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在朝鮮金城反擊戰中,為防止敵坦克突入我方陣地,上級命令時任副指導員的我率領坦克3車長葉明榮和工兵班長朱世玉到月峰里勘察道路,選擇陣地,以備我軍坦克適時進入。不曾想,卻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的考驗。
冒死與敵機“捉迷藏”
月峰里,位于我步兵前沿陣地右側,為兩山之間的一片開闊地帶,寬約500米,與敵人前沿直接相連,最易被敵坦克突破。
17日,天剛蒙蒙亮,我們就出發了。為了減少目標,我讓朱、葉二人在山口外隱蔽等候,自己和步兵團李參謀前往。不料,我們剛抵達,尚未來得及勘察,敵機便接踵而至,一批接一批、一架接一架輪番轟炸起來,破壞彈、殺傷彈、燃燒彈、汽油彈“呼呼”傾泄而下,烈焰熊熊,火光沖天,山搖地動,翻江倒海,把這里變成了一片焦土,一直持續到傍晚。原來,敵人怕我軍埋伏坦克,把這里用炮火嚴嚴實實地封鎖起來。我和李參謀被擠壓在山根下,臥在一個半人深的彈坑里,上有火辣辣的太陽曝曬,四周烈焰炙烤,撲鼻的硝煙嗆得透不過氣來,想躲避卻無法脫身,生命危在旦夕。我們兩人不斷互相鼓勵著,咬牙堅持了整整14個小時,直到天快黑,敵機才停止轟炸,我們幸免于難。但當返回山口時,卻不見了葉明榮和朱世玉的蹤影。
與李參謀分手后,我獨自走在返回連隊的小公路上,剛想舒緩一下緊繃的心情,一架“吊死鬼”——敵炮兵校正機卻鬼鬼祟祟地飛在了我的頭頂上。我心想:只有我一個人,天又這么晚了,它能把我怎么樣?便沒有理睬,照常趕路。誰料,隨著它一陣刺耳的怪叫,一排排炮彈呼嘯著朝我砸來,我一看不妙撒腿就跑。可是我跑得快、它追得快,我跑得慢它跟得也慢,炮彈總圍著我狂轟濫炸,突然,我覺得左臂一陣火辣辣地痛,低頭一看衣袖已被染紅,帽子也被彈片削飛,腦袋差點搬家。
我一想,光這樣傻跑不是辦法,人咋能跑過炮彈。于是靈機一動跟敵機玩起了“捉迷藏”。軍事常識告訴我,再準的炮手,也不能把炮彈打進同一個彈坑,于是,我便從這一片彈坑躍進到那一片彈坑,我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忽而蛇形運動,忽而又直線迅跑,使敵人摸不著規律。但是,不管我使出什么“招”,總也逃不脫敵炮的圍追堵截。我一邊跑一邊想對策,此時,一群炮彈又在我身邊爆炸,我順勢趴下裝死。這一招還真靈,敵人認為我已被擊斃,果然停止了炮轟。但是頭頂上的“吊死鬼”卻轉來轉去不肯離去。當我趁機爬起來又跑時,炮彈又接踵而至。就這樣,敵人步步緊隨地追殺了我2里地,直到我躲到一個山崖下,使其失去目標,才躲過此劫。
孤身夜渡金城川
夜幕降臨時,我回到了金城川邊,一看傻眼了,迅速上漲的洪水,已將來時經過的浮橋沖垮,我的歸途被切斷了。滔滔的河水震蕩著山川,像張開血口的猛獸,我又一次面臨生死考驗。我作了最壞的打算,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借著手電筒的光亮寫下了這樣的留言:“鄭連長、張指導員,敵機把月峰里封鎖了個嚴嚴實實,無法設伏坦克,后移500米山口處倒是一個理想的陣地。請發現者,速將此信交給中芳萍山溝內的坦克一連,致禮。”我把寫好的信裝進軍用水壺里,扭緊蓋子,又在涂有綠漆的外殼上用石片刻上“壺內有信”四個字,斜挎在身上,準備渡河。
幾經反復尋找、比較,終于找到了一處水面較窄的地方,我決定從這里泅渡過江。可是,剛一入水我便被一陣激流卷入深不及底的河中央,很快失去了自控,上下沉浮,連連嗆水。但我很快穩住了心態,極力拼搏,漸漸穩住陣腳,浮出水面,硬是憑著小時學的“狗刨”鳧水技術,與洶涌的河水展開了搏斗,在被激流卷出數百米的一個拐彎處,被一棵倒在河里的樹擋住,我順勢爬了上去。我竟又一次死里逃生,闖過了一道險關。
當我撥開荊棘,吃力地翻過一架山梁,就要撲上正路時,一座正在爆炸的敵人彈藥庫又攔住了我的去路。兩邊是黑壓壓高聳入云的大山,要走出去,只有靠近彈藥庫的一條路。不時“乒乓”爆炸的彈藥、發出的團團火光,似乎在向我發出死亡警告。我趴在地上,經過仔細觀察發現,彈藥的爆炸,時斷時續,并非無空可鉆,我決定孤注一擲,冒險沖過去。于是,抓住一個爆炸間隙,我一躍而起,冒著硝煙,趟著火苗,一個沖鋒跑了過去,闖過了又一道鬼門關!
深夜11點,我終于回到了連隊。同志們“呼啦”一下圍了上來,指導員張超又驚又喜地緊緊抓著我的手說:“伙計,可把我們急壞了!你離開連隊整整30個小時,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據葉明榮、朱世玉回來講的情況,我們認為你兇多吉少,便向團里作了報告。”我說:“我是跟閻王爺打了幾個照面,可是他老人家不讓我偷懶,說美國鬼子還沒有打敗,你還要繼續戰斗,回去吧!”逗得大家一陣開懷大笑。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