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介壽、黎磊石是同胞兄弟。哥哥黎介壽1924年生,是中國腸外瘺治療的鼻祖、亞洲人同種異體小腸移植的開拓者;弟弟黎磊石1926年生,是中國現代腎臟病學的開拓者、創始人,兩人都是中國工程院院士,這對兄弟院士多次獲得高等級科技成果獎。
熱血青年意外拿起手術刀
在醫學界聲名赫赫的黎鰲(已故)、黎介壽、黎磊石院士三兄弟出生于湖南瀏陽一個普通家庭。讀完高中,正值抗日戰爭時期,介壽、磊石兩兄弟認為,國家落后就要挨打,只有造出了自己的飛機、大炮,才不會受外人的欺負。于是,堅定了報考工學院的想法。
1942年,黎介壽、黎磊石分別考取了機械化學校和航空測繪學校。然而,這兩所學校均在千里之外的重慶,上百元的路費從何而來?無奈,只能放棄。
此時,哥兒倆收到了從上海醫學院畢業后,分到江西中醫學院當教師的哥哥黎鰲的來信。建議他們來他任教的江西中醫學院。
兄弟倆來到了南昌,當了一段時間的練習生之后,他們雙雙考進了中醫學院。兄弟倆起初對學醫不感興趣,加上低年級的課十分枯燥。上起課來總是心猿意馬,直到大學三年級,進入臨床教學后,才漸漸體會到醫學的博大精深,對醫學的認識也發生了根本轉變。
1948年,黎介壽和黎磊石以優異的成績從江西中醫學院畢業,并雙雙成為南京中央醫院的實習生。
兄弟聯手診治疑難病患者
黎介壽與黎磊石雖然相差兩歲,但從幼稚園、小學、初中、大學一路讀來,兩人形影不離。特別是從上初中以后,兩人就開始同桌讀書,睡覺也是上下鋪,雖然性格迥異,卻心靈相通。大學時代他們一起參加話劇演出,黎磊石在臺前擔當主角,黎介壽則在幕后制作道具,兩人分工不同,卻配合得天衣無縫。
如今,黎氏兩兄弟同時擔任著南京軍區南京總醫院副院長的職務,在南京中山東路那座解放前的四層建筑中,黎磊石領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腎臟病研究所和黎介壽領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普通外科研究所對門而居,平分秋色。
大哥黎鰲生前在千里之外的重慶工作,擔任第三軍醫大學的副校長,西南醫院燒傷研究所所長。他在世的時候,在每次中國工程院院士會議和各種科技大獎的頒獎典禮上,黎氏院士三兄弟經常歡聚一堂。而他們平時也保持著密切的聯系,經常就醫學領域的問題相互交流,資源共享。
除了在治療經驗和科研成果方面互通有無外,黎氏兄弟在臨床醫療中也有過成功的合作。
上世紀80年代初期,一位姓謝的年輕女患者被送到南京軍區南京總醫院就醫,她得了一種罕見的怪病:經常無緣無故地休克,測不出血壓,摸不到脈搏,每次都靠醫生的全力搶救才轉危為安。
黎磊石通過仔細排查,斷定這個女患者體內肯定生成了一種物質,這種物質影響了她血管的收縮。于是,黎磊石就和助手去測她血液里各種能夠影響血管收縮的物質,結果查出了女患者的腎素很高。而她的怪病總是在月經來臨前后發作,由此,他推斷在這女孩的盆腔或卵巢等附件中,肯定有個腫瘤在分泌這些物質。
可是,黎磊石翻遍了所有的文獻資料,也沒有找到任何有關這種病癥的記載,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于是,他求肋于本院婦產科的同事,請他們幫忙查查盆腔,婦產科的同事們幾乎用上了所有的檢查設備,卻沒有找到任何瘤子的蹤跡。
可黎磊石覺得自己的判斷推理是正確的。特別是一次查房時,他摸了摸患者的肚子,結果她的怪病又發作了。這更加印證了黎磊石的判斷,他覺得患者的盆腔里肯定有腫瘤存在,必須切除才行。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這個病人肯定和婦科疾病無關,更沒有任何一名婦科醫生愿意站出來做這個手術。看著病人病情不斷加重,隨時可能死亡,黎磊石找到了普外科的哥哥黎介壽,請求哥哥來幫助自己為病人剖腹檢查。
聽了弟弟的分析,黎介壽決定“出馬”。黎介壽是腹部外科手術的權威,素有“醫學藝術家”之稱,有哥哥支持,黎磊石就放心了一半。
手術結果,女患者的卵巢里確實有個米粒大的腫瘤。黎磊石的判斷得到了驗證。這種腎素瘤異位長在卵巢上的病例在此之前聞所未聞,直到今天全世界也僅僅報告了6例。
手術成功3個月后,女患者康復出院。幾年后,她給黎老打來報喜電話,說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并感謝黎老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大于天的良知與責任
2007年2月25日下午,南京軍區總醫院普外科的所有醫護人員被集中到會議室。黎介壽手里拿著一塊秒表,神情莊重地說:“現在所有人開始憋氣試驗,不準喘氣,否則重來!”
