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一僧人來,見崖上立一石,其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原是其無才補天,幻形入世,取善而歸的一段故事。
石曰:“愿人人鑒吾而為善。”
僧曰:“善。”
西·秦
六國故事灰飛煙滅,秦王以開天拓地之雄包舉宇宙,席卷四海。我化為玉,卻同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被秦人棄擲邐迤,亦不甚惜。天下一統,百姓不再尸橫沙場,四海之內皆兄弟,此為愛;不再妻離子散,萬里中原皆是家,此為善。然秦勞民以求享樂,掠民以求豪奢,此非愛;愚民以求安泰,殺民以求強權,此非善。秦,善始而不能善終,千古遺恨。
自古君王少愛天下,各代王朝不得善終。縱三百里阿房,廣可覆四季,高可掩天日,亦逃不過黃沙掩埋;唯有愛之于民,善之于國,乃響絕古今,動天撼地。
北·漢
一行雁南飛,飛往春花爛漫處;一行人北走,走進八月飛雪時。我化為將軍的眼,烽煙四起之中,遙望國土,炊煙裊裊;與胡鏖戰之時,笑看國人,兒孫繞膝。愛在黑夜中,感動穹宇的星辰,紛紛飄落,成為萬家燈火;善在寒冷時,融化天山的冰雪,流入宮墻,澆灌盛開的牡丹。
沸騰的血,潑在天邊,夕陽雖老,仍憐大地,紅透江山;一汪淚眼,化為嬋娟,升于東山,照人還,家團圓;無數英雄,伏于大漠,脊背成了天山,佑護萬代子孫,等待盛世再來。而今,重回漠北,幽幽玄冰,千年不融,告訴我愛的執著;瀚海大雪,綿綿不絕,告訴我愛的無邊;峰頂雪蓮,亙古不敗,告訴我善的神圣;北風號歌,千里不息,告訴我善的絕美。
南·唐
貶謫排擠,游蕩江南。我化為匏樽,本欲舀來高山流水,載滿春江花朝,臨江釃酒,賦詩舟上。豈料《后庭》不絕,燈也斕珊。唉,一樽還酹,江月破碎在酒里;抽刀斷水,刀鋒溶化在水中。
白頭搔短,有鐵馬入夢;夢斷顏改,仍自許長城。吾廬獨破,欲大庇寒士;我死亦足,愿天下俱歡。貶謫放逐,以天下為家;淪落天涯,認百姓做父。一簞食吃,先天下而憂;一瓢水飲,后天下再樂。這一群南國的鶴子,無論如何不肯隨仙人悠哉游哉。即便詩情遨翔于碧霄,影子攬月對飲,卻因為愛,它們戀著大地,久久盤桓,看得花都濺淚;因為善,它們啼血哀鳴,裂心撕肺,聽得鳥亦驚心。
這一樽酒,浮著浪漫的暈,泛著曠達的光,飄著詩詞的香,卻映著黎民的苦,載著士子的愁,擎著愛,深沉似海,斟著善,博大如宙。看吶,種植在桃源的愛落英繽紛,化為春風的善蕩漾世間;誕生于源頭的愛汩汩流淌,俯身直下三千尺的善灌溉大地。
東·今
黃河載著阿房的影,吞咽著黃沙,滾滾東去;長江挾著屈子的白發,濺著蘇子的淚花,靜靜東逝。悠悠千年,從天麓到平川,從求和于列強到舉善與鄰邦,從圓明園大火到抗日戰火再到奧運圣火。我懂得,有自尊自強的愛,就不會有懦弱屈辱的善;有健康光明的愛,就不會有虛偽狡詐的善;有無私忘我的愛,就不會有陰謀不詭的善。善之小,可修其身養其性端其行正其德,并以己之善及人之善為美,以人之善及社會之養曰諧;善之大,西可御黃沙,北可抵風雪,南可收臺泫,東可安天下。
……
僧人看罷,頷首不語。
石曰:“白云伏在山巔,是天在親吻大地的額頭。天愛大地,亦愛蒼生。你搖頭嗎?不過是先有善自地生,后有善從天降。我補不得天,確為善事,教那些仰頭苦等的人——善源自他們的愛。”
僧曰:“善。”
(指導教師/李敬慧)
編者后記:
這真是一篇思接千載、積淀豐厚、意蘊深遠的大氣之作。伊春市第一中學的徐思遙同學因此而榮獲中國中學生作文大賽(2006-2007)黑龍江賽區的一等獎,實在是眾望所歸!為論證“善源自愛”這一觀點,作者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唯有愛之于民,善之于國,乃響絕古今,動天撼地”,“善之大,西可御黃沙,北可抵風雪,南可收臺泫,東可安天下”……俯拾即是,處處深遠,處處精辟,沒有些積累實難出這般“豪言壯語”。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善愛交織、成業治國的經典故事都被記刻在一塊神石之上,又借僧人和神石的對話引出,更添了哲理的深意和禪意,不可謂不巧。
前朝往事,治世如今,只一個“愛”字了得!
編輯/ 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