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考滿分作文看作文評價

高考作文尤其是滿分作文，在全社會引起的關注程度，超過了任何一門學科的任何一道題，畢竟在高考中還沒有哪一道題能像作文那樣占據到40%的份額。1999年安徽高考歷史上第一篇滿分作文《傾聽自己的心跳》，2000年四川滿分作文《回答》，2001年很多人都知道的江蘇滿分作文《赤兔之死》。如今各個省份每年都會涌現十余篇滿分作文。從數量上看，還真有點“星火燎原”之勢。對于滿分作文，毀者有之，譽者有之。在高考滿分作文的完美、違規、抄襲的爭論中，作文閱卷老師們并沒有畏首畏尾、放棄滿分。筆者認為滿分作文的增多是近年來語文教育改革成果的重要體現：作文評價更加理性化，更加鼓勵創新、更具有包容精神。

一、滿分與完美——理性

寫作是感性的，而對于作文的評判卻應該是理性的。高考滿分作文的增多說明語文教育工作者對“滿分”的認識更加理性了。

有人說，高考作文60分就是滿分，滿分就意味著完美！完美就意味著增之一字太多，減之一字太少，挑不出任何毛病，這種說法實在太理想化了。從滿分作文中找幾個瑕疵或者錯誤還不是很容易？就算是國內一些頂級的文化學者、散文小說大家的作品中錯誤也是層出不窮，所犯毛病有時也并不比一篇高中生的作文高級到哪兒去。滿分作文一定是完美的，這是一個誤區，以絕對完美的標準衡量一篇在非常緊張、非常匆忙的情況下完成的高考作文，實在是苛刻得很。不妨換位思考，在緊張的1小時內，寫出一篇非常優秀的作文，有人字斟句酌，你恐怕會跟他急。有些閱卷老師不敢貿然打滿分，主要原因恐怕也是怕人家說自己沒水平，找不到文章的錯誤或問題，所以有時碰到極好的文章，為保險起見也不打滿分。

作文評分是可以量化的，是可以測量的。20世紀初，現代教育測量的奠基人，美國著名教育家E·L·桑代克在《心理與社會測量導論》中指出：“凡是存在的東西都是有數量的，凡是有數量的東西都是可以測量的。”但是如果理解成一定可以精確量化就大錯特錯了，1987年，國家教委考試管理中心正式成立了“高考作文評分誤差控制課題組”，課題組成員經過調查、研究歸納出影響作文質量的18個因素，分別歸屬于三大類，即語言表達、層次結構、思想內容，再加上書寫就構成了高考作文的評分標準，完全符合標準說明的就可以得滿分，作文出現滿分是正常的，也是這個標準正常的體現，如果這個標準制定的滿分只是個象征符號，又有什么意義呢？高考作文閱卷需要大量的工作，滿分作文的評定經過若干個閱卷老師，層層審查最后才確定，從公開的滿分作文來看，絕大部分是經得起推敲的。

滿分作文一定不是完美的。滿分作文為什么會評為滿分？那就是滿分作文一定有其“亮點”，就是能讓閱卷老師在千萬份卷子中耳目一新、精神一振。當我看到2003年甘肅省文科考卷滿分作文《藍色蛹·金色蝴蝶》，不禁被深深打動了，在結構上，該文匠心獨運，精心設計了四個小標題，四個小標題連綴起來，又恰好是文章的總標題。四個小標題下，貫穿著兩條線索。一條線索是“我”的家庭生活發生變化的過程：喪母——父親再娶——“我”與后母的隔膜——后母帶“我”去看日出——“我”重新發現并找回家庭的愛；一條線索是“我”的感情和認識變化的過程：情感上由迷茫、憂郁轉為清新、明朗，認識上由偏執轉向理智，兩條線索交織在一起。有些語句也是耐人咀嚼：“我站在堤岸上看海，那些藍色的波濤向我涌來。我深深理解堤岸的悲哀：想遠遠退開，卻又動彈不得。”“一個孩子站在廣闊的蘆葦叢中，沒有云，沒有風，沒有走出去的方向，只有寂寞來來回回穿行的聲音”，“我感到背后隱隱的痛，轉過頭，驚奇地看到了一雙金色的翅膀”。文章的語言也可以說是一個重要的得分點。

