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晃晃蕩蕩地踱進這家不大的酒吧。酒吧的燈光,是曖昧的淡紫色。當黃毛把鋒利的彈簧刀扎在李千面前的吧臺上時,由于光線的朦朧,所以,他沒能看見,李千眼睛里,憤怒一閃而過。
哎,你是老板么?黃毛和李千說話時的口氣,是不屑的。
李千瞅著他,點點頭。
那好,你先拿兩百塊錢給我。黃毛說話的口氣很自然,仿佛這就是他家的生意,李千呢,不過是他家一個打工的。就連他看李千時的眼神,也是不屑的。
借?李千笑了,什么時候還?
黃毛撇撇嘴,什么時候還?什么時候有,就什么時候還。
李千皺了皺眉,隨即又笑了,哎,兄弟,你誰呀?怎么看上去有點眼生?
兄弟?操,誰是你兄弟?眼生怎么了?等我大哥來了你就眼熟了。
黃毛的粗魯讓李千再次皺了皺眉,李千瞅了瞅眼前這個十八九歲的半大小子,笑了,誰是你大哥?李千的語氣里,明顯帶著一絲輕蔑。
李千的語氣讓黃毛感到了不爽,黃毛伸手就要去拔吧臺上那把鋒利的刀子,但他沒能做到,甚至連刀柄沒有摸到。因為,刀柄已經握在了李千的手里。就在黃毛一愣神的時候,李千左手扶著吧臺,一蹁腿,輕巧地躍上了吧臺。這讓黃毛感覺到了危險,他迅速地向后退了兩步,但已經遲了。李千的左腳在吧臺上剛一落定,右腳沒做停頓便閃電般踢出,這一腳準確地踢在了黃毛的臉上,黃毛連抬起手臂來抵擋一下的機會都沒有,黃毛甚至都沒能看清李千是怎么做到這一點的,他嗷的大叫了一聲,倒了下去。李千順勢落在了地上,他的手里,把玩著那把彈簧刀。
你大哥是誰?李千微笑著,那把刀在他的手里,似乎也因為他的微笑而顯得不那么鋒利了。
黃毛的手捂著臉,嘴里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哦,操你媽的,你打我。
說吧,你大哥是誰?李千并沒有因為黃毛的臟話而發火,李千的臉上,似乎永遠帶著微笑。
黃毛一手捂著臉,一手支著地,站了起來。黃毛的語氣依然那么囂張,我大哥不會放過你的。
不會放過我?哈哈哈。
你笑什么?逼樣,等我大哥來了我看你再笑。黃毛說話時,咬牙切齒,眼睛里,也充滿了怨恨。
那你大哥到底誰呀?
鐵棍,我大哥是鐵棍!說出“鐵棍”倆字時,黃毛的表情充滿了崇拜。
李千臉上的笑意忽然沒了,甚至表現出一種猙獰,他伸手抓住了黃毛的衣領,告訴你啊,小逼崽子,別亂報家門。鐵棍上個星期進醫院了,還沒出來呢。李千咬著牙,把后面的話從牙縫里擠出來,別用鐵棍的名頭招搖,我能讓他進醫院,也能他媽廢了你。李千說話時,狠狠地盯著黃毛的眼睛。
黃毛愣怔在了那里,任由李千抓著他,一動也沒動。黃毛也不敢動,他感覺到一股涼氣從后脊梁緩緩升起,越來越涼,最后,冷得像一把刀子,停在了自己的后脖頸兒。
李千的眼神是復雜的。
黃毛感覺到的,不是自己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種不屑,自己的眼神是一件外衣,是一種偽裝,是用來掩飾自己心虛的。
李千的眼神,是把刀。是他骨子里固有的兇狠,和他在心理上對黃毛這樣的小角色的蔑視做成的刀。那把刀直刺過去,刺入了黃毛的眼睛。
黃毛的腿肚子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大哥,大哥,對不起。黃毛從李千的口氣里聽得明白,這開著個不起眼的小破酒吧的人,認識鐵棍,而且這個人要比鐵棍難纏得多。他知道,自己今天冒著鐵棍的名頭出來詐財,可能是走錯門了。
李千松開抓住黃毛衣領的手,手掌往前一推,黃毛退了兩步,站在那里,他再也不敢放肆。