不到兩分鐘,醫護人員一個個都憋得臉紅脖子粗……
正當大家疑惑不解時,黎介壽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天上午,一名術后患者一口濃痰咳不出來,堵住了喉嚨,由于主治醫生第一時間沒能趕到處置,導致患者出現生命危險。后來黎介壽批評這位醫生時,他還感到挺委屈:自己只不過遲到了兩分鐘。這件事盡管沒有造成嚴重后果,黎介壽卻如鯁在喉。
他對大家說:“一個健康人憋氣兩分鐘都無法忍受,何況是病人呢?兩分鐘對病人來說,太重要了!你們想過病人的痛苦嗎?!”講到動情處,黎介壽的淚水盈滿眼窩。他當即責成那名醫生在會上作了檢討。
在南京軍區總院新門診大樓內,腎科門診候診區的墻壁上,赫然張貼著一個藥品“廣告”:“請各位病友注意,為保證治療效果,雷公藤片請用某藥廠生產的,如使用其他藥廠生產的,一旦發生中毒或無效,本院概不負責。”據介紹,雷公藤是祖國醫學唯一經過科學驗證的免疫抑制劑,對紅斑狼瘡、風濕性關節炎等各種免疫性疾病都有效,但黎磊石發現,有一半藥廠生產的雷公藤都不合格,甚至竟拿草皮、樹根充填。為了對病人負責,80高齡的黎磊石親自到第一家生產雷公藤的老藥廠監督,并將可靠的產品推薦給病人。黎磊石坦然地說:“因為我們的醫生從不拿回扣、紅包,病人自然就信任我們。”
兄弟院士有一個共同堅守的從醫理念:任何對于“紅包”和“好處”的非分之想,都會在長久的覬覦中沖淡醫生的良知與責任心,降低醫術水平。黎介壽曾拒絕過一位國外患者送的金磚,但卻接受了一位在他手中起死回生的農村婦女親手繡的鞋墊,上面是一對燃燒的紅燭。他說:“墊上它,會時刻記起病人那份樸實的感情,腳底板就會踏實,在手術臺前才站得穩!”
在兩位院士眼里,他們在國際國內獲得的無數醫學科學獎牌,也沒有“醫德醫風建設標兵科室”的獎牌珍貴。
做醫生就要愛病人,是兄弟倆一生恪守的從醫信條。“第一要有同情心,第二要有責任心,第三要有高超的醫術。如果沒有同情心,醫術再高明也不能算是一個好醫生。”
治療腸瘺患者是一份既臟又累又臭的工作。為掌握第一手資料,黎介壽經常不分晝夜守在病人床邊,收集腸液反復與食物勻漿混合后再從瘺管處回填,并收集糞便樣本待檢。有一次,他為一個復雜腸瘺患者檢查,病人腸液糞便外溢,一同查房的醫生差點嘔吐,護士掩著鼻子遞給黎介壽手套和口罩,得到的卻是黎介壽劈頭蓋臉的責問:“你不聞聞這種氣味,你就不可能清楚感染的情況;你戴著手套,就不能拉近與病人及家屬的距離。”
壯士暮年,雄心不已。年過八旬的黎介壽、黎磊石兄弟院士,更覺時光寶貴。黎介壽說:“有一首歌《向天再借五百年》,我不想再活500年,只要能給我20年,我可以為更多患者服務。”黎磊石74歲那年,被查出惡性腫瘤骨轉移,手術前,他反復對醫生說:“我對手術無顧慮,如果失敗了死在臺上也無所謂,但如果活著,一定要讓我能做事,哪怕只給我8周也行,這樣我可以把研究所的事處理好、交待清楚。”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