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喜歡酸雨,那些排放污染,制造酸雨的人也不例外,那為什么酸雨還會從天而降呢?答案是,污染都是某種生產的副產品,而這種生產對社會是有益的,可惜,是有代價的,禁止燃燒煤炭肯定會大大降低二氧化硫的排放。可是,在沒有替代能源的情況下禁止燃燒煤炭是不可想象的,難道冬天可以不取暖嗎?可是,酸雨有害,即使不能禁止,似乎也應盡量減少煤炭的燃燒,如果企業為此蒙受經濟損失,環保主義者會認為,那是為了保護環境而應當承受的犧牲。
正是在這種思路指引下,當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酸雨對環境造成嚴重威脅時,美國政府頒布法規,要求所有工業企業都要努力壓縮各自的二氧化硫排放量,以減少大氣污染。政府認為,環境污染是自發分散的市場體制無法解決釣,而且只要執法意志足夠堅決、力度足夠大,環境就會得到保護。不過一段時間后,人們發現這種強制規定的效果比當初想象的要差多了——經濟效益受到影響的企業對法規的抵觸越來越強,他們有各種辦法來逃避管制,政府執法的難度越來越大,環保效果并不理想,而且,整體經濟發展還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這時,經濟學家站了出來。他們指出,政府的做法是反市場的,必然遭到企業的抵制,而且也達不到設想的效果,酸雨的問題看起來是市場失靈的結果,可實際上還是要依靠市場機制本身解決問題,在這個看起來市場無法發揮作用的地方,其實市場——人們之間的自愿交易仍然提供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雖然人人都支持保護環境,但那些排污企業生產出來的產品在市場中也并不愁銷路,人們在需要好的環境的同時,也需要這些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商品。生產和污染,在既有的技術條件下是硬幣的兩面,同時,自然環境有相當的自我凈化能力,環境其實可以容納一定數量的污染,并通過大氣循環,水循環等辦法把污染消除,人們面臨的真正問題,是怎樣高效率地利用這種資源,最大限度地滿足現實需要——這就是著名的美國酸雨計劃,其核心是基于市場的許可證交易,計劃的前提是認可人們的環境使用權。由此,環境問題就轉化為兩個問題:環境對污染物的容量是多少?怎樣分配污染量才能做到產出最大化?
第一個問題是技術問題,由環境科學家進行定量研究,第二個問題則是一個資源分配問題,應該交給市場去解決,經過多方面的科學研究,政府制定了最高污染排放量,實施污染總量控制,對主要的污染物質,分別規定了排放總量,而且每年根據各種實際情況進行調整,然后,政府把污染總量分配給行政區內的各個污染制造者們,這種分配當然必須是透明平等的,所有企業或者公民個人可以任意核查,得到污染排放許可權的企業擁有相應的許可證。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市場了。企業可以自由交易他們手中的污染許可證,聽起來挺恐怖——一群腦滿腸肥的資本家為了利潤最大化交易著他們手中制造污染的權力。可實際上,酸雨計劃以前,所有制造污染的企業必須同等地降低他們的排放量,對于不同的企業來說,降低排放的困難度是不一樣的,降低排放所需的費用也大不相同。這就好像要求所有社區消滅同樣數量的老鼠,那些非常干凈的社區可能已經無鼠可捕,花費大筆錢才能抓到一只老鼠。而遍地垃圾的社區可以輕松完成任務。
所以,理想的方案是根據不同企業的具體情況,相應地分配污染量,這樣才可以達到在全社會范圍內以最小代價最大限度降低污染的目的(如果政府能夠全知全能,并且拒腐蝕永不沾,那也許不需要市場了)。酸雨計劃實施以后,那些得到了排污許可證的企業,很樂意在二級市場上交易他們的污染權,也只有通過這種交易,人們才能真正發現不同企業降低污染的真實成本,在經濟利益的刺激下,企業降低污染的能力甚至超過了他們自己的預期。
計劃取得的成果超出想象,在此以前,為達到減排指標,美國社會每年需花費50億美元,實施排污權交易以后,同樣的排放總量只花費20億美元,而且參與交易的企業,污染總排放量降低了45%,而那些沒有機會參與交易的企業,排放量卻增加了12%,社會體制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讓那些有益的行為同時也是明智的行為,在這個計劃下,對整個社會有益的事情同時也是對企業有利的事情。
事實上,如果沒有足夠的激勵,人們甚至不能意識到自己的潛力到底有多大,環境問題如此,其他許多問題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