看著黃毛那副誠惶誠恐的表情,李千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一絲微笑。他從口袋里掏出了錢夾,抽出兩張百元的票子,遞了過去。
缺錢是吧,先拿著吧,應應急。沒錢嘛,就得想辦法賺,光靠別人的字號出來蒙地頭兒,那哪行,得自己有路子,懂么。李千說話時,拍拍黃毛的肩膀,小兄弟,如果沒路子,就找我,給你找點事兒做。
黃毛愣住了,這種情況,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黃毛呆呆地看著李千,李千的目光是溫暖的,充滿了親和力,像三四月里的陽光。
其實,李千是在嚇唬黃毛,說著玩的。
鐵棍沒有住院,李千不會和鐵棍有什么過節,李千和鐵棍是最好的兄弟。李千只是想殺殺黃毛的氣勢,這樣的小毛孩子,要想讓他給自己辦事,就得讓他看見你時服服帖帖,但如果僅僅是服帖,還是不夠的,還得讓他心存感激。更得讓他覺得,你比較看中他。這些,對于黃毛,李千都想到了,也都做到了。
一個多月之后,在2006年的情人節那天,鐵棍掉腳了,因為打架。
被打的是個年輕人,喝得亂晃蕩。晃蕩來晃蕩去,他的腳就晃蕩到鐵棍的皮鞋上了。鐵棍的皮鞋是個丫頭剛給買的,情人節嘛。年輕人呢,不僅沒說聲對不起,反而眼皮一撩,哎,你瞎呀,沒看見你礙事么。鐵棍是什么人呀,鐵棍哪受得了這個,他說你他媽的就是欠捶,于是,飛腳、杵炮外帶兩個啤酒瓶子,完事。
年輕人躺進了醫院,鐵棍住進了號子。
從號子里把鐵棍弄出來,李千著實費了些周折。鐵棍是個狠人,涉及他的打架斗毆之類的破爛事兒,不用劃拉就夠一車。警察在處理像鐵棍這樣的事情時,一定會在訊問時上點手段,敲打敲打,看是否有什么舊案子,或是可以供出點涉及到其他人的事兒。李千擔心,擔心鐵棍萬一熬不住了,說出點什么不該說的來,就麻煩了。
鐵棍被撈出來了。撈他出來的人,當然是李千。
現在,他倆躺在麗人足療城的按摩床上,兩個丫頭正在給他倆做足療。李千微笑著,告訴在給鐵棍捏腳的丫頭,哎,給他捏腳時,輕點,尤其是腳趾頭。
你怎么知道我腳趾頭怕捏?鐵棍轉過頭,問李千。
李千笑了,他說鐵棍你不知道么,老爺們身上有兩個地方最怕電棍,一是腳趾蓋,二是命根子。刑警隊這些人對這兩個地方特別上細,尤其是你這樣的滾刀肉,蒸不熟嚼不爛,一般來說,像你這號人,劈腿、打耳光很難能讓你說點什么,除了上繩兒就只有用電棍電你的這倆地方了,不過,沒有絕對的證據,是不會給你上繩兒的。
鐵棍一縮腳,猛得坐了起來。操他媽的,可不,這幫驢操的,真他媽狠,我右腳的大腳趾蓋都叫他們電得起翹了。鐵棍說著,還抬了抬右腳。忽然他轉過頭問李千,哎,你說的上繩兒是什么東西?
李千笑了,李千說鐵棍哪,你混了這么久,連上繩兒都不知道哇。
鐵棍也笑了,他說李千你別這么埋汰我,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呀,錢多,丫頭多,就他媽書念得不多,我哪知道什么上繩兒上鏈兒的。
李千也坐了起來,把兩只手伸到了腦后,看見了么,就這樣那兩只手反綁上,然后用繩子把你的胳膊肘向后拽,直到兩個胳膊肘碰在一起。
操他媽的!鐵棍嗷的一嗓子,那是沒遇上我,要是我的話,隨他怎么折騰,怎么整也白費。
李千瞅瞅他,他說我告訴你鐵棍,上繩兒勒過的地方,就是一個月,勒過的印兒也還是黑紫色的,你核計當時能是什么滋味。
鐵棍一努嘴,疼唄,也就是疼唄。咱是干嘛的,我就不信他能比刀捅還疼。
李千沖他豎了一下拇指,問他,哎,對了,他們都問你什么了?
