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與“高爾基的待遇”及其他

“高爾基的待遇”一語，始見于胡風1951年11月4日致梅志信，信中稱：

“昨天到老聶家玩了一晚。聽老聶說，今冬明春，會發動一個對我的攻勢。老聶也以為不是理論問題，他曾聽說我向董老（武漢時候）要求過高爾基的待遇云。你看，就是這樣暗無天日!可以確信，這一年是三花殺了我的?！盵1]

“老聶”指聶紺弩，時任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抗戰初期是《七月》半月刊的主要撰稿人之一；“董老”指董必武，時任國家副主席，抗戰初期為中共長江局的主要領導之一，曾關心過胡風；“武漢時候”指抗戰初期，1937年10月至1938年8月胡風曾在武漢主編《七月》半月刊；“三花”指馮雪峰，時任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抗戰初期任中共上海辦事處副主任，曾領導過胡風。

胡風為何如此忌憚抗戰初期曾向政黨“要求過高爾基的待遇”一事？為何認定有關方面要秋后算賬？為何確信馮雪峰是迫害他的元兇？以下分述之。

一

所謂“高爾基待遇”，通?？衫斫鉃檎h領袖對文化界領軍人物的特別關照，其內涵不外是政治上的寬容及經濟上的支持：高爾基未加入布爾什維克，政治觀點也有所不同，但列寧始終視其為“親愛的同志”；高爾基靠稿費為生，并不寬裕，列寧曾調用黨的資金，資助他辦刊物，資助他出國療養，等等。

胡風對“高爾基的待遇”非常了解，1939年7月，他曾從日譯本《列寧與藝術》中選譯了一部分，改題為《列寧與高爾基》。譯文開頭兩段如下：

“在和高爾基相識的二十多年中間，列寧把高爾基評價得高，深摯地熱愛他。列寧的對于高爾基的這樣的關系，在他們一道工作的時期，以及高爾基離開了列寧的時期，都可以看到的。”

“當高爾基不是充分地和列寧同一思想的時候，列寧衷心地感到悲哀，為了說服高爾基，用了不少努力和辯論，在和高爾基的通信里面，他不斷地挑起了論爭，但并沒有停止對于他的尊敬?！盵2]

選譯部分特別突出了高爾基“離開了列寧的時期”及“不是充分地和列寧同一思想的時候”的幾段文字，這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簡單地回溯一下抗戰初期他與中共長江局領導的關系，也許能對理解其當年的處境及思緒不無裨益。

1937年10月，胡風從上海抵達武漢后，董必武非?？粗厮?，曾在接見時允諾“直接聯系”；1937年12月23日，中共中央長江局成立（以下簡稱為“長江局”），不久便讓他進入了文藝的領導核心。據胡風回憶：“（1937年底）由博古組織了一個調整文藝領域工作的小組。博古以外，有何偉、馮乃超和我。這個四人小組，每周開會一次，報告文藝界的情況，交換工作意見……這個小組一直繼續到抗敵文協成立?！痹撔〗M中三位是中共的高級領導干部（博古時任長江局組織部長，何偉時任湖北省委宣傳部長，馮乃超時任長江局文委委員），只有胡風是黨外人士[3]。1938年初《新華日報》創刊，長江局又指派胡風擔任副刊《星期文藝》主編，該副刊創刊于1月16日，終刊于2月20日，共出版5期。

可以說，長江局曾一度非常重視胡風，并不亞于列寧之于高爾基。

1938年年初，國共兩黨合作籌建具有統一戰線性質的“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元月底雙方協商組成“臨時籌委會”，長江局指派胡風參加了籌建工作[4]。然而，胡風在籌委會中不敵王平陵（國民黨文化人），王被推舉為籌備會總書記。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中共愿意看到的，于是長江局正副書記王明、周恩來于2月14日拜見馮玉祥，敦請無黨派人士老舍出山掛帥。1938年3月27日，在漢口市總商會舉行中華文協成立大會，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舉理事45名，前20名（以得票多少為序）依次為：老舍、郭沫若、茅盾、丁玲、陽翰笙、邵力子、馮玉祥、田漢、陳銘樞、老向、郁達夫、成仿吾、巴金、張天翼、王平陵、胡風、馬彥祥、穆木天、盛成、馮乃超，胡風排名第16位。4月4日召開第一次理事會，推舉15人為常務理事，胡風勉強入選，僅任研究部副主任（主任為郁達夫）。

