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地產商

文擇仁/縮寫

一

2001年7月14日上午，東州古城解放大街上，一支豪華婚禮車隊正浩浩蕩蕩地向黑水河體育場方向行進。

“規模這么大，這么豪華的婚禮車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位路人驚嘆道。

“聽說是森豪集團董事長白昌星的弟弟白志剛結婚?！?/p>

“怪不得，原來是大房地產商??！”

正當人們議論紛紛之際，婚禮車隊被一條警戒線攔住了去路。“對不起，前面黑水河體育場正在實施爆破，請你們的車隊上三環繞行吧?！币晃痪旖忉尩?。

車隊魚貫而入三環后，新娘羅依倩說：“還是范真真的手段高明，黑水河體育場這塊地最終落到了她的手里?！?/p>

“誰讓人家有個外號叫‘土地奶奶’呢，她和‘土地爺’何振東的關系在東州房地產界誰不知道！”白志剛鄙視地嘆氣道。何振東是東州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東州的房地產商私下里送給他一個外號叫“土地爺”。

兩年前，東州曾發生震驚中外的“肖賈大案”，前任市長肖鴻林和常務副市長賈朝軒栽在了土地出讓上，東州上千家房地產商逃亡國外的就有好幾百人。

白昌星下海之前是東州市政府辦公廳房產處處長兼政興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房改開始后，白昌星辭職下海，不到兩年時間，就創建了森豪房地產開發公司。白昌星與賈朝軒原是兄弟相稱，在經濟上雖然沒有大的糾纏，但是，哪家房地產公司能離開賈朝軒手中的一枝筆？因此，肖鴻林、賈朝軒被雙規的當天晚上，白昌星和白志剛就踏上了去美國洛杉磯的飛機，將集團交給一位主管銷售的副總經理打理。

在美國，白昌星與斯坦利財團董事威廉·馬休斯在拉斯韋加斯馬蹄鐵賭場認識了。兩人都是玩“侯得倫”的高手，經過幾番較量，就成了牌友。

后來，斯坦利財團董事會非?？春弥袊姆康禺a業，特設騎士基金專門投資中國的房地產業，由威廉·馬休斯負責籌建，原則是必須吸收一位在中國有經驗而且實力雄厚的房地產開發商加盟。威廉·馬休斯立即想到了白昌星。就這樣，斯坦利財團旗下的第一只專門針對中國房地產市場投資的騎士基金正式成立了，雖然白氏兄弟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是由于騎士基金專門針對中國的房地產市場，白氏兄弟對項目投資很有話語權。

“肖賈大案”塵埃落定后，白昌星低調回國，重新啟動了未來城項目，并開建了具有美資背景的騎士大飯店。

白昌星并不留戀官場。不過，在早他曾經寄希望弟弟在官場大展宏圖。為此，在白志剛大學畢業后，他煞費苦心地把弟弟弄到了市政府辦公廳綜合二處。他的意圖很明顯，想找機會讓白志剛給賈朝軒當秘書。然而，白志剛做人張揚，結果讓同處室頗有心計的同事占了先機。當時白志剛非常沮喪，工作上破罐子破摔，這一切都被市里一位女副市長的秘書范真真看在眼里。白志剛剛到綜合二處時，范真真就被這個體型健美的帥哥給迷住了。

有一天，白志剛在酒吧喝醉了，正好遇上了范真真。她把白志剛扶上了自己的車，直接開到了自己的家中。不久，范真真的男朋友發現了兩人的私情，到處寫信舉報白志剛。

讓范真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白志剛矢口否認自己與范真真有男女關系，更不承認范真真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范真真惱羞成怒，向辦公廳領導如實坦白了與白志剛偷情并懷孕的事實。

結果，白志剛和范真真被雙雙開除。離開市政府辦公廳的當天，范真真找到白志剛，惡狠狠地扔了一句話：“白志剛，這輩子我早晚讓你下地獄！”

白昌星見與弟弟一商一政的夢想破滅了，索性把弟弟送到了日本去留學。在日本歷練了幾年，白志剛回國任森豪集團總裁。

二

炸掉黑水河體育場，用這塊黃金寶地招商引資，既有轟動效應又有示范效應。給何振東出主意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州市天嬌集團房地產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范真真。

范真真被市政府辦公廳開除后，最先向她伸出援手的就是時任皇縣縣委書記的何振東。何振東對范真真一直垂涎欲滴，只是礙于范真真是副市長的秘書，不敢輕易下手。

何振東邀范真真去了一趟香港，讓范真真過足了購物的癮。范真真風情萬種地說：“東哥，我歸你了！”回到東州后，何振東為范真真注冊了一家房地產公司，范真真搖身一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房地產商。

