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棟：沒有人能完美謝幕

2007年10月，已在八一做了兩年多領隊的劉玉棟選擇了復出，選一次，他回到了自己故鄉的球隊福建。

“冠軍也好，榮譽也好，都已經成為了過去。不能按過去的標準去衡量我的現在。其實，沒有哪一個人是可以完美謝幕的。”在剛剛進入福建隊之后，劉玉棟表示自己要從頭開始，先做一個新人。“我不是什么精神領袖。我只是在全力以赴的打好比賽把最好的表現給球迷。”

“其實，沒有哪一個是可以完美謝幕的。”在剛剛進入福建隊之后，劉玉棟表示自己要從頭開始，先做一個新人。

在首戰云南隊僅僅得到兩分之后，接受采訪時戰神說。

“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跟年齡做斗爭。”福建主教練普拉達對劉玉棟37歲選擇復出很有自己的看法，在福建隊常規賽的初始階段，普拉達用劉玉棟很謹慎，每場球只讓他打十幾二十幾分鐘；當普拉達倚重的外援中鋒波特離隊之后，劉玉棟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時間，連續五場比賽得分過二十，球隊成績是四勝一負。常規賽，劉玉棟場均上場22分鐘，得16分，4.7個籃板，投籃命中率55.6％。

“現在的年輕隊員中，能讓我真正說得上欣賞的球員是沒有的。這跟國內本身4號位實力相對較弱有關系。根據我的觀察，確實沒有一個讓我去很欣賞的球員。”劉玉棟一直信心滿滿的認為自己是國內最好的大前鋒。

訪談：失敗是運動員的宿命

——復出的過程是比較困難的吧?

劉玉棟(以下簡稱劉)：困難比想象中多得多。大家都知道，這在八一隊沒有先例。但是他們都尊重我的選擇。福建隊曾多次提出希望我回到福建隊。我是從這里走出去的，福建省政府、領導都很重視。八一從多方面考慮，也希望我自己來決定。我也在觀察，通過兩年的休整，自己的傷病逐漸恢復，這也增加了我復出的信心，所以能回到福建隊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復出的原因是你離不開籃球想回來打，還是要為家鄉做貢獻呢?

劉：兩個因素部有，我在這兩年一直保持了體能訓練。雖然沒有對抗，但是體能訓練沒有放。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福建是我的家鄉，從球隊的長期建設出發，他們需要一個能夠幫助他們的人，恰好我也比較合適，我也是福建人。我也考慮。主要是我自己愿意到福建來效力，如果是其他的隊伍我想我不會去。我父母的年齡也大了，以前事業輝煌的時候，很少有機會回到父親母親身邊來照顧他們。雖然親朋好友也很多，但他們很少到外地去看球，這次我回來打比賽，他們都非常高興。

——體現在是否適應了隊伍?

劉：在八一隊是20多年，大家很熟悉，而這的教練，不會給你時間，只有你來適應他，適應他的戰術和想法。幾年不打比賽了，對于對手的變化，場上燈光等，都需要我來逐漸的適應。確實有了太大的壓力，包括球迷、好友和社會上的關注，都給我很大的壓力，但我也說，這些需要默契。以前在八一隊都是首發。現在要適應一切新的環境，只能是以時間來檢驗。我不是什么精神領袖。我只是在全力以赴的打好比賽把最好的表現給球迷。我更需要的是能有好的表現，要幫助隊伍贏得比賽。大家都看到了，我每場都在往好上走。畢竟兩年沒打了勢頭還能往上走，就我自己而言，還是比較滿意的。以前的老傷還是有些影響，但自己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也盡量避免對比賽的影響。

——對于年齡問題，你怎么看的，是不是年齡真的制約了你?

劉：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通過努力來彌補一切，從體能來說，自己已經加強訓練了。現在一切的攻防體系包括節奏和指導思想都發生了改變。沒有一個是跟你挨在一起，我現在要像年輕隊員～樣，按照教練的意圈和要求重新開始。過去，八一的分工明確，選擇對方的強點弱點包括本隊的弱點強點都十分明顯、大家都是發揚自己的優點來打，但現在福建隊來說一切都改變了。都是按照教練的要求來打，所以我就跟自己說要盡快適應教練。但我想，這個適應過程會非常艱難。

——現在和福建隊融合得怎么樣?

