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小棋俠江南初伸手
揚州城挾技會三怪
江蘇揚州悅和茶樓。
大清早,茶樓門前不知準用尺許寬的白布寫了一副對聯掛了起來,從二樓一直垂到地面,只見上聯書:排兵布陣,炮打北國第一手;下聯書:運籌帷幄,馬踩江南十六州。沒有橫批,向底黑字顯得非常顯眼。街上的行人陸續湊到了茶樓門口,工夫不大已經把茶樓門口給圍上了。人們邊看邊議:“好小子!口氣不小…簡直欺我江南無人……”時人聲鼎沸,說什么的都有。
人們正在議論的時候,從大街東頭走來個老者,大概是早起散心的,看年紀估摸六七十歲,胡須花白,一根大辮子,雖然頭發已經略顯稀松,但是梳理得還算整齊,身上的灰色長褂已經洗得泛白了。
老者慢悠悠地走著,見前面人們圍成一團,不知道在干什么,心下也想看熱鬧,于是加快了腳步,還沒走到茶樓前。就看見了對聯,因為有人群擋著,只看至“北國”、“江南”,下邊就看不見了,老者正要向前擠,一旁有好事的早就看見了他,嚷嚷開了:“大家讓開!左二爺來了……”人們隨著話音,往后一瞅,閃開了一條道,還有人嘟囔:“這下好了,左老二來了……有好戲看了……”那老者緩緩走到茶樓門前,一看對聯,只氣得肝火上冒,臉色鐵青,嘴角冷笑了一聲:“好狂的口氣!”人群中有好事的附和著:“對!好狂!”“不知道哪里來的野小子……”老者一擺手叫大家住聲,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關閉的茶樓門前,雙手抱拳,朗聲說道:“揚州左文運,請高手指教!”
這一聲不起眼,正在大廳收拾家什準備開門的金大掌柜一聽:“好!這老家伙來了,這場戲有看頭了!”一回頭喚伙計:“去,請我們的貴客下樓。”伙計正要上二樓,只見從二樓客房走出倆人,一個道士,一個少年。道士是背插寶劍,手拿拂塵,身著黑色道袍,頭挽一個發髻,鶴發童顏,一派仙風道骨;少年眉清目秀,手拿折扇,頭戴小帽,一根辮子烏黑油亮。少年隨在道士身后,邊走邊問:“師傅,這左文運何許人?”道士微微一笑:“要說他嘛,也不簡單,年輕時曾戰敗過‘蜀中三俠’,兩門炮打得三俠士卒星散,后來獨自一人上北京,沿途殺敗‘河南雙杰’、‘山東四大高手’,在北直隸‘棋孟嘗’李青峰的莊子上,十八個高手無一人能敵,全部下輸,連個和棋也沒能走出來,至于這一路上被他殺敗的綠林好手那就更不計其數了。后來在北京立擂,更不知挫敗了多少弈林好手,這家伙非常張狂,贏棋之后還冷言冷語諷刺對方,絲毫不留情面。恰逢我師尊在北京白云觀訪友,聽說之后去看了他的對局,指出他的棋藝還未臻一流,他不知道虛心請教,反而向我老師叫陣。我老師無奈與他對了一局,不到四十回合就破了他的擂。那次要不是我老師折了他的銳氣,估摸他還要在北京城里發橫呢?據說他在揚州名氣相當大,他和另外兩個象棋好手江中鶴與楊云飛合稱‘揚州三怪’,他年輕時棋力已經不弱。經過速幾十年的鉆研,想必棋力應該更上一層樓了?!?/p>
少年接口問道:“師父,既稱‘三怪’,想必棋藝上各自必有獨到之處吧?”