當然，作為考試作文，該文章還有不恰當之處，例如：文中“我卻總也找不到出口”中的“卻”字結合上下文意就顯得多余，；第一節里的“割離”改為“割裂”，似乎表達更準確。這些瑕疵我覺得應該理性地認識，它是完美基礎上的瑕疵，可謂白璧微瑕。正如有的考生看到自己的作文后也為自己的失誤感到驚訝，在高考中能夠不緊張的又有幾人？我認為理性地對待這些缺憾，是對未來人才的愛護，這樣可以讓考生能更大膽地說自己想說的，而不是畏首畏尾，擔心出錯。這樣會帶來整個高考作文的創新、自由與繁盛，長期下去將形成一個良性循環，使高考作文更加接近作文本真。

二、滿分與違規——創新

2003年陜西考生吳斌憑借一篇209字的《無題》詩得了滿分，很快引起了爭議。詩應該說是一首好詩，扣題也比較準確，有相當的文采，但對照高考作文一般有不少于800字這一基本要求，顯然有違規的嫌疑，這樣的“違規”作文怎能得滿分？

滿分詩歌在一定程度上還得歸功于文體創新。高考詩歌滿分也不是從《無題》始，2002年詩歌《選擇》同樣也得了滿分，而且每年都有一部分同學會選擇詩歌文體。從考題來看，對詩歌這種文體沒有做限制，但對字數卻做了不少于800字的規定，從題目要求來看還不夠準確。不過需要提出的是，在實際閱卷過程中，對考生的詩歌作文，閱卷指導小組有明確規定：詩歌按行數計算（含題目和小節之間的空行）。絕句和律詩更不受字數限制。凡是詩歌作文，全部集中起來，先給指導委員們傳閱評審，后集體討論，最后定分。這一點高中畢業班的老師和學生都是清楚的。

有人說一篇“違規”作文怎能得滿分？并指出能無視“規矩”的考生，不應該是優秀的選拔對象，并且指出，如果這樣的作文得滿分，對其他的考生不公平。

高考作文寫成詩歌的考生是無視“作文要求”的存在嗎？我想還沒有哪個考生膽子大到這個地步，與高考過不去，這不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嗎？《無題》詩的作者吳斌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高考前老師曾說過，高考作文閱卷詩歌是不按照字數，而是按照行數計算的，另外詩歌也是他一貫擅長的文體，自己也認為寫詩歌有一定的冒險，看來吳斌也算是敢于吃“螃蟹”的人，我們是不是也該為他的勇敢與自信而喝彩，為他打破常規力求創新而鼓掌呢？

其他的考生會認為不公平的想法也是多慮，為什么呢？這首詩歌得了滿分拿出來給大家看，的確它是有其過人之處的。其他考生可以拿來作一個對照，自己是否能夠寫到這個水平能不能夠拿到高分，我想稍有理智的考生也會考慮到這個問題，不會因為人家寫了209字的詩歌得了滿分就要自己也模仿著寫一首。當然絕大多數高中生并不能得心應手地運用詩歌這種文體。

把“違規”這樣的罪名加到一個高中畢業生的頭上，不免有失包容。這對以后的高考作文更多地會帶來負面影響，考生只求四平八穩，最后只能是千人一面，毫無創新可言。

三、滿分與“疑似抄襲”——包容

每年高考過后，一定會有幾篇滿分作文陷入“抄襲門”。抄襲是整句、整段、甚至是整篇文章完全照搬，沒有絲毫獨創性的構思、立意、語言表達，甚至文題、人名、地名也是照用不誤，這樣的文章只要能夠找到原文，就可以基本確定是抄襲了。而模仿是一種再創造，學生作文常常從模仿入手，目前作文教學也是基本以此為重要方法。語文教材中的選文實際就是學生模仿的主要對象。如何區別抄襲與模仿，有人認為根據有關版權法的規定，90%文面相同的就可以確定為抄襲。筆者以為對于學生作文的抄襲判斷，還是應該從“量”與“性”相結合的角度去判別。找到原文，根據文面雷同的程度、主題、題材、結構、語言等的比較，判別一篇作文是否為抄襲作文對于語文教師并不是過于困難的事情。