“肖賈大案”曝光后，何振東如愿以償地當上了東州市副市長，主管城市建設、金融、社?；鸸ぷ鳌＿@讓范真真興奮不已，因為范真真早就盯上了黑水河體育場這塊黃金寶地。也是該著范真真時來運轉，新任市委書記洪文山上任伊始便提出了“經營城市”的理念，不遺余力地推進“房地產業立市”。然而，受“肖賈大案”的影響，外商不來了，洪文山想以房地產業帶動經濟全面振興，卻遲遲沒有找到突破口。在范真真的慫恿下，何振東給洪文山出了個主意，炸掉黑水河體育場，出讓這塊黃金寶地，必然增強國內外投資商投資東州的信心。

黑水河體育場即將被炸掉的消息一出，這塊地成了國內外房地產商爭食的一塊肥肉。然而，沒有人知道，其實這塊肥肉已經燉在鍋里了。當然，范真真根本沒有能力獨吞這塊肥肉，而且，何振東說服洪文山時是打著招商引資的旗號。為此，范真真找到目前在東州投資的外商里名氣最大實力最強的香港黃河集團，在這塊地合作開發融合了多種城市功能、規模比未來城大一倍的萬象城項目。

三

白志剛和羅依倩的婚禮在北都大飯店河畔草坪上舉行。草坪一角的太陽傘下，坐著何振東的小舅子、東州和泰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于寶山。

于寶山是一個嗜賭如命的花花公子，和泰公司是何振東當上主管城建的副市長后成立的，?？康跪v土地發財。

白昌星聽白志剛說，于寶山手里有一塊地，想出讓給森豪集團，便過來見于寶山。因為白昌星心里清楚，于寶山手里的地都是好地。于寶山說他上個星期在澳門葡京賭場輸掉五千萬，他急需一大筆錢把這個窟窿堵上。

何振東在仕途爬得這么快，這么順，全都仰仗老丈人這個靠山。何振東的老丈人1980年代初是清江省委書記、東州市委第一書記，后任全國政協常委。何振東的老婆如今癱瘓在床，但何振東如果膽敢怠慢老爺子女兒，他若不高興仍然可以左右何振東的仕途，因此表面上，何振東對老婆仍然是尊敬有加。而且何振東還讓小舅子于寶山成立了和泰公司。當然，何振東的如意算盤是于寶山名義上是和泰公司老板，實際上是自己的傀儡。

然而，于寶山背著何振東跑到澳門去賭，輸光了錢就背著何振東把姐夫千叮嚀萬囑咐不許賣的地要賣給白氏兄弟。

于寶山稱，他聽何振東說，東州正在爭取成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足球分賽區，位于石佛區大禹鄉黑水河畔的這塊地旁邊要建奧體中心，無異于又一塊黃金寶地。這塊地究竟有多大價值，白昌星心里沒有底，但他決定賭一把，壓價到六千萬拿下了這塊地。隨后，白昌星以森豪國際中心的名義高調推出大禹鄉這塊地。

得知于寶山將大禹鄉那塊地轉讓給了白氏兄弟，何振東鼻子都快氣歪了，讓秘書把于寶山叫到辦公室。

“寶山，大禹鄉那塊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振東劈頭蓋臉地問。

“賣了！”于寶山輕描淡寫地說。

“賣了多少錢？”

“六千萬?！?/p>

“什么，不到一個億你就賣了？寶山啊寶山，你知不知道這塊地不出兩年，能賺上十個億都不止。錢呢？”

“還債了。”

“什么債？”

“賭債。我在澳門葡京賭場輸了五千萬，公司賬上沒錢了，不賣地就沒錢花了。”于寶山有點理虧地說。

何振東聽罷火一下子頂到了腦門，低聲罵道：“滾，我他媽早晚要讓你給毀了！”

于寶山悻悻地說：“滾就滾，姐夫，你可別忘了，沒有我家老爺子，你會有今天？咱丑話說在前頭，你給范真真批多少地，就得給我批多少，否則的話，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p>

“你……”何振東氣得一時語塞。

四

白昌星從于寶山手中接手大禹鄉的地塊以后，按規定須一次性付清土地出讓金三億六千萬，白昌星覺得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他的目標是緩交，甚至拖著不交。實現這個目標并不難，只要市國土資源局局長萬鳴武點點頭，這事就算辦成了。萬鳴武到市國土資源局任職之前，曾經是市政府辦公廳行政處副處長，兩個人熟得很。