老道士一捋胡須道:“誠兒,問的好!他三人被稱作‘三怪’,是有緣由的。那江中鶴擅用中炮開局,不論對方先后布什么局,皆以中炮應之,走的是剛猛的路子,揚州的棋手稱他為‘中宮炮王’;楊云飛,對仙人指路,金鉤炮局的變化,聽說已經磨煉得出神入化,棋風細膩;紕漏極少,楊州人稱他是‘云中鶴’;至于這一位,聽說就是一路巡河炮,‘沿河十八打’非常厲害!記得有首贊他的詩:雙炮齊飛結陣雄,當頭轉角勢如虹。沿河連環十八響,恰似驚雷起怒風!大抵說的就是他這巡河炮。他也有個外號,喚作‘雙炮使’。他三人與人對弈,無論和誰對局,從不管對方出什么著,都以自己的著法應對,且勝多負步。久而久之,人們把他們連在了一起,稱他們‘揚州三怪’。
說話問二位已經下了樓來,喚伙計把門打開,二位迎至門首,老道單手向前道:“無量天尊!貧遭這廂有禮了?!弊笪倪\見門里現出一個老道,先是一愣,隨即應聲一道士有禮。請問這對聯是準掛上去的?”“這個嘛……呵呵……”老道上呵呵一笑:“那是我徒弟叫人掛的,他說初來揚州,想會會揚州的前輩高人,誠兒,過來見過左前輩?!蹦巧倌陱牡朗可砗箝W出,手握折扇,雙手抱拳低頭說道:“晚輩劉志誠見過左前輩?!弊笪倪\用眼瞟了一眼劉志誠,把手一擺:“罷了!老朽承受不起!”說罷也不理劉志誠,掉轉話頭:“道士怎么稱呼?在哪里修行?”老道士打了個吉首:“貧道張乘云,道號云清,現居直隸唐縣青盤觀?!弊笪倪\聽罷,雙眼一翻:“直隸唐縣青虛觀?有個青虛道人不知可否認得?”“正是我的師尊。”張乘云緩緩答道。
左文運一聽,兩眼發直:“好!好!好!怪不得敢來揚州發威,原來是他的門人!三十年前我輸給了青虛老道;我回家苦研十年,后來去北京找他。不料他不在北京,一打聽才知道是北直隸唐縣人,我正要去直隸唐縣找他,聽說他已謝世。想不到三十年后,他的徒子徒孫竟然找上門來欺負!”張乘云一笑:“左居士之言差矣!那次你與吾師對弈,我雖不在現場,沒有親眼見到,但事后老師說起過:那次結果全然是你目中無人、狂妄自大所致,我老師處處相讓,你步步進逼,根本沒有把前輩高人放在眼里。且不說你當時的技藝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就是技藝達到了國手境界,可你當時目空一切的舉止,誰肯服你?”左文運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廢話少說!既然招牌已經掛出,就請指教老頭子一局吧!”張乘云手捋胡須:“下棋可以,不過我有條件,依我就弈,不依就請便!”左文運一聽以為要下彩棋,哈哈一笑:“道士請講來!左某人悉聽尊便!”張乘云手指一挑:“好!不愧是‘揚州三怪’之一,爽快!恕貧道直言。第一與左居士對弈的不是我,乃是我的弟子劉志誠;第二我徒弟與人對弈向來不執先手。就這兩條,左居士你可答應?”“啊!”左文運只氣得肝火上升:“什么?讓我與后輩對弈?我還執先?”張乘云冷笑一聲:“條件我已開出,應與不應悉聽尊便!”左文運嘿嘿一笑:“罷,罷,罷。就讓我左某人領教貴師徒的高著!伙計!擺棋!”張乘云往里閃身一讓:“請!”
