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繡漫談

“繡棚花鳥逐時新，活色生香可奪真。近世寫生無好手，熙荃畫意屬針神。”這首詩是古人對汴繡藝術的贊美， 至今流傳甚廣，其中對汴繡的視覺形態進行了細致的描寫，對其逼真傳神的藝術效果給予了高度的評價。由此汴繡的藝術魅力可窺一斑。

汴繡古稱“宋繡”，起源于北宋時期，因開封古時稱汴梁，所以又稱汴繡。北宋時期，刺繡業成為手工業中一個重要的行業。當時，刺繡行業與其他手工業一樣，分為官營和私營兩類。而據考證，宋朝官營刺繡是從民間的刺繡發展而來的。如試殿中少監張康白所言：“今朝廷自乘輿服御至于賓客祭祀用繡，皆有定式，而有司無纂繡之工，每遇造作皆委之閭巷市井婦人之手，或付之尼寺，而使取值焉。”可見當時民間刺繡已達到一個相當高的水平，而且百姓繡戶和諸尼寺繡姑是北宋民間刺繡的兩支主要力量。到了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年），朝廷正式成立了“文繡院”，有工人300個，同時又面向全國招募最優秀的刺繡工匠，來開封府做技術指導。汴繡廣采各地刺繡技藝之長，將其融為一體，其技藝與規模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隨著宋室南遷，經濟、文化重心南移，汴繡除在民間傳承外，一度失去了昔日的輝煌。

新中國建立后，汴繡逐漸迸發出了新的生機。1954年，開封成立了7人的繡花小組（后發展為開封汴繡廠），從最簡單的枕套繡品開始，生產規模不斷擴大。建國10周年前夕，汴繡廠全體職工奮斗一年半，將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長畫搬入繡卷作為建國10周年的賀禮，在全國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并且被永久性地陳列在人民大會堂。汴繡在國際上的地位也在不斷地提高。1958年，開封汴繡廠第一次參加了廣交會，并成功地簽訂了第一批出口合同，使汴繡走向了世界。后來汴繡廠還專門為文萊國王以及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爾和夫人定制過刺繡肖像，受到了高度贊賞。2006年，俄羅斯總統普京造訪佛教圣地少林寺，開封汴繡廠又專門為其定做了汴繡《少林習武圖》。

汴繡制作工藝復雜，選用的題材主要以古畫名作為主。在北宋時期，汴繡已與書畫結合，有書法、山水、花鳥、樓閣、人物等題材。據記載，徽宗年間專門設有繡畫專科，因而名繡工輩出。今天汴繡仍然繼承了宋代閨繡的傳統，善于繡制古代名作、歷史長卷作品，其中《清明上河圖》最具代表性。另外還有唐代韓晃的《五牛圖》、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清代宮廷畫師郎世寧的《百駿圖》等。隨著中國對外交流的不斷增多，汴繡為了適應國際市場，選用的題材也越來越廣泛，尤其吸收了西方人比較熟悉的名家油畫，例如凡·高的《向日葵》、達·芬奇的《蒙娜麗莎》、米勒的《拾穗者》等。汴繡之所以選擇古今中外的名作為畫稿模本，主要原因是: 一、名作一般都為大眾所熟知，容易被接受；二、技藝精湛，藝術欣賞價值高。這也對汴繡提出了更高難度的要求，即模本本身仿制難度大，又要結合刺繡的工藝，用不同的表現工具和手法制作，更是難上加難。通過歷代汴繡藝術家們的不懈努力，在尊重原作的基礎上又加入了自己的創新，不但保留了原有的風格，又增添了新的韻味，引來了人們的驚奇和贊許。

汴繡的創作工藝流程一般分為幾個步驟：準備畫稿模本，對畫稿進行白描，選擇底布材料，上繃，施漿，然后把白描稿繪制在布繃上；選線，在繡制之前根據原作的色彩進行各色繡線的選擇；定針法，不同的物象質感需要不同的針法繡出；繡制，有時是畫繡結合，以便充分地表現物象；最后下繃、裝裱。一幅汴繡作品的問世，整個過程全部人工操作完成，其復雜和精細度是難以想象的。

繡工在繡制過程中經常會遇到原作的內容龐雜、畫色陳舊或部分剝落的情況。例如《清明上河圖》，其原作全長525厘米，高25.5厘米，采用我國古代繪畫中特有的長卷形式，以風俗畫的體裁和通俗的全景形式描繪了京城汴梁的繁華景象。其中人物有800余個，不足寸高；牲畜90多頭；樹木170多棵，形態各異。由于年代久遠，畫面一些細節模糊，更增加了再創作的難度。為了保證繡品與原作的精準一致性，當年繡廠專門組織人員進京觀看原圖，把原作中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的顏色詳細地記錄下來，然后由專人研究美術知識，請教名家，對原作中的形態進行了歸整。最后創作出的汴繡《清明上河圖》不但保留了原作的風采，還彌補了由于年代久遠而導致的某些缺憾，畫面線條工整精細，色彩古樸而清雅，人物刻畫細膩，栩栩如生，整幅作品清晰地還原了當年北宋城樓街市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

汴繡的創制對繡針的大小、繡線的顏色與粗細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在繡制中，一根繡線往往要劈成好多支。另外，針法的不同也直接影響著物象的表現，每一種物象只有找準了匹配的針法才能繡制出最佳效果。開封汴繡廠的設計人員和繡工們在繼承“宋繡”針法和廣泛吸收民間刺繡針法的基礎上，博采眾家之長，逐步創新，總結出新老針法36種。其中繼承宋代及中原民間傳統的針法有貼補繡、打子繡、齊套繡、釘針繡、盤針繡（盤繡）、雞毛針繡等22種，學習借鑒外地針法7種，自創針法7種。例如在繡制《清明上河圖》時發明的“反槍繡”，適于屋瓦、蝴蝶等繡制， 針法恰到好處，效果生動逼真。

由于題材的不斷擴充，西方油畫漸漸也成了汴繡創制的對象。由于它們大多講究透視和用光，有別于傳統中國畫，所以繡制思路和方法也特別講究。這些寫實作品，通常色彩豐富多變，而繡線顏色有限，不能直接使用。所以繡工們采用幾種線交叉繡制，又稱交叉繡。例如藍色、黃色交織可以出現厚重透氣的綠色，而且顏色漸變，冷暖色調推移效果明顯，不但體現出油畫鮮艷立體的效果，還因繡線的絲感散發出別樣的韻味和美感。

我們常說畫家是以筆作畫，而汴繡則是以針代筆，以線代色，在緞面上作畫。一根根無聲的絲線，通過汴繡藝術家的手，被賦予了無窮的生命力。“千年汴繡長傳女紅絕藝， 十指春風重現丹青佳品。” 中國汴繡，一定會在繡苑中綻放出更加艷麗的光彩!

(題圖：汴繡《虢國夫人游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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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西安工程大學、河南財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