對于抄襲作文，筆者以為，一方面判別要慎重。太嚴的話，容易造成草木皆兵，考生不敢再有絲毫的模仿與借鑒。太松的話，會造成抄襲之風盛行，考生大量背誦范文以備考試之用，對學生寫作水平提高有百害而無一益，也不能體現考試的公平性。另一方面對于抄襲作文應從嚴處理，不能縱容。

如何確認抄襲作文呢？筆者認為一是利用現代技術手段搜索原文。判別抄襲作文的核心問題其實就是找到被抄襲的原文，網絡的發展為原文查詢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各省閱卷組可以組織專人對疑似抄襲作文進行查詢。二是不妨實行滿分作文公示制度，各省可以及時通過網絡、報紙等媒體公示，接受全社會的監督，不必要等到高考積分過后，甚至是錄取之后，再回頭算賬。這可以大大減少對于閱卷、積分、招生的影響。三是對作文評分標準加以細化，對抄襲作文的判定做進一步明確的說明，讓閱卷老師有章可循。如浙江省高考閱卷組2007年發給閱卷教師一份《關于“套話作文”的說明》，重拳出擊“套話作文”，其實“套話作文”也就是在題材、主題、語言上抄襲成分較重的，又不構成抄襲的作文。這種做法很有借鑒意義。

對于行走在抄襲和模擬之間的“疑似抄襲滿分作文”，筆者以為作為一名語文老師還是要多包容。一個學生平時閱讀積累多了，遇到自己能夠進行“變題”寫作的作文試題，有什么不可以輕車熟路地爭取高分呢？如一度爭議頗多的海南高考滿分作文《最美麗的鳥》一亮相，就有人指稱其是“克隆”的一則寓言，情節、立意與波蘭寓言《貓頭鷹和它的孩子》極其相似。還有人反映這篇作文《最美麗的鳥》抄襲自刊物《故事會》中的《愛的誤區》，“揭發者”都說，這篇滿分作文與上述兩篇文章幾乎一模一樣。細細比較一下就發現作者受到兩篇寓言故事影響的可能性是極大的，但是作者還是做了一定的改動，根據自己的記憶適當加以修改，不是照搬原文，而是對它有所取舍，語言也是自己的，故事開頭也有較大變化。另外考生能結合現代家庭生活，做了豐富合理的想象，改成了貓頭鷹要找保姆，這應該說是有一定創新的。筆者以為確定為“模仿”更為準確。

學生作文的源泉是生活，有的是直接體驗，有的是間接體驗，看到一則材料拿來為我所用又有何不可？否則我們整日強調的課外閱讀究竟用來干什么呢？能夠在高考中運用課外閱讀材料并不是每個考生都能做到的，前提是這個考生要有廣泛的閱讀面。機遇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另外還要求考生對閱讀內容要有較好的理解和把握。我們對模仿或借鑒要包容，隨意指稱他人為“賊”，豈不也成了“智子疑鄰”的宋國富人。

滿分作文的日漸增多說明高考作文閱卷的專家、老師們的教育理念更加包容，更加成熟，不拘泥于固有的一種標準去考察作文，不再視滿分作文為“雷池”，作文評改中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去選拔真正的有才之考生、有識之考生。高考作文表現出理性、創新、包容精神，對高中作文教學一定會產生積極影響，帶來作文教學的“百花齊放”。

（仲寧 江蘇省泰州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