雙炮俠要大戰劉志誠,到底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雙炮俠悅和遭敗績
張乘云茶樓擺棋勢
且說左文運剛叫了聲擺棋,一旁早有好事之人擺好了。左文運走至棋桌前,用袖子擦了一下板凳坐下了。劉志誠看了一下師傅,見師傅微點了一下頭,“唰”地一聲把折扇一合,坐在了左文運對面。
左文運拿起右炮走了炮二進二,只見小渡兒不慌不忙走了步炮8進2,左文運一看這架勢,先是一愣:好小子!厲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竟敢用巡河炮斗我的巡河炮,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呀!我且小心應付,莫要陰溝里翻了大船!以后雙方紅炮沿河打,黑方炮相隨,黑炮似附骨之蛆,步步不離紅方的巡河炮!雙方走棋是連磨帶蹭,轉眼已經日上三竿,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雖然多,但是一個說話的也沒有,都專心看著雙方對弈。
轉眼雙方斗至第六十七回合,局面慢慢由中局轉向殘局階段,至此局面形勢是,紅方一炮單缺相,黑方一馬雙卒,紅方如果有機會打掉黑方一卒,那就和了;相反如果沒有機會打掉黑卒,放任黑卒逼近幾宮,那紅方就輸了。紅方一只炮左攔右擋,終丁黑卒下了二路,以一馬雙卒之勢殺向紅方帥營,局而至此,紅方已經沒的下了。只見左文運臉色鐵青,半晌搖了搖頭:“罷了……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老朽認負!”說罷起身轉身要走,張乘云一把拉住他:“左居土,象者,戲也!何故把勝負看得太重!來來……你我坐下好好續續舊?!币膊蝗葑笪倪\推辭,拉著他就坐。左文運推辭不開,只好坐下。
張乘云叫伙計沏了壺茶,與左文運倒了一杯,端起茶杯慢飲了一口,問道:“左居士,你可曉得劣徒的來歷?”左文運搖了搖頭,張乘云接著道:“不知左居上可聽說過北直隸二十年前的象戲名家劉如風?”左文運一愣:“可是當年據稱‘逢人饒雙馬,倆炮行天下’的劉如風?”“正是!不知左居士可曾見過?”張乘云日視左文運緩緩答道。
左文運搖了搖頭:“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他的名字好像只傳了四五年,以后再也沒有聽說過,聽人說已經過楊,也不知真假?”“哎……”張乘石嘆了口氣接著道:“實不相瞞,他正是我的師弟,他的象棋技藝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的師尊,他已經過吐,是被害死的,夫妻二人同時被殺家中,我趕到時家中只余下這個孩子,當時才三歲!想是兇手手下留情了吧?!闭f著已是老淚縱橫。
左文運聽到這里,劍眉上挑:“可曾抓住兇手?”張乘云搖了搖頭。左文運又問:“兇手可曾留下線索?官府可曾檢驗現場?家中可有遺失之物?”張乘云嘿嘿一笑:“官府?不敢奢望!家中物件絲毫不缺。不過家里單單少了一本棋譜?!?/p>
“一本棋譜,什么棋譜?能引來殺身之禍?”左文運追問。
張乘云拭了拭眼淚:“左居士有所不知,那是我師弟手書的棋譜《象戲新篇》,分:部。上部是詮正以往古譜招法,并加以自己新創的招法、見解而成;中部是我師弟匯集他與當時一些象戲國手對局,加以評注而成;下部是將我與師弟合作的十八個殘局棋勢合訂在了一起而成。棋譜的水平,不是老道夸口,無論是誰得到,只要肯下工夫,想不成國手都難!我撫養這孩子一十一載,從他八歲習弈,小有成績便帶他遍訪各地象戲名手,希望終有一日老天開眼,叫我們碰上兇徒!”
左文運嘆了口氣:“就憑一部棋譜你就能找到兇手?我看難呀!”
張乘云冷笑一聲:“左居士別忘了,那棋局的十八個殘局棋勢,是我和師弟一起做的,別人不可能作出相同的棋勢!我們給每個殘局起的名字都冠以道家的一些典故,比如第一局‘青牛出關’,取太上老君騎青牛西山蔭谷關之意,第二局‘混元收寶’取自三圣母混兀金斗收去眾仙家的法器寶物的典故,第三局‘七箭定身’取自陸壓道幾定頭七箭書,箭射趙公明的典故……一直到第十八局,棋勢不同,局名也不同其中尤其以第三局‘七箭定身’為甚,我和師弟為它足足耗費了半載光陰,那是車兵互斗的殘局,雙方各有七個子,步步設險,不管哪一方稍有不慎,就會走人對方的陷阱之中。”
左文運愣了一下:“張道長,可否一擺第三局?我想一觀。我見過一個七子棋,也是車兵互斗,水平之高簡直能令人望而生畏呀!”
張乘云一聽,一把拉起左文運回到棋桌邊,“乒、乓”幾下,張乘云擺好了殘局棋勢。左文運不看罷了。一看只見他臉色煞白,愣在當場!張乘云叫了聲:“左居士!”左文運才緩過神來:“這……太巧了!張道長,這棋局我見過!”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待續)
編輯 志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