能問什么,就那點破逼事唄。剛開始問有沒什么搶劫盜竊什么的,后來就說叫我自己想。等到第二天,禁毒大隊的就去了,就直接給我提醒兒,問我關于丸兒和粉兒的事兒。鐵棍說著說著還撇了撇嘴,反正不管他們問什么,我就說沒有,就說不知道。你不是告訴我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頂多半年”嘛。
李千笑了,又豎了一下大拇指。他說,晚上找個地方,給你壓驚,好好喝點,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覺。
鐵棍和李千是最好的兄弟。李千脾氣比較好,他輕易不會打人,這樣的粗魯事,多數都是鐵棍出手。鐵棍在小年輕堆里是打出了名的,所以很有號召力。李千沒事時基本就呆在自己的酒吧里,聽聽音樂,喝喝紅酒。李千輕易不喝白酒,他覺得那東西誤事。鐵棍不怎么去酒吧,他有自己的生意。鐵棍倒騰搖頭丸兒和K粉兒,這事兒,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其實,警察也知道,知道歸知道,販毒是重罪,需要證據。事實上,出來混的這幫人,多數都吃過搖頭丸或是打過K粉,那種歇斯底里或飄飄欲仙的感覺,恰恰是他們所追求的。鐵棍賣這東西,出去玩的時候,自己也吃,他說這才叫帶頭人。但如果他被抓了,即使在他口袋里找出了東西,量也不大,或三五粒搖頭丸,或兩三克K粉,他會一口咬定是,這就是自己吃的,警察也沒辦法。如果問他,誰是賣家,鐵棍會說賣家是在歌舞廳或酒吧遇到的,不認識,再問多了,就是不知道。這樣,最多鬧個罰款,也就完事了。其實挺多警察喜歡這樣的處理方式,把人抓回來,然后有人來說情,再順水推舟,罰點款算完事。這樣,事情處理了,既直截了當看見現金了,到時候可以搞點福利什么的,還做個順水人情。凡是能來說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誰也不能擔保以后用不到哪個。于是鐵棍就這么半遮半露的干了好幾年。圈子里的朋友也都以為,李千急著撈鐵棍出來,是因為他們是關系到位的哥們兒,誰也想不到,鐵棍幕后的真正賣家,是李千。
大伙都知道,李千是個城府很深的人,是個笑面虎,他才是真正的狠角色。李千看中了鐵棍直腸子的脾氣,他知道這個人沒什么心機,只要他覺得你對他好,你要他的命他都會給你。當然,李千也深知這是條不歸路,他不會輕易涉險去賺這種掉腦袋的錢,他也有靠山,那就是公安局主管禁毒的副局長狄飛。
狄飛警校畢業后分配到刑警隊,后來在成立禁毒大隊時抽調過來的。狄飛是個智商很高的人,做事幾乎滴水不漏。狄飛來自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溝,從小他就知道,要想離開這個地方,惟有讀書。即使是后來考進了警校,在同學們開心的放松了身心時,他也一樣玩命地學習。狄飛知道自己的底子苦,知道家里沒什么后臺,只有自己出類拔萃,才有機會出人頭地。
實習的時候,狄飛問負責帶自己的師傅,怎樣才能像他一樣,坐上隊長的位置。師傅笑了,師傅拍著他的肩膀對他說,狄飛呀,我這么對你說吧,公安局也好,其他什么單位也罷,都一樣。比如咱們公安局吧,你破案厲害,那好,你就負責刑偵。你抓人出色,那好,你負責追逃。你懂得賺錢,那好,你負責財務。如果你什么也不會,那你除了當領導也實在就干不了別的了。狄飛呀,要是想出位,就別把那點精力都用在案子上,得想點別的。
這句半是戲謔的話,徹底地改變了狄飛的人生觀和價值取向。他在參加工作之后,僅僅五年時間,就坐上了禁毒大隊長的位子。問題是,人不能有愛好,有愛好,就有弱點,人一有了弱點,就容易被控制。狄飛的愛好是,賭錢。
狄飛的小舅子叫王文勝,是李千的朋友。李千的心思很深,他通過王文勝,刻意的安排賭局,用輸兩次贏一次,輸大贏小的手法,慢慢地把狄飛牽到了跟前,然后,借口不好意思贏王文勝姐夫的錢,把錢退了回來。盡管只有幾千元錢,但足以讓狄飛對他另眼相看,兩人也走得越來越近。最后,當李千拿出二十萬給狄飛,讓他運作副局長的位子時,狄飛才發現,李千的城府深得有些可怕。但是,對于副局長這個位子,狄飛是夢寐以求的,權衡再三,他收下了這二十萬。半年后,公安局進行人事調整時,在局長和政委的力主下,狄飛坐進了副局長的辦公室。
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也許是從那之后不久開始,這個時間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狄飛成了李千的后臺老板。局里針對販毒的一舉一動,都會及時準確地傳達到李千的耳朵里。其實,這才是鐵棍可以始終安然無恙的關鍵原因。
