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那逝去的“哭腔”

2008年初，越劇戚派藝術研討會暨演出活動在上海舉行，京滬浙等地戲劇專家匯聚一堂，各地戚畢門生再次上演名作名段。我觀摩之后，感慨萬千。

1988年7月時，上海也曾舉辦過戚派藝術研討會及演唱會。當時的戚雅仙老當益壯，親率眾弟子登臺。整臺演出劇目豐富，風格各異，加上各劇種的代表人物、同行姐妹齊來祝賀演出，使合作、靜安越劇團的發祥地瑞金劇場熱火朝天。轉眼20年過去，一代宗師駕鶴仙去，瑞金劇場也已物是人非，戚派“大本營”靜安越劇團也不復存在了。戚派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雅歌滿江南”，到八九十年代“無越不戚”的興盛階段一下跌入低谷。戲迷雖能偶見戚派弟子在舞臺或電視上露面，但這并不能改變戚派藝術下沉的態勢。

戲曲的傳承，需要一代代人的言傳身教。紅紅火火的“越女爭鋒”，觀眾并沒有看到戚派傳人的身影，聽不見那樸實醇厚的戚派唱腔，這顯然是一個遺憾。作為越劇旦行的重要流派，戚派是越劇界最早公認的六大流派之一。而戚雅仙是與袁雪芬、傅全香、王文娟齊名的越劇“四大名旦”，越劇百年舞臺正因有了這些名家、大師，才能如此五彩斑斕、絢麗奪目。

戚雅仙師從著名男班藝人、有越劇“梅蘭芳”之稱的陶素蓮和葉琴芳。從陶葉劇團科班出科后，她進入雪聲劇團，在演出和學習中潛移默化地吸收了袁雪芬的唱腔和表演。同時，她又根據自身條件逐漸形成了屬于自己的風格特色，終于自成一派。戚雅仙的嗓音，沙而不啞、亮而不尖、厚而不鈍，唱腔頓挫有致，或似鶴上九天，或似溪鳴深澗。戚雅仙的表演總體趨向于悲，卻不是單純的悲，而是悲中有喜、喜中含悲，十分注重節制，能夠給人以 悲劇美的情感滿足。戚派藝術沒有高亢的旋律、華彩的拖腔、炫目的做功，有的只是一腔真情。在演繹人物時，戚雅仙追求的是對分寸的控制與和暖熨貼的風格，力求以最樸素、最真摯、最精煉的唱做展現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經過60年的摸爬滾打，戚雅仙將其越劇演唱藝術總結為“八字法”——像、搬、寬、專、變、積、化、新，字字珠璣，精辟到位。

戚雅仙所建立的合作－靜安越劇團，是個常年走市場的集體所有制劇團，幾十年下來為觀眾奉獻了許多經典劇目。劇團成功的關鍵，在于重視市場和觀眾。由于劇團是自負盈虧的，不演出就沒飯吃，因此須不停地編、不停地演。劇團要求劇場產生加座才叫“客滿”，倘沒有加座，就得換戲碼。就這樣，劇目和演員才真正得到了考驗，真正能在舞臺實踐中成長和發展起來。

流派藝術是戲曲發展成熟階段的產物，是藝術家幾十年奮斗的果實，也是留給后人的寶貴財富。繼承和發揚流派藝術，是每個戲曲工作者的責任和使命。如今的戚派藝術面臨斷層的危險——那些當年與戚雅仙共同奮斗的同仁們，如今有的已近耄耋之年，有的已經謝世了。保護、繼承、發揚戚派藝術的工作，已刻不容緩。

我們不能讓那逝去的“哭腔”始終停留在唱片里，而是要讓那逝去的“哭腔”流傳在我們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