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人介紹:
沈陽,本名沈勁松,曾用筆名陽光籽,1969年生,河北省河間市人,現旅居北京。1990年始在《上海文學》《詩神》《河北文學》《綠風》《青春詩歌》《華夏詩報》《世界文藝》等刊發表詩歌、報告文學400余首(篇),獲多項獎項,作品入選《河北詩歌五十年大系》《中國詩選》等。著有個人詩集《情人DE村莊》《情人主義》。現為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河間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我站上被海浪拍暖
的礁石
我站上被海浪拍暖的礁石
它的裸露無遺的海誓
從我無言的腳趾出發上升
到達我現在激昂而深刻的歌唱
我敢說這是一塊堅硬無比的礁石
咸猛的風暴和洶涌的潮汐
也未能將它分明的棱角砍平
看呵,這塊礁石一絲未動
始終保持著它最大質量的緘默
它的腳下白色的馬群喊出多少
大海落日悲壯的嘆息
且花朵一樣次第開放
像一根青綠色的海草
我把咸澀的歌謠寫在海邊
這礁石這被海浪拍暖的礁石
這海灘 這白亮亮的海灘
一下子將我點亮
我肯定比大海更大
我站上被海浪拍暖的礁石
蔚藍色的深刻鍥入海底
我們:返往于黑夜
與白晝之間
青春如梭。我們如葉。如塵。
拾不起一些事情的細節
以及花們墜落的同時詩句開始上升
抵達或不可抵達天空的高度
我們進入白晝的翅間或是
被黑夜的羽毛吞沒
憂傷的小青蟲便慢慢襲入我們
莫名其妙的思想
風從什么樣的水上掠過
誰又將我們的存在喚作死亡
白晝與黑夜交替的縫隙之中
我們是不是放射出羽毛的光芒
黑里我們的一半丟在光里
光里我們另一半睡在黑里
哪一朵火焰叫我們的臉
看見我們衰老的速度
看見危險
看見激情滲進樹葉或者水面或者夢
由遠及近由近及遠
誰賦予我們喉嚨和手掌以智慧
與太陽一并燃得透明!透紅!
什么樣的詩句敢與時間較量
什么樣的思想能夠結出黃金
活著尤其像現在這樣
它幻蠶食我們心情的聲音
一次一次比春天發芽的聲音動聽
秦淮河
許多年,許多年之后,鐘山腳下
秦淮河里的某種多情事物蕩漾我們的身體
煙波之上,誰牽動這風情萬種的秦淮河
這從李太白的詩里飛出的一千顆紅豆
這從李清照的詞里淌出的一萬種愁絲
抽象的秦淮河可能比具體的更瘦一些
滋潤著多少紅肥綠瘦的絕代佳人
我和雪子們一起狂飲金陵
好像有雨從很遠的年代飄過來
那情愛和生命的,輕輕漫上岸上,
變成了一些柔嫩的事情
許多年,許多年之后,夜泊秦淮
我站在秦淮歌女的絲弦上
觸及李香君那醉人裙裾上的歲月之痕
看她指點王謝堂前的燕子
飛出很深很深的烏衣巷
引力
離地之前,我的位置恰好能看見這只大鳥的右翅
在喧囂的聲音里一點一點打開安靜地打開
這細微的情節叫我的身體不能像從前那樣安靜
慢慢地,它昂著頭爬上一萬零二百米的高空
鄰座一對年輕老外用咯咯的笑聲演繹一段高空戀愛
舷窗外偶爾有三兩朵白云什么也不說就跑了
不可見的大地,村莊和青山和河流時隱時現
像一只小蟲,這鋼鐵之鳥在天空的腹內慢慢蠕動
而我在這大鳥的腹內像一枚逗點,安靜地坐著
更像一個詞,穿越這一片又一片云山云海
此時此刻,在我們頭頂更高更高的太空軌道,
“神州六號”的英雄們(費俊龍、聶海勝)
正光榮地閱讀太空
是的,生命無法長時間離開地球
相對緩慢的飛行,始終那么靜地與地面垂直
等你不來
你進入夜的身體進入我虛掩著的門扉
一下子將我驚醒! 波及這個星空的愛
細雨一樣落下來,像含苞欲放的桃花
像流水,
滲入從前的石頭。我摸到靈魂的出口
閉上雙睛遐想你的到來
我嗅到你翠綠的呼吸
