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勝利鄉(xiāng)鄉(xiāng)長張?zhí)毂E憧h里來的客人喝了幾杯,回家時天已是麻麻黑了。他老婆艾香香從門里邊都能聞到酒氣,自然是又不開門,她說:“我對酒精過敏,你醒了酒再回吧。”張?zhí)毂]辦法,只有背著手隨便亂轉,七轉八轉竟然轉到副鄉(xiāng)長胡胖子家。
胡胖子家這會兒燈火通明,門口也挑起了門燈。胡胖子的老娘快死了,他正為老娘趕制棺材。張?zhí)毂淼介T口的時候,胡胖子正好躺在棺材里試尺寸,聽到是張?zhí)毂5穆曇簦睦锩媾榔饋怼執(zhí)毂s@訝地問:“老胡,你怎么可以睡在棺材里呢?”胡胖子隨口答道:“怎么,棺材不是睡人的么?老輩人都把棺材叫福壽床。都說活人睡了添福添壽,病人睡了沖邪去病,小孩睡了消災避難。”張?zhí)毂1缓肿拥囊幌捳f得好奇心大發(fā),說道:“老胡,那讓我也躺下過過癮。”說著,人就躺了進去。身子一挨棺材板,一身的肌肉頓時放松,也許是吸了木板的涼氣,張?zhí)毂H滩蛔〈蛄藗€寒戰(zhàn),趕緊爬起身對著墻腳撒了一泡牛尿。這一來,酒也醒了。張?zhí)毂2挥傻么笙玻闹肿拥募绨蛘f:“奇了,沒想到這陰物還有醒酒的功效哩。我今天真是不虛此行啊!”
幾天以后,張?zhí)毂M腥速I了一口上好的檀木棺材,放在自家偏屋里當“福壽床”享用。從此每回醉了酒也不怕惡婆娘不開門,徑直就摸到偏房的“福壽床”里睡。艾香香發(fā)現丈夫的秘密后,以為丈夫中了邪。后來經張?zhí)毂H绱诉@般將“福壽床”的好處一說,艾香香也就懶得管了。
這年夏天,艾香香讓送煤的漢子給自己家送煤,沒想到自家的這口檀木棺材竟被人惦記上了!原來,這漢子姓方,人稱方老大,平日里以送煤為生,愛干些順手牽羊的勾當。往偏房搬煤球的時候,他發(fā)現這堆雜物的小房里竟然放著一口上好的棺材。于是起了賊心,要偷這口棺材。為啥?因為這兩天他們四個兄弟,正為老母買棺材的費用問題扯皮拉筋,誰也不愿出錢。方老大瞧見這口棺材,正是瞌唾人遇見了枕頭。當天半夜,方老大四個兄弟帶好繩索扁擔摸到張?zhí)毂<遥敛毁M力地就進了偏房。在黑暗中,四兄弟將棺材合好,捆的捆,綁的綁,兩根杠子就將棺材神不知鬼不覺給抬了出來。一口氣跑了七八里山路,將棺材徑直抬到了方老大屋里。到底是上好的檀木棺材,夠重夠沉。哥幾個—個個抬得腰酸腿軟,嘴皮都累白了。正圍著棺材品頭論足的當口,棺材里忽然有了響動。四兄弟大驚失色,還沒等他們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聽“砰”的一聲,棺材蓋被掀翻在地,里面赤條條拱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很麻利地跳出棺材,旁若無人地在墻腳里撒了泡尿,又輕車熟路地退回棺材里睡了,整個過程如夜游癥患者夢游一般。方家四兄弟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一幕,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偷棺材偷回一個大活人!四兄弟嚇得三魂走了兩魂。方老大到底見多識廣,一眼認出棺材里的人是鄉(xiāng)長張?zhí)毂?四個兄弟偷偷商量半天,還是方老大有主意,說:“兄弟們再辛苦一趟,把棺材和鄉(xiāng)長原封不動送回去,只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方老大的意見很快全體通過,四兄弟不敢耽誤,又一次將棺材捆好綁好,兩根杠子抬出門,把棺材和醉酒的鄉(xiāng)長往回送。