萬鳴武有個愛好，喜歡打獵，白昌星費盡周折從美國給萬鳴武弄了一把價值五萬美金的雷明頓雙管獵槍。

這天，萬鳴武接到白昌星電話，約他周末一起去玉龍山狩獵場打獵，萬鳴武欣然應允。

“昌星，常言道，無功不受祿。你這次約我出來一定有事求我，說吧，什么事？”萬鳴武開門見山地問。

“鳴武，我還真有事求你。我最近在大禹鄉搞了一塊地，光土地出讓金就三億六千萬，你老兄能不能高高手，土地出讓金先緩交，等到我的未來城銷售款回籠后再交齊，怎么樣？”

“昌星，‘肖賈大案’后，市財政捉襟見肘。夏市長到東州后，對土地出讓金抓得非常緊，你一點不交肯定不行，能不能先交一半？”萬鳴武為難地說。

“鳴武，這錢我不是不交，只是緩交，你老兄高高手不就過去了。” 白昌星不死心地說。

“這樣吧，昌星，你先交百分之二十怎么樣？”

“百分之二十就是七千二百萬，鳴武，你幫人幫到底，我先交百分之十五怎么樣？”白昌星耍賴地說。

“昌星，你小子可真是個奸商。好好好，不過咱先把丑話說到前頭，你的未來城資金回籠后，余款必須一次性付清?！比f鳴武一本正經地說。

“感謝領導關懷，決不食言！” 白昌星抱了抱拳打趣地說。

市長夏聞天經過一個星期的斡旋，北京奧組委同意東州作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足球分賽區。夏聞天躊躇滿志，一個以東州奧體中心建設為契機打造黑南商貿中心區的計劃攪得他興奮不已。

市政府在大禹鄉黑水河畔要建奧體中心的消息不脛而走，與奧體中心毗鄰的森豪國際中心地塊的地價迅速飆升到二十多億。

范真真忙于萬象城，還忙于報復白氏兄弟，忙來忙去還是讓白氏兄弟占了先機，森豪國際中心完全是在“極品”土地上做“精品”，白氏兄弟又要賺一個盆滿缽滿了。

這天，在御花園五號別墅，范真真與何振東又見了面，兩人一番游龍戲鳳。見何振東心情頗佳，便想求他幫忙奪了森豪國際中心。這個想法鬧了范真真一個多月了，但是她遲遲沒張口，因為她覺得一定要選一個最佳時機說，而且說之前要先讓何振東對白氏兄弟恨起來。

“東哥，森豪國際中心就要破土動工了，你不覺得這塊肥肉丟得太可惜了嗎？”

“都是我那個小舅子不爭氣，我真后悔當初沒把這塊地放在天嬌集團的名下?！焙握駯|痛惜地說。

“東哥，我聽說白昌星很瞧不起你，說你是最沒水平的副市長，自從接管城建這攤以后，除了賣地蓋樓屁本事沒有?！?/p>

何振東好端端的心情一下子壞掉了，他陰著臉怒道：“他白昌星不就是靠買地蓋樓活著的嗎？我讓他買不著地，蓋不了樓，看他還有什么本事！”

“瞧你，犯得著真生氣呀！森豪集團再有實力還不是在你的一畝三分地上混飯吃，你要真想讓他們斷氣，還不是伸伸指頭的事?！狈墩嬲骊幎镜卣f。

“哪像你說得那么容易，白昌星這小子城府很深，聽說在北京沒少下工夫。在中國干房地產跟從政沒什么兩樣，都得找靠山，有后臺?！焙握駯|意味深長地說。

“照你這么說，就沒有辦法整治他們了？”范真真失落地問。

“辦法一定會有的，只是得等待時機。不是有句話嘛，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全報嘛！”何振東陰笑著說。

五

森豪國際中心一旦全面開工，至少需要二十個億，所以白昌星必須選一個能百分之百墊資的施工單位。他對這個項目的招標采取了以逸待勞的策略，急得東州最具實力的五家施工單位如熱鍋上的螞蟻到處尋找白昌星。

