·艾孜姆,因體有異香,人稱伊帕爾罕(香姑娘),于1760年2月被選入宮,乾隆皇帝封其為和貴人,35歲時封為“容妃”,人稱“香妃”,1788年病故后葬于清東陵裕妃園寢之中。香妃生前不顯赫,史書記載不詳,身后卻備受尊崇,自清末時在民間開始流傳“香妃”和“香妃墓”的故事,表達了各族人民自古以來團結友愛、熱愛祖國和家鄉的美好愿望。

喀什以它那神秘誘人的歷史文化巨藏和使人難以理解又難以抵御的異域城邦風格,在歷史進入20世紀初的時候,伴隨著古絲綢之路探險熱和塔里木盆地尋寶熱的興起,再度成為世界注目的焦點。英國與俄國爭相在此設立領事館,互相監視又互相利用,謀取利益。
當年的英國總領事館被稱為“秦尼巴克”,是一座具有歐洲風格的建筑物,經過百年歲月的磨礪,今天仍存在于市內其尼瓦克(秦尼巴克)賓館主樓的后面。喀什市政府為了保留這棟頗具紀念意義的建筑,多次撥款維修,使其保持了舊貌。當年絲綢之路上的重要人物斯坦因、伯希和、勒柯克等都曾經在這里出入。
喀什噶爾的另一座歐式建筑就是沙皇俄國領事館,至今還留有一棟厚重的主體建筑,深藏在一座專事接待外賓的賓館院內。當年英、俄兩國為了各自的利益,在喀什噶爾明爭暗斗,表面上又保持著虛假的友好關系,互相拜訪。看著俄國領事館這座僅存的建筑,仿佛能感覺到在這里舉行過的無數個冗長的宴會,滿屋的煙氣、沖天的伏特加味、俄國醉漢隨口哼出的不連貫的俄羅斯民歌。西域探險史上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斯文·赫定當年是這里的常客。
今天的喀什,已遠非百年前可比。外國探險家筆下高厚的城墻、巨大的鐵城門、狹窄的街道、坑坑洼洼的地面、骯臟不堪的乞丐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寬闊筆直的街道、林立的高樓、不斷起降的飛機、進出車站的列車、川流不息的汽車、令人眼花的商店、繁華的巴扎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漫步喀什街頭,古老的清真寺和新建的超市比肩而立,蒙面的伊斯蘭婦女與袒胸露背的現代女郎擦肩而過,有著數千年歷史的馕餅爐與新興的麥當勞快餐店比鄰而居,激蕩的迪斯科音樂與清真寺召喚教徒做禮拜的召喚聲在空氣中交響。惟有艾提尕爾清真寺廣場周圍著名的巴扎仍同100年前一樣熱鬧。擁擠不堪的人群,熱鬧非凡的場面,黃澄澄的無花果,絳紫色的桃,紅艷艷的杏,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滾圓的西瓜,熟透了的哈密瓜,碩大的葡萄干,用自然冰調制的大碗酸奶,噴香的羊肉烤包子,五顏六色的帽子鋪,亮晶晶的銀匠鋪,以及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和阿拉伯等國的各色工藝品等,將喀什這座古老的城市裝點得別具特色。喀什市中心的廣場上,一尊約建于20世紀70年代巨大的毛澤東全身塑像,仍然揮著右手靜靜地佇立在高高的主席臺正中,使人不由地想起“毛主席揮手我前進”的那個年代。

在今天的喀什市內,要想尋找那種逝去的滄桑感,最好是進入那迷宮般的老城區探訪。有人提醒我們:喀什老城區非常大,街巷錯綜復雜,稍不注意就不知如何出來,一定要沿著鋪有六角形地磚的道路方可走得通。如果路面鋪條形磚,則必定是死胡同,還真有點像《水滸傳》中祝家莊的盤陀路。
懷著神秘而又好奇的忐忑心情,我走進了喀什老城區。初進老城區,一切都讓人感到新奇。條條古街九曲回廊,向我們展示出古城的千年風韻。幽深的閭巷縱橫交錯,不知道通向哪家大門緊閉的院落。沿街的房屋參差不齊,銹跡斑斑,每一處破損的屋脊、陳舊的窗欞和銹蝕的樓板上都透露出遠古年代的氣息。臨街鋪面中還在從事古老手工藝品制作的木工、銅匠和銀匠們,仍在他們的旋床和砧板上忙碌著。推開一扇半掩的門,借著從天窗中射下來的一道光柱,看清是一間維吾爾族的茶屋,里面坐滿了男人,煙氣氤氳,好似置身于一幅倫勃朗的油畫中。閭巷中行人不多,多是蒙著面紗的老婦人不知所往地踟躕獨行。那些可愛的維族孩子,不論男女,一看見我們走近,都爭先恐后向我們招呼一聲“Hello”。
徜徉在喀什老城區的閭巷中,仿佛一下子邁入了中世紀的門檻。古老的清真寺,陳舊的老土墻,朽蝕的老木柱,從各家住戶中飄散出來的馕餅味、羊膻味、奶茶味和莫合煙味充斥著古巷中的各個角落。巷子套巷子,幽深不知所向。

沿著一條名為“歐爾達希克”的街道向前走去,不多遠,在一堵很不起眼的高墻前,豎著一塊破舊的木牌,斑駁的字跡表明是“奧達伊西克清真寺”。這里原來是喀喇汗王朝王宮遺址的一部分。
汽車在夏天的傍晚行駛在喀什噶爾的鄉間,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麥香,茂密的樹林和豐收在望的農田郁郁蔥蔥。夕陽西下,美麗異常。遠處的帕米爾雪峰被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大地沐浴在金色的暮靄中。奔流不息的喀什噶爾河,不知疲倦地沿著彎曲的河道流向未知的遠方。男人和孩子們趕著毛驢在河邊馱水。飽經滄桑的維吾爾族老人,盤坐在門口橫跨水溝的大木床上,享受著人生又一個愜意的傍晚。路上不時遇見身著艷麗服裝的婦女,急急地奔向她們各自的歸宿。幕色越來越深,夕陽墜入大戈壁遠外的地平線下,天空中一片桔紅。一支迎親的車隊迎面駛來,前導車上的樂手們吹奏著嗩吶,彈撥著冬不拉,敲打著手鼓。仙樂般的西域音樂由近而遠,把人的思緒帶入到縹緲的遠方。華燈初上,游人如織,喀什噶爾又迎來了一個不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