可以說，長江局此時已發現胡風無法勝任文藝界的領軍角色。

1938年4月，長江局主持組建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時，便不再考慮胡風。據吳奚如（時任周恩來的政治秘書）在《我所認識的胡風》一文中的記述：“該廳的組成人員是以黨所領導的各左翼文化團體為單位，按分配名額向長江局提出名單，經研究批準。但處長一級人選則由長江局決定。那時，王明是長江局書記，大權獨攬，領袖自命，從那些左翼文化團體推薦的名單中，唯獨沒有一個以胡風為代表的《七月》社同人，也即自以為‘魯迅派’的作家。”此事其實怨不得王明，左翼文化團體不推薦，長江局無從措手，“自以為”是魯迅的傳人也沒有用。

可以說，長江局自此時起不再看重胡風及其《七月》社同人。

1938年6月，軍委會政治部又籌備成立“設計委員會”，由各廳推薦社會名流出任“設計委員”，月送“車馬費”二百元。中華文協負責人老舍、郁達夫均被提名，還是沒有胡風。吳奚如回憶道：“胡風對此（指前此的三廳人選，筆者注）有些不滿，我是周副主席的政治秘書，有責任向周副主席反映情況，并向周副主席提出建議：是否可推薦胡風為政治部設計委員。周副主席同意了，但被王明所否決。因為胡風是‘魯迅派’，過去是反對‘國防文學’的?！蓖趺髋懦夂L，未有其他史料佐證，暫宜存疑。即使屬實，其原因也不是吳奚如所說的那樣。史實很清楚：1937年底長江局既能批準胡風參加“四人小組”，足證王明等人當年并不在意胡風是不是“魯迅派”，也不甚在意他是否反對過“國防文學”。

可以說，長江局此時對胡風的態度已由重視轉變為漠視。

綜上所述，胡風在1938年初曾兩次通過吳奚如向長江局提出“待遇”方面的要求（進入三廳和就任設計委員），他的愿望可借用家書中（9月6日）的表述來說明，即：希望政黨能給他提供一個“掛名拿錢，讓我自己好好做自己底事”的職業。所求未遂的原因，可從主客觀兩方面進行分析：一是長江局主要領導王明沒有列寧式的肚量，他不能容忍黨領導的團體接納或資助與黨不持“同一思想”的知識分子；二是胡風自身條件不夠，尚不具備非令長江局“深摯地熱愛”不可的高爾基式的實力?？紤]到三廳事實上接納了國內大部分知名人士，胡風自身條件的不足應是主要原因。

附帶提一句，胡風當年為了能得到王明等的器重，也曾作過一些努力，如在《七月》第2集第5期（1938年3月16日）上破例發表陳紹禹（王明）和博古的政治論文，但他的努力并未奏效。事后，胡風言不由衷解釋道：“我覺得，王明、博古的文章是太一般的門面話，沒有觸到問題實質，連文字也很庸俗，但對《七月》卻是一個大幫助，這也許可以解除我破壞統一戰線的嫌疑。[5]”

二

長江局不肯給胡風以“高爾基的待遇”，而把這一優遇給了從日本歸來的郭沫若。

吳奚如在《我所認識的胡風》中寫道：“當時黨中央根據恩來同志的建議，以郭沫若繼承魯迅為全國左翼文化界的領袖，當我把這一決定向胡風等人傳達時，幾個《七月》社非黨同人有抵觸情緒，沉默不語。”

郭沫若的成就和聲望誠非胡風所能比肩，由他任“旗手”當然合適得多。郭抵達武漢后，受到各界的熱烈歡迎；郭入主三廳后，武漢三鎮救亡運動開展得轟轟烈烈。胡風及《七月》雜志的影響力相形見絀，1938年4月，《七月》在漢口生活書店的代售量由年初的三千份驟降到三百份。