東州建工老總熊華山終于找到白昌星和白志剛。

“看來你是為森豪國際中心的工程而來，項目東外建已經開工了。”白昌星用惋惜的口氣說。

“別蒙我了，昌星，東外建老總韓國平與你只簽了地下工程的部分合同，我來是和你們研究后續工程的。”熊華山單刀直入地說。

“華山，你可真是只地耗子，東州房地產界什么事也瞞不過你！”白昌星哈哈大笑地說。

“市場經濟講究的是優勝劣汰，森豪國際中心的后續工程東州建工志在必得，談談你們的條件吧?！毙苋A山開門見山地說。

“華山，既然森豪集團與東外建簽了地下工程的合同，后續工程東外建就有優先簽約權，這一點在合同里寫得很清楚，除非……”白昌星故意把話說了一半。

“除非什么？”熊華山迫不及待地問。

“除非后續工程東外建沒有墊資的能力！”白志剛插嘴道，故意把“墊資”兩個字說得很重。

墊資是房地產商慣用的手法，通過后續工程的招投標，威逼承建方投資，賠本承包前期工程。許多施工單位不僅拿不到工程款，而且因墊資陷入困境。

熊華山之所以敢于與森豪集團談墊資，是因為他看中了森豪集團的實力。熊華山一點都不懷疑森豪集團的付款能力，因為在東州房地產界除了有港資背景的萬象城和有美資背景的騎士大飯店兩大項目以外，最具實力的項目就是森豪國際中心了。但是熊華山并不知道白氏兄弟是騎士大飯店的大股東，僅那一個項目就耗去了森豪集團的所有流動資金，森豪國際中心只有靠施工方墊資才能開工。

“那好，昌星、志剛，除了陽合同外，我們還可以簽陰合同，這話我熊華山算說到家了吧。”熊華山拍著胸脯說。

白昌星見熊華山上道了，心里竊喜。

“目前，森豪國際中心的工程分三個部分，寫字樓地下一期工程，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以及整個地上工程，我現在希望簽五份合同?！卑撞巧畛恋卣f。

“怎么是五份合同？”熊華山不解地問。

“寫字樓地下一期工程一份陽合同一份陰合同，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一份陽合同一份陰合同，工程款按預付款、進度款和結算款簽一份陽合同?！卑撞钦f。

“昌星，你夠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地上工程必須由東州建工來做，否則我們可虧大了！”熊華山咬了咬牙說。

“這要視工程質量而定，如果在合同期規定的工期內完工，而且質量合格，我保證與東州建工簽地上工程合同?！卑撞窃幾H地說。

“那好，我希望早日開標早日簽合同?！毙苋A山興奮地說。

東州建工進駐森豪國際中心工地后，因為受非典疫情影響，耽誤了工期。熊華山心急如焚，親自上工地指揮，日夜趕工，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森豪國際中心的框架就出現在地面上，然而白昌星卻非常擔心工程質量。

果然不出白昌星所料，森豪國際中心工程質量出了問題。他趕到工地，對熊華山說：“咱丑話說到前面，既然工程出現了質量問題，就必須得到糾正，否則我一分工程款都不會付的。”

“昌星，之前遇上了非典，工程根本無法按合同完成，為趕工期，出現一點質量問題也很正常?！毙苋A山抱怨說。

“還是那句話，一切按合同辦，工程質量和工期必須保證?！卑撞强跉鈬绤?。

見白昌星借機威脅，熊華山開始擔心森豪集團有沒有支付工程款的能力，為此，他放慢了施工進度，暗自打定主意，工程質量可以修正，但是必須支付地下一期工程款，同時簽訂三期地上陰合同，否則就停工。

這天，白氏兄弟約熊華山見面，商談三期地上工程陰合同問題。

“我們進行了認真測算，怎么也得拿十個億。”熊華山說。

“我看你是獅子大開口?。∥覀児こ滩恳沧隽嗽敿氼A算，四個億足夠了?！卑撞怯貌蝗葜靡傻目跉庹f。

“昌星，開玩笑呢，四個億只是我成本的一半。”熊華山猛然站起來說。

“華山，這樣吧，你扔個底線?！卑撞撬斓卣f。

“我不賠不賺也得八個億，這就是我們的底線。”熊華山妥協道。

“八個億根本不可能，最多四億五。”

“昌星，四億五太離譜了，八個億一分錢不能少?！毙苋A山毫不讓步。

“熊華山，四億五也是我的最高限額，多一分也不行。”白昌星咄咄逼人。

“白昌星，我勸你再好好想一想，不然的話我就只好停工了。”

“熊華山，你是在威脅我嗎？我也勸你好好想一想，你要敢停工，我們法庭上見！”

沒過幾天，白昌星真的被告知森豪國際中心工地停工了。接到白志剛要求馬上復工的電話，熊華山威脅說：“志剛，想復工不難，把地下一期工程款給了，把三期地上工程的陰合同簽了，馬上復工?！毙苋A山聲音清脆，很顯然他正在為自己這招而得意。