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道閃電
我管她叫做永遠你的到來
將是一場風暴。你的唇盛開花
一朵緊挨著一朵這個夏天
在靜寂里萬馬奔騰
等你不來。我卻一把抓住你的名字
抓住那幸福的籽粒
和尖叫
猶如一粒雷聲
我坐在深夜深入的黑里
即將抵達一些事物和事情的內核
長城的風吹我,吹我
從垛口望出去我看見青銅和石塊和生命
遠山的綠的律動之內
與長城有關的愛情顯現
到達今天。一個寫詩的青年沉重著
怎么也撥不開悲傷堆砌的淚水
為什么我終于登上長城的瞬間
你如此沉默不語長城呵
一位叫青的女子就倚在我和你之間
她告訴我長城崎嶇蜿蜒的從前
長城的風吹我,吹我
另一種愛情綠了
仿佛該綠的都綠了
把我和青一起吹回了秦時明月漢時關
長城的風吹我,吹我
吹開了我懷揣祖國的心靈之扉
我拾級而上的諦聽
站上了八達嶺的最高的北峰
長城呵為什么我總想看清你雄偉的另一面
我摸撫條磚的手掌壓不滅冰冷的火焰
“我想用贊美和詛咒
用謠曲的水驚醒你”
長城的風吹我,吹我誰在風中飄動
牽著那么遙遠的蒼茫和新鮮
白夜
終于停了下來。一片雪裹緊我
一切仿佛在淹沒之中
月光落在雪上 悄無聲息
依然行走在路上
誰睜大的瞳孔燈泡一樣亮著
在一條城市伸向鄉村的路上
兩枚淚水同時到達
誰的心境被這冬夜暖得雪亮
從深夜到清晨
雪和月貼著我衣衫
一條雪白雪白的路在我的腳下奔跑
剛才的狂風呢?你又去了哪里
夜色的唇邊月光被你詩意地鋪開
誰聽見你飛翔的祝福
你呼嘯的波濤仿佛被一個人踩住
寒冷呵熱愛呵以及我甩向空中的詩篇
多么明亮又多么真實
老遠老遠我發現那個人的眼睛里
恰恰有兩朵我路上見過的雪花
月光落在雪上
雪落在我的靈魂上
怎樣漂白的夜晚啊
雪的雪上一個人正在回家
月光地帶
想熟未熟。一枚青蘋果在我的眸中浮著
她灼亮秋天的努力還在路上的夢里
撫摸這枚蘋果,跳上我掌心的這枚
我觸疼了紅泥如何與大地相依的情節
兩顆晶瑩剔透的露珠緩緩爬著
一種誘人的嫵媚含羞地閃現
寧靜和純粹的深度快要夠到午夜的相思
為誰所傷,曾經彎了又彎的從前呀
我只一眼就望見我的失落之騎慌忙隱退
汪汪的眸水多想一下子抵達那棵樹下
抵達我無法安靜下來的心靈之海
就是這枚青蘋果她分明是一朵火焰
即使僅僅一朵卻一片光芒
我呢應該以風絲的姿態拂進月光
撒落一地的搖搖曳曳的縫隙之中
這果實!這火焰!這秋色!這夜!
一齊砸下來
其中最瘦的一枚是我初戀的故鄉
一朵月光
在一朵海水中盛開
手臂張開,我挨著今夜的內心了
迷茫之中遠方的帆影閃現
一朵優秀的月光盛開
一朵優秀的月光在一朵海水中盛開
一朵海水一朵月光
那么月光的月光曲
安靜之中依然洶涌澎湃著
那一次簡單的海誓 比鹽還咸
后來 美的和美麗的
構成我們共同的河流向著大海飛奔
什么在煙波之上行走
什么在我的指尖閃爍
一朵月光在一朵海水中盛開
現代臉
誰能看見自己的臉?誰能看見?
在燦爛的陽光里晃動,像春天之于春風;
在漫卷的雪花中挪移,像臘月之于寒風;
在迷亂的深夜內搖擺,像浪波之于海風;
在易碎的酒瓶上綻開,像細雨之于狂風;
我們的上下顎骨儲藏著兩片樹葉的品質
被一根咬筋連著,擎著我們豐富的臉龐
它的力量之大在于能咬碎堅硬的核桃
可有時竟無法收住一個根本不重的下巴
如今倒好!嘴巴大多數緊閉了又緊閉
甚至該說話時它也不張開 惹得瞳孔們
內容豐富但熟視無睹 我摸不到貼近的形容詞
是呀,我們擁有一張怎樣的現代臉?
有些臉上掛著金屬的光芒 優秀的個性
讓人民幣這么美妙的東西遮住一點臉面
車水人流間儼如逼真的油畫實在標致得很
我開始想起魯迅先生濃黑的橫眉
我看見偶爾的灰塵占據著我們的現代臉
民間這枚銅鏡聳起山一般動人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