長江局文委有理由質疑胡風及《七月》同人雜志繼續留在武漢的必要性。

1938年1月16日，馮乃超代表文委出席《七月》舉行的座談會，指出“七月社”同人“似乎有急于要求偉大作品而忘了抗戰”的偏向，并批評道：“我覺得，如果能夠參加到實際生活里面，寧可不寫文章?！?/p>

同月，長江局根據中央指示，動員滯留武漢的文藝家去山西參加抗戰?！镀咴隆冯s志同人蕭軍、蕭紅、聶紺弩、艾青、田間、端木蕻良等接受薄一波邀請，于1938年1月31日啟程赴臨汾參加救亡工作，唯獨胡風一人不聽召喚。

1938年2月初，博古親自找胡風談話，勸他“放棄刊物去山西”，被他斷然拒絕[6]。于是，潘漢年（“八路軍辦事處”負責人）便找到熊子民“要他不要做發行人”，企圖讓《七月》刊物因缺乏資金而自動坍臺。此事在胡風2月3日家書中有反映，他寫道：“《七月》發生了問題，我感到無比地氣悶。這回的問題，不是官方，而是自己。潘漢年等把子民找去，要他不要做發行人，至于我，頂好到臨汾去，由我自己決定云?？辞樾危@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好像從他們看來，我底幾個月的勞力，苦心，《七月》底健康的影響，不但不算什么，反是一件壞事似的?！?/p>

1938年7月，長江局文委又建議胡風去延安“魯迅藝術學院”任職，仍被他拒絕。此事在胡風1938年7月10日、11日家書中有記載，他寫道：“革命家們，又在希望我到延安‘魯迅藝術學院’去，如《七月》辦不成，他們一定更振振有詞了?！?/p>

1938年8月，武漢周邊戰事激烈，大撤退開始，《七月》已經?？?。長江局又給胡風提出兩個工作建議，或是去延安“魯藝”執教，或是去安徽新四軍某部任職，他仍猶豫不決。此事在胡風8月7日和8月15日家書中都有提及，后一封家書寫得比較詳盡，節錄如下：“我自己有幾條路。一、到延安去；二、新四軍(在安徽)有一個宣傳部長無人擔任，要我去。這兩方面，每月可以寄家用津貼，但非得離開你，而且丟掉《七月》不可；三、到重慶弄《七月》，但那里空氣既無聊，目前也找不到生財之路。在現在，也許放下《七月》，對我更好罷。然而，我想向西邊走，很想向西邊走呀!”

1938年9月初，武漢周邊戰事告急，胡風考慮再三，決定西去與已在宜都的家人團聚。9月13日他在家書中寫道：“到宜都來休息，多么好呵，然而，照我底環境，這樣一來，不曉得革命家要怎樣地冷嘲熱罵呢!”

胡風不愿去山西，不愿去延安，不愿去安徽，只愿“向西邊走”，這是許多研究者做夢也想不到的。不愿去山西，可解讀為舍不得丟下《七月》；不愿去延安，可解讀為不愿與周揚共事；不愿去安徽，則無從解讀。胡風問題，僅從宗派斗爭或宗派情緒的角度來分析，顯然是不夠的。

也許就是由于胡風多次不聽召喚，長江局某些領導才決定不讓他進入三廳任職，也不推薦他出任“設計委員”，根本不考慮他所要求的“高爾基的待遇”。

三

1951年11月3日晚聶紺弩透露“今冬明春”會有一個批判胡風運動的消息之后，胡風對其真實性確信無疑。

1952年3月，胡風從蘆甸（時任中宣部工作人員）處獲知中宣部某部長曾透露“討論他的問題的‘時機成熟了’”[7]；同月，從閻望（時任全國文協工作人員）處獲知全國文協黨組已印制好批判他的“文件”[8]；4月，讀到《文藝報通訊員內部通報》第15期上發表了《對胡風文藝理論的一些意見》，文中征求批判他的文藝理論的稿件。這些信息更使他確信風暴即將來臨。

