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或擴而言之,大自然在文學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人們關注和常常議論的話題。停留于臨摹、復寫、反映大自然之美這一層次上是不夠的,由此派生的對文學中風花雪月的鄙視與斥拒,不過在文學史上留一令人啼笑皆非的笑柄而已。就景論景難得要領。跨越它,進入風景的超越,情況就不同了。
超越的前提是風景在人類生活與文學藝術中的不可逾越性。大自然是人類的母親,自宇宙洪荒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類至游牧、農耕,人類哪一天能離開自然而生存?現代都市、現代工業條件下,人類似有從其家園
游離的趨向、這并非人類之福,它孕育著深深的憂患。
就文學藝術而言,幾乎所有的大師,均從大自然中培育了自己對于美的敏感、熱愛和詩情。貝多芬寫道:“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的愛田野……我愛一株樹甚于愛一個人。”他常常不戴帽子,冒著風雨在鄉間散步:“在森林中我快樂了,每株樹都傳達著你的聲音。天哪,何等的神奇!在這些樹林里,在這些岡巒上,一片寧謐,供你役使的寧謐。”他的那使人類心靈為之震撼的樂章,和這森林中的聲音,田野間的寧謐,不是有著天然的聯系嗎?
畫家梵高是這樣說的:“在自然界中,我處處發現感情和靈魂。有時候一排被截去樹梢的柳樹和一排在救濟院前的窮人相似。麥苗有某種無法形容的純潔和幼弱的東西,使人們如同看到熟睡的嬰兒的表情,產生一種愛撫的感情。路邊被踩踏過的野草像貧民窟的窮人一樣顯得疲勞和滿是灰塵。”從這里我們看到,在一個藝術家的感覺中,風景提供的已不止風景自身,而是“感情和靈魂”。固然有藝術想象豐富了它,第一位的東西畢竟是風景自身提供的素材。大自然豐富了藝術家,藝術家又以他的創造,提高和豐富了大自然。
這是風景的汲取和超越的核心機密。
劉勰在《神思》篇中寫道:“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這里的登山者與觀海人必須是一位詩人或藝術家,有著“神居胸臆”的情思,才能在“物沾耳目”即受到自然風景感染時,油然而生審美之情。
姜夔有一首詞《踏莎行》,是旅途得夢懷人之作,末兩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是千古傳誦的名句。冷月千山中一個孤獨旅人默默而行,浸透悲涼之感,其感情境界,已超越了山與月,也超越了作者思鄉戀親的局限,達到人們普遍體驗到的冷寂凄清的情懷。
山水風景在一般文學作品中,僅僅起一種背景襯托的作用嗎?恐不盡然。法國畫家莫奈就說:“每片樹葉和你模特兒的容貌同樣重要。”而墨西哥詩人帕斯則說:“景物是詩的視覺的基礎。精神支撐著石頭,而不是相反。景物不是作為背景或舞臺出現:它是一種生動的歷史,它呈現出千百種形式;它是一種象征和比一種象征更多的東西。”
“精神支撐著石頭”。重要的不是石頭,而是支撐著它的精神。這才是風景之精髓,自然的靈魂。“丹青難寫是精神”,正是指此。劉勰說的“神與物游”,也是指人的精神與物的精神的融匯,合一,同游。藝術家從景物之形感知其神,發掘其神,見常人所未見,才有了對風景的超越。所以,帕斯又說:“景物不是對我們的眼睛看到的東西做比較準確的描寫,而是對藏在眼睛看到的表面現象后面的東西加以揭示。”
問題在于,風景和大自然所藏的東西是什么,它們又是怎樣為人們揭示
的呢?
羅丹在談到荷蘭、法國的一些著名風景畫家時說:“這些偉大的風景畫家,他們在樹木的陰影中,在天邊的一角中,覷見了和他們的心意一致的思想;這些思想有時和藹,有時莊嚴,有時大膽。”
波特萊爾在詩篇《感應》中寫道:
“自然是一座神殿,那里有活的柱子,
不時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語音:
行人經過該處,穿過象征的森林,
森林露出親切的眼光對人注視。”
希臘詩人埃利蒂斯進一步提出了他的對稱說:“當我們發現山峰具有這樣或那樣的形狀時,它們肯定對人的精神有所影響,肯定也有其相對稱的一面。”他引一位著名法國建筑師的話:雅典山巒起伏的線條在巴臺儂神廟的三角門楣上得到再現。看,一個完美的對稱!”