劉：福建隊非常好，人員配備很優勢，整體實力不錯，應該是中上。但現在還沒有發揮出來，后面會越來越好。現在我也正和球隊慢慢熟悉。現在是新的球隊、新的環境、新的教練，都在適應，不過覺得還可以。從個人能力來講，4號位上，國內球員中超過我的還是很少，這一點我比較自信。而這個位置也是福建隊比較薄弱的環節，我來了剛好補這個缺。當然盡快融入到隊伍中去，還需要時間。

——據說你臥推90公斤非常輕松。你能透露一下現在臥推最大能達到多少?

劉：基本上能達到130到140公斤，如果是說之前夏天那一段運動量比較少的時候，最多能達到150公斤吧。

——據說這個量很多年輕隊員都達不到?

劉：(搖頭)達不到，達不到的。

——當年怎么選擇從八一退役當領隊了?

劉：當年退役主要是考慮給年輕隊員多一些發展空間。2004-2005賽季，八一隊取得了第三名，這是歷史上最差的戰績，我從來沒得過第三名。從這一次看出球隊對我的依賴性太大了，而且那時候我打得非常累，上場時間、強度都比以往多了很多，我感到壓力很大。如果大家繼續對我過于依賴的話，可能對球隊的未來發展不利，所以就退了。

我從運動員變成了干部，從以前被人管變成管別人，在這兩年中也在不斷地摸索學習，管理八一的班子建設和年輕隊員的培養。其實幫福建隊打球，也是想學習一下地方俱樂部的運作以及外援的交流等等，以前從未接觸過這些。

我的心態一直很好，我認為當運動員不會有很好的結果，取得的成績很短暫，輝煌過去什么都沒了。堅持努力的人最終都是走向失敗，失敗就是運動員的宿命，這很現實。很多東西都是矛盾的，就像現在我在福建隊，別人還拿以前的眼光看我，我說幫球隊打到第六，但別人覺得我不該打第六，就該拿冠軍，根據目前的情況(福建)不可能拿冠軍。盡管如此。我還是選擇了繼續，因為也許大家看不到我曾經的風光，但可以看到我的努力，也許努力了也得不到好成績。但我會在現有的基礎上為球隊做一些貢獻。

偉大的投手

只有一個詞能用來形容籃球場上的劉玉棟——偉大。

2001年。劉玉棟在九運會決賽的最后時刻投中了3分球，幫助八一隊以一分險勝上海隊，這是當年中國籃球最值得回味、最值得記憶的一次投籃，也是中國籃球史上的一次經典的投籃。這僅僅是劉玉棟諸多經典中的一個，在他身后諸多的紀錄已閃耀多時，它們照亮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了一個沉默著的球員身上散發出的光彩。

劉玉棟是CBA史上場均得分第一的球員(25.9)，是CBA季后賽總得分最多的球員；是CBA總決賽總得分、平均得分最多的球員；是單賽季得分(2001-2002賽季)最多的球員；是CBA第一個連續八場比賽得分超過40分(2001-2002賽季)球員……

在早年的八一隊，因為有王治郅，因為其他國家隊隊友身體狀況好、狀態佳，平均一場比賽打二三十分鐘，劉玉棟就坐在場邊休息了，很少見他露出什么風采。但在2000-2001賽季，在王治郅因傷狀態欠佳，一些隊友不適應王非帶來的新戰術打法時，劉玉棟便挺身而出，常規賽時他以平均每場27.2分幫助八一隊名列第一；進入復賽，劉玉棟以每場33.3分幫助八一以兩個3比0拿下江蘇和吉林；在與上海隊的四場總決賽中，劉玉棟平均每場得36.2分，其中兩場得分超過40分，幫助八一隊以3比1戰勝上海。

就是在這一年，劉玉棟愈是關鍵愈是穩定的表現征服了CBA所有的球員、教練和觀眾。從不對媒體夸獎球員的冷面主帥王非，竟然幾方面對傳媒專一表揚劉玉棟，說“2000-2001賽季CBA的MVP應該屬于劉玉棟”，為球員做鼓手，王非破了天荒。