胡風審時度勢，決定主動出擊，于當年5月4日給毛澤東、周恩來去信，要求“討論”他的文藝思想，以求“結束過去二十年來不安的思想生活”[9]。7月19日，他赴京參加中宣部組織的“胡風文藝思想討論會”；同月28日，中宣部副部長周揚約談話并出示了周恩來給他的復信，信中敦促他就“文藝思想和生活態度作一檢討”，所謂“生活態度”，指的是個人與黨的關系[10]。

8月6日胡風給梅志去信，談到他對周恩來復信的認識，寫道：“（上面要清算的不是別的）就是個人對組織的關系，也就是二十年以來損傷了‘大’字人們的一筆賬。”[11]所謂“‘大’字人”即“大寫的人”，該說法源自高爾基的名言“以列寧為首的布爾什維克就是大寫的人的化身”，胡風借用來指代中共及其若干領導成員。

胡風深知他的問題“不是理論問題”，讀過周恩來的復信后，便于次日開始撰寫關于“生活態度”的檢討，8月12日改訖送交周揚（時任中宣部副部長）。

該檢討迄今尚未面世，其主要內容大致可以從胡風1952年10月12日家書窺得一二。他在信中寫道：

“八日信今天收到。孑民到底是俠義心腸，可惜在京沒有見到。高爾基待遇、流氓作風之類，都是小人放的謠言，不值一笑的。但所謂‘靠近黨’，是一個中心問題，今天這情況，是由于這個致命的問題而來的。但現在弄到以理論問題做題目，那就難辦得很。我不能歪曲真理來解決這個問題?！?/p>

信中的“孑民”應為“子民”，即熊子民，胡風的老朋友。熊子民時任中南軍政委員會財政經濟委員會委員，抗戰初期曾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協助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簡稱“八辦”）工作，并擔任過《七月》半月刊的“發行人”，不久應潘漢年的要求退出編輯部。

1952年10月初熊子民赴上海公干，與老友潘漢年（時任上海市副市長）談到抗戰初期的舊事，涉及到胡風當年的表現，所謂“（要求）高爾基待遇”、“（有）流氓作風”等，都是潘的原話。熊將談話內容轉告梅志，梅志寫信轉告胡風。

胡風雖將“高爾基待遇”和“流氓作風”斥之為“謠言”，但承認當年與長江局的關系是“致命的問題”，此說可與1951年11月4日家書中“殺了我”之語互證，足見他對該傳言的恐懼程度。

他非常緊張。10月12日致信梅志趕緊去找彭柏山（時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部副部長）打聽消息，叮囑道：“只就潘（指潘漢年）底話發些牢騷，別的不說什么，看他如何表示?！?/p>

10月23日又致信梅志，讓她繼續趕緊找劉雪葦（時任中共中央華東局宣傳部文藝處處長）等人解釋，寫道：“想起來，要再寫幾句。你這次，對子民、對柏（指彭柏山）、對雪（指劉雪葦）所表示的態度，是太老實了。在你，說我有錯就承認，這樣傳達我的態度，這是對的。但在你自己，第一，要表示氣憤不平，認為這是誣陷；別人不做，做得不好，如三花（指馮雪峰）理論上一塌糊涂，也不在乎，反而整人，但胡某（指胡風）辛辛苦苦，沒有錯也要制造錯，這是什么道理?第二，胡某對黨是真誠的，但現在反而誣陷他，中央就不管么?第三，胡某沒有為個人，工作都是為黨的，黨員做得不好，未必就應該反轉來打他么?……等等。用你的口氣，什么話都可以說的。”

10月22日梅志來信中又轉述了新打聽到的潘漢年言論，10月24日胡風復信，憤怒地寫道：“潘（指潘漢年）說不要弄到中央一件一件來進攻，我想，除了無恥式的造謠和來信式的‘效果’，又有什么可進攻的呢?”

