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是78歲那年走的,走得很安祥。那天我接到老表的電話,第二天便和老表從成都趕回去參加了葬禮。現在離那守靈的七天已有十多個月了,最近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寫點文字來祭奠阿普。
我的奶奶在我四歲時就得病去世了,我對她沒什么印象,只是模糊的記得她高高胖胖,長得漂亮,不會說漢話。在她去世后,我父親家十姊妹對阿普更是關愛有加。在世時子女們個個對他十分孝順,在他落氣的那一刻子女們都守在他的身旁,算是沒留下遺憾。
阿普名叫克布,個子不高,人卻長得很帥:大眼睛,高鼻子,是個典型的彝族美男子。阿普人很聰明,會說一口濃重彝腔的漢話,也懂一些漢族習慣。聽親戚們說,以前阿普出門時都會換一身干凈樸素的衣服,把自己打整得精精神神的。
民改前,我阿普家有些財產還有幾個鍋莊娃子,日子過得還算富足。阿普曾抽過大煙,買過槍支,被國民黨騙去坐過質,也曾參加過數次家支械斗。解放后,阿普挖過硫鐵礦,去過成都,會理,攀枝花等地做過洋芋、羊皮生意。雖然阿普沒讀過書,但卻十分聰明。年輕時阿普的手就很巧,會做各種木工活,會編馬尾蓑衣和竹筐等。阿普社會閱歷豐富,識彝文,懂爾比,會克智,通曉彝族習慣法,因此在當地很有威望和號召力。
記得我小學三年級的暑假,父親把我送到鄉下阿普家,和他呆了幾天。在這幾天的日子里阿普帶我去田野,去河邊,去山上,去串親戚,我非常地快樂。
在我大約讀四年級時,叔叔把阿普接到越西縣城來住。這一住就是十幾年,直到阿普感到身體狀況很差時才回到了老家。在縣城住的那些年,阿普總喜歡出去逛逛街,或與老朋友喝喝酒,聊聊天,或走走親戚,串串門戶,過得很是逍遙自在。
阿普感到身體不對勁是在去世前三個月,等家里人發現他身體不好后,就連哄帶騙地把他帶到州府西昌來檢查,這一查竟查出是肺癌晚期。原來很久以來,堅強的阿普怕兒女們擔心,怕兒女們操心,怕兒婦們為他花錢,他一直默默地忍受著病痛。當查出病癥,到后來病情加重時,阿普都很少叫一聲,疼得實在受不了時才打針止痛針。后來癌細胞擴散了,阿普口腔潰爛,雙腿浮腫,人瘦得就象干柴一般。看到阿普這般地被病魔折磨,親人們雖然心如刀絞但也無能為力,只有在心中默默地祈禱。
沒過多久阿普便倒下了,倒在故鄉——勒咀。
在這靜夜里回憶著阿普的點點滴滴,我仿佛感到阿普還沒有離開我們,還精神矍鑠地活在故鄉。寫下這段文字,但愿我敬愛的阿普在祖先聚集的天堂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