在這個賽季王治郅走后，八一隊在常規賽創紀錄地輸了6場球，排名一度徘徊在十名左右，但依靠劉玉棟平均每場36分的發揮，八一隊很快走出低谷，最終排名常規賽第二，并幫助球隊第七次殺入CBA的總決賽。劉玉棟平均上場時間37分鐘，是八一隊最長的，他的873分的總得分是常規賽第一名，205個籃板列在CBA的第十一位，56次搶斷是CBA的第五名，這三項都是八一隊最高的，他的65個三分球列在CBA的第九位，僅比李楠少14個。

15歲第一次摸籃球

1970年，劉玉棟出生在福建莆田縣涵江區一個有幾千人口的大村子里。他的父親是龍巖礦務局的調度員，身高只有1.75米。母親是一個農民。劉玉棟在家行三，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他的哥哥在礦務局上班，身高僅為1.78米。自小，劉玉棟也沒受過什么籃球的啟蒙教育，天生好動的他在打魚摸蝦、上樹爬房中度過了童年時光。瘋玩的結果是使他捧打出一身結實的筋骨。

劉玉棟個子長得很快，讀初一時，他已有1.85米，比一般大人都要高出一頭。但此時已經15歲了的他，因為學校條件簡陋，連一節體育課都不曾上過，籃球更不曾摸過。可機遇的線繩很快就拴住了大個子劉玉棟。1985年。福建青年男籃的教練到莆田選拔高大隊員，在看到劉玉棟后。如獲至寶，將他帶到福州。在同齡的孫軍、鄭武、胡衛東、吳乃群、馬健等人已開始打全國青少年聯賽時，15歲的劉玉棟才第一次接觸籃球，開始他的籃球基本功練習。

“我起步很晚，但因為愛籃球，所以我很努力；我的性格愛拼、愛動，剛開始玩的時候感覺特別好，所以就愛上了籃球了。”

籃球場上，劉玉棟光芒四射。一樣的動作，教練教一遍他即能領悟，始終是全隊運用最快的一個。很快，青年隊的小河溝里已不能游動劉玉棟這條成長中的龍，僅僅練了一年多的籃球，劉玉棟就進入了福建省男籃一隊，這時他的身高已長到1.93米。進一隊不久，劉玉棟就代表福建出征六運會，并成為烏魯木齊賽區年齡最小的球員——這年他17歲。六運會結束的4個月后，劉玉棟在參加全國聯賽時已成為隊中主力，平均上場30分鐘上，得12分8.5個籃板，這距他第一次摸籃球還不到30個月。

1989年春天，在參加全國聯賽時，福建隊的教練向國家青年隊推薦了劉玉棟。9月份，19歲、身高1.97米的劉玉棟進入國家青年隊，同時，因為福建男籃解散，劉玉棟又披上軍裝，成為南京部隊的球員。1990年秋，在成都的全國聯賽中，劉玉棟展現出驚人的才華，以場均得分、籃板兩雙的表現，幫助實力已下降的南部保住前四的位置，這引起行家的贊譽和國家隊的注意。

1990年北京亞運會后。20歲的劉玉棟與吳慶龍、鄧武三人同時第一坎被調進國家集訓隊。當時國家隊有王非、張勇軍、白江、王力彬、宋濤、孫鳳武、宋力剛等名將。

1991年，在六大軍區抽人服務八一隊的命令下，劉玉棟從南部被調到八一，同時八隊的還有北部的李楠、濟部的范斌、沈部的劉強等人。

1990年第一次人選國家隊后，劉玉棟因實力、因傷病沒能參加1991年的亞錦賽和1992年的奧運會，幾次參加集訓都最終落選，成為看客。1993年初，鞏曉彬因與李昕的戀愛問題和蔣興權產生矛盾而離隊，大前鋒的位置只有遼寧的吳乃群與劉玉棟爭奪主力位置。在這一年的東亞運動會上，狀態奇佳的劉玉棟光芒四射，在與韓國隊的冠亞軍爭奪戰中，最后30秒時投中一球，幫助中國隊以81比79打敗老對手。在中國隊首戰美國職業聯隊的比賽中，劉玉棟出場30分鐘拿下全隊最高的28分。劉玉棟從此坐穩了國家隊主力的位置。同時，從1993年起，八一隊開如在全國比賽中連續稱雄，連續十年，未丟失一個全國冠軍。作為絕對主力，劉玉棟以兇悍勇猛的球風、穩定準確的發揮成為國內各隊最為膽怵的殺手。