回去的路上,四兄弟只覺得棺材好像重了好幾倍,一個個累得兩腿開叉。走到河堤上的時候,最瘦的方老四一不小心踩空了,跌了個嘴啃泥,其他幾兄弟也跟著跌了個東倒西歪。棺材也被摔到了—邊,棺材蓋飛出去沿著河堤坡滾得不見影子。四兄弟被摔得呼爹喊娘,好半天才想起棺材里還有個人,一摸,這才發(fā)現棺材里竟然空空如也。四兄弟驚得說話都打結巴,方老大帶著哭腔說:“壞……壞菜了,張鄉(xiāng)長怕是給潑……潑到河…河里去了。”那堤坡又陡又滑,離河面足有十幾米高。四兄弟在堤腳一下子就摸到了棺材蓋,卻沒有摸到張鄉(xiāng)長。黑暗中,一起又摸了七八遍,仍然連鄉(xiāng)長的毛都沒摸著。又順頁著河面上下尋了里把路,還是沒找著。眼見天快亮了,四兄弟不敢在河堤多呆,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艾香香醒來,見床上沒有自家男人,推開偏房—看,怎么棺材也沒了?!她一路哭喊著直奔鄉(xiāng)政府,鄉(xiāng)政府那邊早已聚了—大堆人,有早起賣菜的農民報案說河堤上發(fā)現一口棺材。胡胖子得到消息,連飯也沒吃就趕赴出事地點。老遠就看見河堤上停著一口陰森森的棺材,接著看見堤腳下的棺書才蓋。張鄉(xiāng)長活不見入,死不見尸。胡胖子打了個哆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快掏出手機將情況向縣政府和派出所作了匯報。
鄭縣長迅速趕到了勝利鄉(xiāng),他—邊指揮現場搜尋工作,—邊聽胡胖子結結巴巴匯情況。他瞪著那口空棺材直發(fā)愣,死也弄不明白現場怎么會有這種東西?而張?zhí)毂I罡胍褂值胶拥躺细墒裁?等艾香香趕來,一五—十地把有關情況了匯報后,他這才鬧明白張?zhí)毂Ec信材的關系。胡胖子急得頭皮發(fā)炸,忙辯解說:“那都是茶余飯后的笑談,誰知張鄉(xiāng)長就當真了呢?”鄭縣長火了,可又不好說也什么,只有一個勁搖頭。
一天很快過去了,張?zhí)毂H匀徊灰娤侣洹R粫r謠言四起,有人私下議論,如果張鄉(xiāng)長死于非命,肯定與胡胖子脫不了干系。別看胡胖子平日里像個老好人,其實包藏禍心。他早就不甘心屈于人下當個副鄉(xiāng)長了,他一直在陰謀暗算一把手張?zhí)毂#鰤舳枷肴《_@不,他巧言迷惑張?zhí)毂0压撞漠敶菜徽f,還喪心病狂地雇用殺手把張?zhí)毂H拥胶永镅退馈?/p>
等胡胖子搞明白自己的處境后,簡直后悔得想跳河自殺!他在心里一個勁地念叨:張?zhí)毂0。氵@個驢日的到哪里去了呢?你要是還活著,就快蹦出采吧;你如果死了,就托夢顯顯靈吧。我老胡還為你背著黑鍋呢!
這天夜里,鄭縣長正為張?zhí)毂5氖鲁蠲疾徽梗腿挥腥饲瞄T。開門一看,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門口站著的竟然正是張?zhí)毂?
原來,那夜張?zhí)毂墓撞睦锏鰜砗螅€以為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跌了一跤。酒還沒醒,他爬起來歪歪倒倒地摸回了家。摸到偏房里,摸了半天沒摸到自己的福壽床,就隨便找了個軟乎地方躺下。誰知這一覺竟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來時才發(fā)現自己是睡在墻角一堆廢棄的衣服堆里,也不知怎么弄翻了一筐引煤火的刨花,把自己埋了進去。可能正是因為身上蓋滿了刨花,所以艾香香進來時竟然沒注意到張?zhí)毂K谂K兮兮的墻角里。
鄭縣長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氣得臉都黃了。指著張?zhí)毂5谋亲诱f:“你簡直將鄉(xiāng)政府的臉都丟盡了。你不是愛喝酒嗎?那好,我明天就給你換工作,調你到酒坊去釀酒!”幾天以后,縣政府的文件就下來了,張?zhí)毂1怀仿殻珱]安排他到酒坊去工作,而是讓他到勝利鄉(xiāng)一個偏遠的林場去照看山林。這回,張?zhí)毂W觥案鄞病钡哪玖峡烧媸遣挥贸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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