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行當以“三小”(小生、小旦、小丑)為主,小丑占了三分之一的江山。臺上如此,臺下亦如此。當劉異龍攜弟子侯哲、胡剛等人舉辦“丑行天下”專場時,聞訊觀眾果然如潮而來。
后臺,侯哲、胡剛正為劉異龍化妝。談起這兩個從藝已有二十多年的弟子來,劉異龍馬上收起笑容說:“他們都是‘上昆’國家二級演員,還很年輕,要再接再勵,不下工夫是摘不到大桃子的,OK?”
筆者曾看過侯哲的戲,印象最深的,便是《下山》中的小和尚,能把脖上一條念珠甩得令人眼花繚亂。這次他演的還是《下山》,還是甩念珠,身法更為沉穩老練,嗓音也更寬厚嘹亮。雖說如此,侯哲還是十分感嘆:“看了老師的戲,才覺得丑行藝術太豐富了,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侯哲在臺上八面玲瓏,在臺下卻不茍言笑,且三句不離本行:“丑角演出機會較少,好些‘功夫戲’都沒有呈現機會。我是屬于‘開竅早’的那類,從來都勤學苦練,進了‘上昆’,與劉老師亦師亦友。”談起劉老師,侯哲的言談充滿了感激之情:“記得在浙江參賽時,老師親為我化妝,幫我沏茶,剝好了皮的香蕉送到我手里,讓我一定吃下,還一直守在上場門前看我演戲?!?/p>

胡剛演的是《訪鼠測字》,這出戲打磨到今,已是精品。胡剛覺得,只要肯下功夫,有老師帶著學藝并不是件難事。但要呈現人物的性格與心情,卻是學不來的,只有靠自己體驗。否則,即使滿臺滴溜溜打轉,充其量也只能算一只靈巧的“老鼠”,而不是人物。
在絕大多數場合,小花臉頂多是個主配,風光總要略遜一籌。不過,《風箏誤》卻是例外,它是屬于丑角的。胡剛在《風箏誤》上很是拿手,一口蘇白,丑是丑極,噱也噱極:“這是出‘戲保人’的劇,再不靈的人來演,也能出彩;當然,前提是你不能倒在臺上,因為觀眾的快樂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風箏誤》給人的愉悅是幽默,而非故作滑稽--“是作品讓人笑,而不純粹是人物好笑。這點一定要搞清楚?!焙鷦傉f。
在戲校學習時的胡剛,最喜演老生。他認為自己長得挺帥的,為什么偏偏要扮小花臉呢?如此困惑,對于丑角行當的學生們來說多半不陌生。劉異龍的母親也不愿兒子學丑行,“挺俊的人鼻子上涂塊豆腐干”。侯哲曾在《一片桃花紅》里扮過鐘嫵妍的奶娘,回家后便要面對小女兒的哭訴:“他們說爸爸是個女的!”

與其他行當相仿,昆曲丑角也面臨著人才流失、觀眾小眾化的危機。讓侯哲、胡剛感到憂慮的是,老前輩傳下來的戲經一代代人的過濾,到下一代時會逐漸稀少,長此以往,丑行還能剩些什么?他們覺得,丑角藝術同樣要在繼承基礎上進行創新,但前提是跟著老師多學戲、學好戲,因為任何發展都要以“程式化過程”為依托,然后才能提升到新的境界。“老師演戲,沒人一招一式地帶教,憑的全是幾十年積累的經驗和習慣--這就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