報廢的坦克

“劉玉棟的右腿副韌帶斷過，接上后沒接好，韌性不足，加上半月板切除了一塊，所以他的右膝就比常入空——就像自行車輪軸上的螺絲掉了一樣，跑起來發逛，不走直線。

這是做八一隊隊醫將近三十年的老孟的比喻。一個我聽到的最形象的比喻。在籃球場上備戰了17年的劉玉棟已是傷痕累累，這輛。坦克”在大修了三次后，其實已過了報廢期限。

1992年時，劉玉棟就因左膝的傷病而落選奧運陣容，在現在看來，他的左膝的傷已屬小病。1997年年底，劉玉棟接連做了兩個手術，接上斷開的副韌帶。1998年，半月板因為長期高負荷運動的磨損而碎裂，這使得劉玉棟的關節出現積水，引發滑囊炎，劉玉棟不得不又接受切除囊腫手術。三次大修后，醫生勸誡劉玉棟：你目前的這副身板只宜做太極拳、慢跑之糞的輕量運動，籃球壽命應該結束了。

膝關節、踝關節、跟腱這些部位可能出現的運動傷病都出現在劉玉棟的身上，所以在球場上他的雙腿很少彎曲，“我的下肢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靈活，具備以前的功能。現在有些動作，我認為比較危險的我就不敢去做，一身的傷，從心理上我就放不開；放開的，就是我現在場上的這些動作，做到極限了——這是我體能所能承受的最高程度。”

平常走路時，劉玉棟都一瘸一拐地拖著一條腿，每次比賽后都是他最難捱的時光。上樓——以前八一隊駐地寧波海軍第三招待所沒有電梯，要扶著扶手一階階挪上去；上廁所，蹲不下去，因為關節回不來彎。王非說劉玉棟不僅是全軍，也是中國籃球運動員中傷得多的一個。因為飲食長期的不規律，劉玉棟還有患有膽囊炎。因為每天大量的投籃，他的肩膀患者有慢性肌肉功勞損，從頭到腳，劉玉棟身上大小傷十幾處。

“我的壓力主要來自傷病，從年齡、精神上來說，再堅持三四年應該沒問題，可傷病一直困擾著我。CBA對對抗、奔跑速度的要求越來越高，觀眾對我們的要求也越來越高，我的傷病也一年一年地在加重，我總在想，退役后，我要看一場八一隊的比賽是會走著來呢，還是坐著輪椅來?”

偉大的劉玉棟擁有超人的體魄和超人的精神，他用它們來輾碎對手的抵抗，贏取隊友與對手的尊重。我們可以看到，CSA歷史上任何一個外援二中鋒都不曾打敗劉玉棟，劉玉棟為CBA帶來難得的自信。

作為全軍目前級別最高的籃球運動員、正師級的劉玉棟始終是一個不好表現自我的人。他的做人準則是“先去做”，出身農家的他自小就習慣了凡事多動腿少動嘴的樸實道理，“我們家的人話都不多，凡事想到了大家就做。”幾年前，劉玉棟很少接受別人的采訪請求，“我不喜歡張揚，做事、做人順其自然，刻意追求什么也沒用。”劉玉棟不是一個不善表達的人，相反，在采訪他兩次之后，我發現劉玉棟是一個有思想支撐邏輯思維、邏輯表達能力很強的人，在CSA一百多位球員中，恐怕沒有幾人能超過他。

我曾問他是哪年領的結婚證，劉玉棟說忘了，但兒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卻記得很清楚：“1998年8月2日”。在結婚這件事上，劉玉棟出奇的低調，他和妻子領到了結婚證后就住在一起了，沒有舉行婚禮、沒有請人吃飯甚至結婚照都沒拍。他和妻子認識是在1991年，她當時是八一青年女隊的二中鋒，身高1.85米。經人介紹后，兩人處上了對象，后來她轉業上學，現在是一家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很明顯，劉玉棟已感覺到在結婚一事上有些對不住妻子。畢竟，在女孩成為女人的最美、最珍貴的一刻，他不曾讓她留下該留下的東西，“我忙她也忙”，劉玉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