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發展到今天,純文學的地位似乎有點尷尬和不合時宜:曾經有意無意充當民眾精神導師的天驕,在商品經濟社會里,須得放下架子,從少有人間煙火的象牙塔,轉而混跡于下里巴人和燈紅酒綠,挾裹了煙塵和嬉笑怒罵的氣息,未免有些疏離和迷茫。但毋庸置疑的是,作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純文學始終發散著獨屬于自己的光芒。它如同人們心目中的月牙泉,清澈,親近,溫暖靈魂。高舉主旋律旗幟,堅持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方針,為社會主義文藝服務一直是純文學事業責無旁貸的使命。身為純文學期刊的編輯,堅持辦刊方向、明確辦刊職責的同時,在組稿、選題策劃及擇稿標準上當然也應當與時俱進,讓更多的優秀小說進入公眾的視野。在這個問題上,我想談談自己在做好編輯工作、處理幾個關系上的一點心得。
一是處理好精英意識和平民情懷、草根意識的關系。無論是廟堂之上,還是江湖之遠,任何一個時代的民眾對文學藝術都有著旺盛的精神需求,也都有多樣化和個性化的選擇和傾向,尤其在現代網絡發展日益迅猛的今天,網絡文學受到愈來愈多人的青睞,文學網站、個人博客這些更自由和輕盈的文學樣式大熱,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分流了傳統紙介傳媒的讀者。從另一角度看,這種個性化需求從某種程度上細化了讀者群,同時也保證了忠誠度:一旦讀者認可,就毫無保留地喜愛和追隨。作家張平、海巖的小說受到如此多的讀者的熱捧就很能說明問題。
如何積極應對網絡文學對傳統文學期刊的沖擊?如何準確定位讀者群、進而鞏固和增強讀者群的忠誠度?言情小說和現代官場小說、懸疑小說等文學形式受眾群體的日益廣泛說明了什么?這都是傳統的純文學期刊編輯應當思索的問題。我以為,當前首要的是要認清純文學與生俱來的“陽春白雪”的特質和為誰服務的關系。換言之,就是處理好文學創作中的精英意識和面對讀者時的平民情懷、草根意識的關系。必須承認,不是每個人都能涉獵文學寫作的,創作的小眾化和受眾的大眾化實際上是眾多藝術形式都要正視的事實。作者在創作伊始,就應當明確作品是給誰看的,不可一味沉溺于個我體驗而忽略藝術作品的公共性和社會性。作品一旦問世,必然就要進入公眾視野,接受大眾的評說。古往今來,我們的優秀作家從來都是扎根于民眾深厚的土壤。明朝的“三言二拍”系列連引車賣漿者亦津津樂道。作為編輯,我們無意評說作者的創作立場,但我們有權利更有責任將反映時代和人民心聲的作品奉獻給讀者,而不是堅持文學的所謂“陽春白雪”,孤芳自賞必然讓文學走進死胡同。不拒人千里,不居高臨下,放寬視野,放低姿態,讓文學期刊在柴米油鹽的氣息中娓娓道來生活的甘苦,比板起面孔睥睨時下來得更親切。編輯不必擔心讀者的理解力和鑒賞力,我們要做的就是敏銳把握時代風向標,迎頭趕上,以草根的堅忍俯仰藝術的高蹈,選擇大眾喜聞樂見的作品,為讀者奉上雅俗共賞的精神大餐。這種選擇不但不會讓刊物流俗,反而使刊物更有野草蓬勃的生命力。
二是處理好口袋讀本和文學刊物的關系。換言之,也就是堅持文學期刊特色和迎合讀者口味的關系。地鐵讀物、星期天讀本有它的特點,文章篇幅多精短,內涵為話梅式(酸甜適中),對人生的感悟淺嘗輒止,對閱讀的連貫性要求也不高,大可早餐時翻閱上半部分,下午茶時再續看下半部分。與口袋讀本類的快餐文化相比,文學期刊具有傳統的典藏性,經得起時間的推敲。我們可以反復閱讀和品味一部文學作品,隨時隨地開卷展讀。好的文學刊物應當既有平易近人的氣質,更重視經典長留的芳香。我們期待每一篇優秀作品都像橄欖一樣,隨了時光的淀積,褪去青澀,久留甘香。這是快餐文化讀本所無法企及的。
文學期刊在建設中的長期性和連續性還要求編輯的目光具有前瞻性。好的文學刊物有自己獨特的方向和個性。這在一期兩期刊物中可能體現得不很明顯,但一年乃至數年的刊物擺在案頭,從欄目設置到裝幀設計,都會發散刊物個我的氣息。歲月的沉積使得刊物的面目由籠統而鮮明,聲音由模糊而清晰。編輯應當自覺地摒棄快餐文化一過性的風潮,堅持長期建設刊物風格。《小說林》近年設置的“本埠實力派”、“‘80后’小說”、“諾貝爾獎文學之頁”等欄目,鮮明地表達了作為中國主流文學期刊,立足本埠、放眼國際的開闊的視野,以及發現新銳、力推后輩的寬厚的胸襟。這與《小說林》的封面上所寫“探索先鋒前沿新銳”的辦刊理念一脈相承。同樣地,《中西詩歌》以詩歌文藝理論探索和爭鳴見長,《上海文學》以開放新派、洋為中用的思路為特色,《特區文學》則以清新洗練的新作作為每期的主打,其詩歌欄目“十面埋伏”也成為刊物的招牌。文學期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留給歷史的,編輯應當精心整合當下的文學資源,將其納入刊物的“五年規劃”甚至是“十年規劃”中,既不故弄玄虛吊讀者胃口,又歷史地看待每一期刊物,使其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歲月的沖淘。
三是保留原作特色和激活來稿亮點的關系。任何一部作品都是有缺憾和瑕疵的。編輯要甄選來稿,發現亮點,在此基礎上,與作者商榷,由作者執筆,對作品進行必要的修改,最大限度地保留原作中的精髓,激活作品的中樞。不能因為一味信奉“拿來主義”而放棄對作品的修剪,也不能因為一己的喜好就將原作大動刀斧,傷了元氣。
什么是真正意義上的好小說?僅僅將故事敘述得通暢好看是遠遠不夠的。在具備了基本的寫作水準和技巧后,如何讓作品超拔于世俗之上,使其真正立于雪線之上,而非尋常的飛鳥游弋于山林,是作者應當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也是編輯遴選的首要標準。還是那句老話,藝術應當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池莉的作品世俗氣息濃郁,但俯仰之間超凡脫俗,與生俱來的對底層民眾的悲憫與尊重使得她的小說充盈著發自內心的人文關懷,令人動容。類似的題材,有些作品則過多地鋪陳雞零狗碎的生活細節,貌似貼近生活,關注底層,實則粗陋短淺,只是一本生活流水賬,并不具備小說這一藝術體裁應當具有的美感和魅力。編輯要做的是透過粗礪的外貌,直達精彩的內核。必要的修改潤色是令作品臻于完美的必經環節,也是編輯的職責所在。優秀的編輯應不斷完善和提高自身的藝術修養,在保留作品獨具特色的同時,細致地打磨每一個細節詞句,讓優秀的作品通體生輝。
順應時代潮流,珍視文學魅力,打造有特色的刊物、有特色的地域文化、有特色的文化名城,是純文學期刊編輯的任務,更是編輯的榮譽。近乎瘋狂的激情和近乎刻板的恪守從某種程度上更能成全優秀的編輯,優秀的文學期刊。
責任編輯 晨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