現在,李千和狄飛就在一起,李千坐在那里,氣定神閑。狄飛卻來回踱著步,看得出來,有事讓他鬧心。
哎,你讓我畫圈把鐵棍弄進去又弄出來,是怎么個意思?我不是告訴你了么,你得想想辦法。我就這么硬壓著不行,都這時候了你折騰鐵棍干嘛。說話的當然是狄飛,他的聲音不大,但明顯聽得出,他很焦躁。
折騰?你告訴我,除了鐵棍,誰能替我把這事扛了?李千不溫不火地反問。
鐵棍能給你扛?哼!狄飛一聲冷笑。
不是給我扛,是給我們扛。李千糾正了狄飛的說法,他得時刻提醒狄飛,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狄飛猛地轉過頭,直盯著李千。李千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機,完全不去理會狄飛的目光。李千知道,在這場游戲里,狄飛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也不能惹他翻臉,但更不能讓他覺出自己現在害怕,要讓狄飛覺得自己已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了。
果然,短暫的沉默之后,狄飛干笑了兩聲,嘿嘿,看看,咱倆這是干嘛,都是自己家里的事,別窩里反哪,說吧,你怎么打算的?,F在有人懷疑你販毒,局里有人說你才是這里最大的毒販子,你的身邊,可能有我們公安局的線人。
線人?李千抬起頭,看了看狄飛,說話了,鐵棍那小子,沒心眼,你把肝給他一葉,他就能把心整個給你,他絕對不會。
你把人家弄進去再弄出來就算有恩啦?就算給人家肝啦?我就不信,鐵棍就傻到這份上了?狄飛撇撇嘴,又晃了一下頭。
當然不是,人是替咱跑腿兒的,咱光給錢肯定不行,那是人家應得的。你畫圈讓他進去,我再把他撈出來,是讓他覺得我拿他當回事兒,然后我再畫個圈,讓他替我扛了這個黑鍋。李千的口氣十分平和,就好像這圈已經畫好了,而且鐵棍已經鉆進來了似的。
反正你顛倒著弄,這幾天就有聯合行動,主要針對販毒,你小心點。那個線人,我再幫你查查。
哦,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你也要小心點。嘿嘿,應該是你更要小心點。李千再一次的提醒了狄飛。
看著李千的背影,狄飛的眼神,陰森森的。
哎,你認識一個染著黃毛的半大小子么。在電話里,狄飛這樣問李千。
李千沒言語。
黃毛只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李千的一個飛腳讓黃毛明白,名頭嚇不住人,想混,就得有錢。其實這正是李千想讓他明白的東西。他去找了李千,李千沒有讓他做什么,而是直接把他推給了鐵棍。鐵棍用十分鐘的時間就把李千用一年教他的東西教給了黃毛,那就是,想要錢么,賣藥去。
可惜,黃毛第二次送貨時就出事了。
當他被跟蹤的警察帶到隊里時,徹底就傻了。鐵棍教他的鐵嘴鋼牙那一套在電棍出現之前就沒有用了,他不知道鐵棍和李千的具體關系,但他斷定這兩個人一定有秘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警察哄嚇結合的情況下,他把自己知道的一點點東西加以想象說了出來,其實,他的想象和事實有相當大的部分是符合的。于是,黃毛被放了出來,讓他去搜集李千和鐵棍的犯罪證據。事實上,黃毛根本沒多少近距離接觸李千的機會,但他沒有想到,他自己胡編亂造的供詞,會對李千構成威脅,從而使事情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夜,深了。
鐵棍醉了,李千也醉了,至少外人看起來是這樣子的。他們相互攙扶著,在大道上晃蕩。路燈把他倆的身影按在了地上,一會兒短一會兒長,像兩個幽靈。
一個身影不遠不近地尾隨著,漸漸的靠近,地上的兩個身影成了三個。
李千四下瞅瞅,松開鐵棍,伸了個懶腰,他的手在半空中擺了擺。
鐵棍!一聲怪叫在這樣的深夜格外刺耳。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頭,鐵棍迷迷糊糊就見眼前刀光一閃。
情急之下,李千一伸左臂。
啊,李千一聲大叫,鐵棍的酒就醒了。那人一看砍錯人了,撒腿就跑。鐵棍抬腳就追?;貋?,別追了,快,送我去醫院。李千捂著手臂,喊住了鐵棍。
盡管李千的胳膊包扎著厚厚的紗布,但血還是滲了出來。躺在醫院的床上,李千叫醒了正在打盹的鐵棍,哎,我說鐵棍呀,你最近又和誰打架了?