白昌星覺得與東州建工的官司在所難免，他讓白志剛馬上委托律師全權介入這件事。

六

2004年全國“兩會”后，國土資源部、國家監察部聯合頒發了71號文件。該文件規定，8月31日是協議出讓經營性土地使用權的最后期限，之后所有土地不得再協議出讓。同時規定，已經獲得土地的開發商，如果尚未付足土地出讓金的，必須在8月31日前補交齊全后方能辦理土地證或再行轉讓，否則國家將收回土地，并強調8月31日以后，仍以歷史遺留問題為由協議出讓土地的要從嚴查處。

正當森豪集團準備向法院起訴東州建工之際，萬鳴武突然調任市規劃委主任，而原來的市規劃委主任顧長山調任市國土資源局局長。

萬鳴武走之前非要請白昌星吃飯?！安?，下周我就去規劃局了，這周你最好把森豪國際中心欠下的土地出讓金補齊，不然的話，你可能會遇上大麻煩！”萬鳴武認真地說。

“鳴武，房地產界都知道8.31大限，只是我不明白，森豪集團除了欠點土地出讓金，又沒有什么歷史遺留問題，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昌星，我一直以為你小子老謀深算，怎么今天犯起糊涂來了？我估摸著你不趁我在時趕緊交齊土地出讓金，怕是我走后你再想交，顧長山也不會要了。”萬鳴武話里有話地說。

東州市決定以8.31大限為契機，重拳整頓目前混亂無序的房地產市場，一個陰謀在何振東心里萌生。

晚上，何振東回到御花園五號別墅，對范真真說：“8.31大限是一個天賜良機，我們可以借機收回森豪國際中心。”

“東哥，森豪國際中心可是在建項目，沒有任何歷史遺留問題，你用什么理由收回？”范真真質疑道。

“森豪國際中心欠著土地出讓金呢！”

“人家要是拿出這筆錢按時交呢？”

“我已給顧長山打了招呼，拿出這筆錢，市國土資源局也不收，逼森豪集團就范。真真，你就瞧好吧，眼下白昌星正鬧著和東州建工打官司，森豪國際中心早就停工，快成爛尾樓了，收回森豪國際中心那塊地名正言順。寶貝，到時候搞一場驚心動魄的拍賣會，森豪國際中心就可以改名叫天嬌國際中心了。”何振東說。

這天一大早，白志剛就去了市國土資源局。自從萬鳴武向白昌星擺明利害關系后，白昌星便抓緊時間回籠資金，又從騎士基金調撥了一個億，這才湊足三個億。然而正如萬鳴武所預料的，繳納剩余土地出讓金遭遇重重障礙。

白志剛當即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有人給他透了一句話：“之所以不收森豪國際中心項目的土地出讓金，是因為大領導不讓收?！卑字緞傫R上想到了何振東。

就在森豪集團向中山區人民法院起訴東州建工第一次開庭當天，東州市發改委、市規劃委、市建委、市國土資源局聯合在市國土資源局網站上發布公告：取消森豪國際中心立項、規劃、施工等許可證，市國土資源局收回森豪國際中心的土地，理由是森豪集團“拖欠土地出讓金”。

白昌星決定親自會會何振東，畢竟魚死網破的代價太大了，能避免這一步棋最好。但是白昌星與何振東沒談幾句就不歡而散，白昌星只好破釜沉舟了。

當晚，從御花園八號別墅閃出一個人影向五號別墅走去。此人身法極其敏捷，迅速走到五號別墅門前，掏出一根鋼絲打開門鎖，像幽靈一樣閃了進去，摸到臥室，將針孔攝像頭安裝在掛在墻上的液晶電視屏幕上。此人是白昌星的司機兼保鏢老關。原來，白昌星得知范真真與何振東經常在御花園五號別墅幽會以后，特意買下了五號別墅旁的八號別墅，用于監視何振東與范真真的一舉一動。白昌星預感到范真真與何振東早晚要對森豪集團下手，當白志剛到市國土資源局交土地出讓金受挫后，白昌星就作出了一個決定。

七

何振東到北京參加建設部的一個會議，當晚在首都機場等飛機回東州時，被中紀委的人截住了。

最先報道東州市副市長何振東被雙規消息的是香港《大公報》。據報道，何振東被中紀委關注并最終立案調查，緣于有房地產商向中紀委舉報何振東大搞權色交易、收受巨額賄賂、插手重點工程、批地黑幕等諸多問題。而直接“扳倒”何振東的是一張長達一小時的光盤，這張光盤錄下了何振東與情婦范真真進行權色交易的過程……

（摘自《當代·長篇小說選刊》原文約25.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