從羅丹的“覷見”,到波特萊爾的“感應”,到埃利蒂斯的“對稱”,我們越來越深入地理解了從風景外形的直觀摹寫,到人與風景精神的交流,人類藝術和美學的進程,已經在向大自然的滲透中進到了其靈魂的深處,從而賦予了風景以豐富的人性美和人格美。在此進程中,風景喚起人們的情思,人們又將自己的情思投射、移入于風景,這樣反復不斷地深化、更新,創造出了多少優秀的藝術品和感人詩篇。
艾青的《向太陽》,寫于抗戰初期。這是一個像“受過傷的野獸”似的災難的民族,長期處于“陰暗而低沉的天幕下”的民族,終于盼來了曙光,希望,盼來了升起于“開敞著的金屬的胴體”的都市上空的太陽時的歡樂情緒的洋溢。在這首長詩中,一個古老民族中廣大求解放與自由的人民的情緒,與初升的太陽這一大自然景觀之間產生了最貼切、最投合,最強烈的感應和共鳴。貫穿全詩的昂揚與歡樂,希望與追求的時代心聲,震顫著太陽這一大自然的光與熱之源泉的輝耀色彩和律動。
在人與風景,人與自然的種種不同的契合與呼應中,大量地是取個人的心情與特定風物的微觀形態。杜甫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李商隱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都是隨著人們的視野擴大,境界開拓,而在更宏闊的大宇宙背景上,進入了輝煌的宏觀空間。青年詩人海子在談到荷爾德林時,曾提出兩類抒情詩人的觀點,認為有一些詩人,“雖然熱愛風景,熱愛景色,熱愛冬天的朝霞與晚霞,但他所熱愛的是景色中的靈魂,是風景中的大生命的呼吸”,梵高和荷爾德林便屬于這一類。他們把“宇宙當廟堂,”把景色當作大宇宙神秘的一部分來
熱愛。我想,這里有一個立足點的高低問題,即站在我高度上面對風景,還是站在人類高度上面對大自然大宇宙的問題,這在風景的超越上,境界便不一樣了。前面提到的《向太陽》是一個例子,曹禺的名劇《原野》是又一個例子。曹禺選擇荒涼、陰森、粗獷和蒼茫的大原野作為劇中人物仇虎那充滿原始野性剽悍性格的對應,并加強了全劇神秘荒誕色彩的氛圍與象征詩情,便進入了大宇宙空間的風景超越。
史詩式的鴻篇巨制固可展開宏觀的超越,精練的抒情短章也能達到深遠的詠嘆。陳子昂《登幽州臺懷古》,僅22個字,卻雄視今古,超越時空地進入了人與大自然面對面的交流:“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種孤獨,是個人生命渺小與宇宙空間遼闊的反差對比下人的悲劇命運之無可奈何的哀歌。
風景的神秘,自然的奧妙,宇宙空間的蒼茫,和時間的浩瀚無限,是人類文化生活和詩歌精神取之不竭的源泉。我們的先人從風景的描摹向風景的超越歷經了艱險的跋涉,留給我們的前程依然渺遠。我們的詩人和藝術家,將在更深的超越中揮寫出新的神奇篇章。
首屆“詩潮杯”世界華文散文詩大獎賽全球征稿
為展示世界華文散文詩當前創作風貌,推出新人、新作,壯大散文詩創作隊伍,《詩潮》雜志社與北京德恒投資有限公司決定聯合舉辦首屆“詩潮杯”世界華文散文詩大獎賽。參賽不收任何費用。
一、獎項設置:
1. 特等獎1名獎金30000元
2. 一等獎1名獎金10000元
3. 二等獎2名每名獎金3000元
4. 三等獎5名每名獎金1000元
5. 優秀獎若干名每名獎2009年《詩潮》全年雜志1份。
二、參賽對象:
參賽者年齡、地域、國界不限。凡在2008年《詩潮》散文詩專欄刊發的作品經本人申請或讀者推薦亦可參賽。本刊工作人員、組委會成員及評委均不參賽。
三、參賽要求:
①必須是未曾在公開報刊上發表的原創散文詩作品;
②不得抄襲或一稿多投;③每篇(包括組章)一般不超過2500字;④參賽稿須單面打印或正楷譽寫,字跡清晰可辨;⑤篇末注明作者真實姓名、詳細通訊地址、郵編及電訊聯系方式。自留底稿,一律不查不退。
四、參賽方式:
參賽稿請寄:(10003)沈陽市和平區北三經街66號《詩潮》雜志社,信封左下角注明“大賽征稿”,勿寄個人。
五、征稿時間:
自即日起至2008年11月底截止(以當地郵戳為準)。
六、揭曉頒獎:
獲獎名單將于《詩潮》2009年第1期“首屆‘詩潮杯’世界華文散文詩大獎賽獲獎作品專輯”與大賽評委會成員名單同時公布。將根據具體情況擇機舉行大型頒獎典禮。
《詩潮》雜志社
北京德恒投資有限公司
2008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