我?沒呀。睡得迷迷瞪瞪的鐵棍覺得挺委屈,就因為打人才進去的,才他媽出來,哪還敢打架,不得老實幾天呀。
說得也是。李千似乎是覺得鐵棍說的也有道理,他咬咬牙,媽的,差點把我胳膊的筋砍折了。不過,我總覺得這小子是個剛出道的,手軟。要是像你這號的,一刀接一刀,不得把我剁成餃餡子啦。
都怪我,肯定是我原來和誰結下的仇,害得你受連累,如果不是你擋的這下,這刀可能就砍我腦門子上了。鐵棍覺得很愧疚,也為李千仗義的擋他這一刀感動不已。只要讓我找到這小子,我把他拿刀的手剁下來,燉了,給你補補。鐵棍恨得咬牙切齒。
哎,對了。李千忽然想起來點事兒來,鐵棍,一會兒你去趟酒吧,把貨拿走,一粒別留。我不在那里,不準成。
哦,那我往哪拿呀?鐵棍從沒想過,這東西除了放在李千的酒吧,還可以放在哪。
先拿回家,然后你這幾天別亂走,送貨嘛,就讓黃毛去吧。
哦,好,好。鐵棍本來就對李千言聽計從,更何況李千現在替他挨了一刀,他更是上刀山下油鍋都無所謂了。
鐵棍走了。
李千撥通了狄飛的電話,哎,好了,剩下的你辦吧。
你的胳膊怎么樣?狄飛似乎很關心李千的傷勢。
我的胳膊倒是沒事,可那小子手太黑了,差點把筋砍折了。
電話那端,狄飛陰陰的一笑,黑?手不黑點,能像真的么?
第二天下午,黃毛來了。
鐵哥出事了,昨天晚上拉大網,警察去他家,連人帶貨一起給兜了。黃毛告訴躺在床上的李千。
李千躺在那里,連動都沒動。他微笑著,看著黃毛,一言不發。慢慢的,李千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沒有任何表情,卻仍然直視著黃毛的眼睛。
黃毛開始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李千想說什么或想做什么,他只是感覺到李千眼睛里有把刀,一把無形的刀,這把刀是那么鋒利,鋒利到只要李千眨一下眼,就可以殺了他。
李千忽然笑了。
李哥!黃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李哥,我錯了,我錯了,李哥。黃毛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么,才可以讓李千放過自己一馬。
怎么了?李千坐了起來,你這是干嘛呀。你說鐵棍進去了?因為吃搖頭丸么?你可得注意了,有些東西別亂碰,有些事別亂做,有些話別亂說,別最后死了都不知誰下的手哇。李千嘆口氣,你回去吧,我得睡會兒。
鐵棍真是條漢子,住在一個號里的人都這么說。
從他進來那天開始,每天都要提審,提審回來了,他就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有資格老點的,湊過來,鐵哥,怎么樣,沒事吧。動家伙了么?
鐵棍沒言語,只是無力地晃了晃肩。
明白的趕緊擼起他的衣服袖子,黑紫黑紫的勒痕,觸目驚心。鐵哥,到底多大的事呀,你倒騰了多少粉兒呀,至于上繩兒么?
鐵棍沒吱聲,頭也沒抬,眼也沒睜。
鐵哥,他們既然敢上這手段,就是握住你的把兒了,你就說了得了。
鐵棍一翻眼皮,嘣出一個字,滾!
鐵棍被判了17年,鐵棍沒有出賣兄弟。鐵棍知道,李千為他挨了刀子,正躺在醫院里。因為沒有出賣別人,那么,他就是主犯。
宣判了,鐵棍就得送到外地去服刑了。臨走的前一天,李千托關系進到看守所,去看望鐵棍。兩人抱頭痛哭,尤其是李千,哭得一塌糊涂,他說鐵棍啊,我對不起你。
鐵棍舉起銬著的雙手抹了抹眼淚,鐵棍說李千你別哭,咱們是好哥們兒,是兄弟。不就十幾年嘛,很快就出來了。到時候,別忘了去接我,多帶幾臺車,排場點兒。
鐵棍還沒等到刑滿釋放,就在獄里的法制報上看見一則消息,內容大概是:××市毒梟李千持械拒捕,被公安局長狄飛當場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