潘漢年手頭似乎掌握著胡風當年在武漢的不少“把柄”，胡風卻以為全是造謠，但潘有必要這樣做嗎？

四

“高爾基的待遇”傳言的源頭可能來自聶紺弩，可能來自吳奚如，也可能來自潘漢年，他們當年都在武漢，但絕不會來自馮雪峰。

馮雪峰抗戰初期不在武漢。據包子衍《雪峰年譜》載，“1937年7月上旬，（馮）會見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共代表團。因對王明路線不滿，與博古發生爭執……9月中旬，寫信給潘漢年請假（返鄉），準備寫作以二萬五千里長征為題材的長篇小說。此后近兩年間失去黨的組織關系”。

然而，胡風在兩封家書（1951年11月4日和1952年10月23日）中卻認定該傳言與馮雪峰（三花）有關，這又是為什么呢？

胡風與馮雪峰之間的歷史恩怨，不是幾句話說得清楚的。他認定馮雪峰是流言的源頭，以為馮雪峰想借此傳言“殺”他，大體出于建國后的利害沖突：在第一次文代會上，馮雪峰曾向胡風表示過對茅盾所作報告的不滿，但隔天后即改變了態度，胡風有被“出賣”的感覺；1950年初上?；I備成立文聯，內定夏衍任主席，馮雪峰、巴金任副主席，胡風覺得很壓抑，在致友人信中稱“上海文壇被幾個猛人馳騁著，我們出書出刊物都不可能”；1950年6月他與馮雪峰因如何處理讀者對冀汸長詩《春天來了》的批評發生嚴重的沖突，鬧到了反目的程度；1951年初胡喬木給了三個工作崗位讓他挑選，其一是正在籌建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就在他猶豫未決之時，周恩來點名讓馮雪峰出任該社社長兼總編，這使他悵然若失；1952年初馮雪峰接替丁玲主編《文藝報》，大量刊登批判胡風派的文章，他于是出離憤怒了。

當然，胡風也清楚馮雪峰當年并不在武漢，不可能制造該傳言；他只是把馮雪峰當作惡意的謠言傳播者，認為他有借此“整”人以滿足私欲的目的。在他看來，馮雪峰是有可能從董老處或潘漢年處獲知他抗戰初期在武漢的情況的：馮與董結識于中央蘇區，1933年底馮雪峰由上海赴瑞金就任中央蘇區黨校教務主任時，董任該校副校長；馮與潘的關系也很深，1937年初潘漢年任中共上海辦事處主任時，馮任副主任。馮獲知該傳言后，有可能告訴聶紺弩，他倆當年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正副總編輯，私人關系很好。

不過，迄今為止，尚未發現建國初期馮雪峰利用該流言來“整”胡風的相關史料。

[1]《胡風家書》，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4月版。下不另注。

[2]《胡風全集》第8卷第637頁。

[3]當年中共對武漢地區文藝運動的領導主要是通過長江局文委及“八辦”的“文藝中心小組”來實現的。據吳奚如《我所認識的胡風》所述，長江局宣傳部長凱豐兼任文委書記，文委成員有何偉、馮乃超、錢俊瑞，吳克堅、吳奚如等人。另據蔣錫金《抗戰初期的武漢文化界》所述，“八辦”的 “文藝中心小組”組長為吳奚如，組員有金山、陳波兒、沙梅、林路和蔣錫金。胡風提到的“四人小組”，未見于其他人的回憶。

[4]胡風回憶說，他參加中華文協的籌備工作“是由周恩來副主席給了指示的”?！逗L全集》第7卷第372頁。

[5][6]《胡風全集》第6卷第492、319頁。

[7]參看胡風1952年3月17日致路翎信。

[8]參看路翎1952年3月20日致胡風信。

[9]周恩來同日給周揚、胡風分別去信，給周揚的信上寫道：“他既然能夠并且要求結束過去二十年來不安的思想生活，就必須認真地幫助他進行開始清算的工作。一次不行，再來一次。既然開始了，就要走向徹底?！苯o胡風的信上寫道：“如能對你的文藝思想和生活態度作一檢討，最好不過，并也可如你所說結束二十年來的‘不安’情況?！?/p>

[10]胡風1952年7月30日家書：“我已開始寫一個簡單的生活態度檢討，主要是二十年來沒有尊重領導的幾件事情?！?8月6日家書：“剛才把這個‘生活態度’抄完了。還得兩天斟酌研究，弄定了以后再抄一次，就可以交出去了。這所謂‘態度’，就是個人對組織的關系，也就是二十年以來損傷了‘大’字人們的一筆賬。”

[11]胡風1952年8月6日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