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天山,向伊犁方向奔馳中,被大自然改變了樣貌:阿吾熱勒山、那拉提山接續了橫亙的安迪爾山,一左一右,分別向西北西南斜斜地逸去,把一個寬闊的喇叭口向世界豁然奉獻。那拉提草原如此這般,在喇叭口平坦處肆無忌憚地生成,并且把它的綠蔓延開來。那拉提草原,是一塊比達坂城廣大了不知幾十倍的優美草原。而伊犁馬,是這片草原的精靈。伊犁馬,無疑是全球最優異的駿馬品種之一。我看到伊犁馬的瞬間,便完全被其震懾了。馬形體一概碩大修長,毛色光潔油亮,耳朵嬌小靈巧,眼睛圓潤明媚。
我傾慕休閑中的伊犁馬。此刻,馬神色若定,鬃毛飄飄,尤其長尾上一支支柔軟的毛,甩動一下,又甩動一下,從容極,灑脫極,舒坦極。而當尾巴搖動起來,此馬必輕輕振動四蹄,一來二去,仿佛馬兒在踏歌,又仿佛草原在舞蹈。我也迷醉馳騁中的伊犁馬。只要牧人發出指令,馬便奮蹄,便彎脖,便頭顱一點再一點,跨過一色草地,穿過一脈氈房,躍過潺潺溪澗,越過滾滾牛羊群落。向前,向前,高遠的蒼天之下,輕盈的云翳之下,只瞅得伊犁馬一直向前奔騰,身后濺起的,是一團團仍然濕漉的泥土和一片片依然沾了雨水的屑草山花。
我還迷戀不受約束的伊犁馬。這類馬沒有籠韁,沒有索絆,沒有鞍鐙之印,更無刀刻之記,純天然的樣子,既有桀驁不馴的氣度,又有平和沖淡的氣質。它們與天然的草原,始終和諧著般配著一致著。我愛黎明中的伊犁馬。一夜野外沐風,青草中的伊犁馬,將一輪圓朗的紅日從逶迤的安迪爾山托舉出。笑呵呵的朝陽,將一束束光芒穿過去,斜剌剌扎向搖搖曳曳的野草花叢,而馬的投影,卻長長地從蹄部起,舒服地摁在身后的草地上。我亦愛暮色里的伊犁馬。天山余脈在西,夕陽在西。伊犁馬于東,人于東。舉目西望,人、馬、日,幾乎在一條軸線上。黑黑的馬的剪影放映了。看一眼,人的心靈震顫一次,升華一次。偉岸的馬、安逸的馬,與博大溫柔的草原,又是怎樣高度一統了呢。
(丁冠鵬摘自《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