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殿偉(編譯)
德國漢堡大學的考古學家曼斯坦教授一行6人組成了考察隊,從納米比亞共和國境內的萊瓦特城出發,深入神秘的納米布沙漠腹地,對那里新發現的一處古墓群進行考察。曼斯坦教授雇了當地一名向導帶路,還買了幾匹駱駝運輸足夠的食品和飲用水。為防意外,曼斯坦還特意揣上了一支左輪手槍。
五天的跋涉后,考察隊到達了目的地,又經過三天的順利考察,他們心滿意足地踏上了歸程。
回程的第二天中午,天空中忽然涌現出巨大的蘑菇云。隨著黃色蘑菇云團的翻滾逼近,剛才的萬里晴空,霎時間變得天昏地暗,駱駝們驚駭得躊躇不前?!吧硥m暴!”曼斯坦高喊著,“快臥倒!大家用睡袋蒙住頭!”
罕見的特大沙塵暴居然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只聽見天空中雷聲隆隆,風力足有11級左右,但卻沒有落下一滴雨。沙塵暴的呼嘯聲漸漸減弱了,人們陸續掀開頭上的睡袋?;璋档奶炜罩饾u露出亮光,接著呈現出橘紅色。不一會兒,塵埃落定,風停日出,荒涼的沙漠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和燥熱。
“駱駝呢?”有人驚叫著。人們這才注意到,因為剛才只顧躲避沙塵暴,誰也沒留心看護駱駝,它們一定是在沙塵暴肆虐時受驚逃掉了,最糟糕的是它們馱有全部的食品和飲水!曼斯坦等人驚慌地四處尋找,可半天工夫,只撿到了兩箱餅干。
在浩瀚的沙漠里,誰都知道,人可以幾天不吃東西,但一刻也離不開水。失去了生命之源的人們,被一陣陣絕望啃噬著驚慌的心。突然,向導在一塊巖石下邊發現了一只羊皮水囊,顯然,這是駱駝在奔跑的過程中滑落的。未容向導走過去拾起它,一個叫安格的隊員搶先撲過去抱起水囊,迫不及待地就要喝水。向導一把搶過水囊:“這是我先找到的,憑什么你先喝?”“水是大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安格怒氣沖沖地和他爭搶起來。
“都不要動,把水囊馬上給我!”平時和藹可親的考察隊長曼斯坦突然拔出手槍,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命令道:“我是隊長,從今天起,由我決定水的分配。我保證,只要大家服從指揮,就都能活著走出沙漠!”
曼斯坦從水囊中倒出一杯水,命令道,“為了節約用水,我每次只能從里面倒出一杯水,每個人只能喝兩小口,誰也不能多喝?!卑哺癫粷M地牢騷:“一次只喝兩小口,這不是分明要把我們活活渴死嗎?”另一個隊員也咄咄逼人地問:“隊長先生,你也只喝兩小口嗎?”
曼斯坦平靜地一笑:“我向上帝發誓,我只喝一小口水?!?/p>
杯子最先遞到了向導手里,他極其慎重地喝了第一口水,然后足足停了一分鐘,才又喝上一小口,那樣子宛如在品嘗世界上最醇美的甘露。輪到安格了,他毫不客氣地喝了兩口……杯子最后傳到曼斯坦手中,他只輕輕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將杯中剩下的一點點水倒回水囊里。
沙漠里的氣溫在白天高達40攝氏度以上,太陽像一頂燒得發燙的鋼盔扣在大家頭上,遍地的橙黃色沙粒似乎都要融化了,水成了每個人心中最美好的東西。安格忍不住叫喊起來:“隊長,我的嗓子要冒煙了,再給我點水喝吧!”曼斯坦似乎沒有聽到,眼睛盯著前方,艱難地邁著每一步。安格連叫了數聲,曼斯坦都沒有反應,只是下意識地伸進衣袋里握緊了手槍。因干渴而暴躁到了極點的安格猛地沖過來,要搶那只水囊?!芭椋 睒岉懥?,一顆子彈射在了安格腳前的沙地上。安格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曼斯坦真的會開槍,在隊長嚴峻的目光逼視下,再看看那仍在冒煙的手槍,只好悻悻回到了隊伍中。
夜幕降臨了,溫度很快驟降至10攝氏度以下。由于駱駝帶走了帳篷,大家只能蜷縮在睡袋里過夜。曼斯坦看護著水囊,幾乎一夜未合眼。
回程的第五天下午,隊伍遇到了兩個穿越沙漠的商人。和考察隊一樣,兩天前的那場沙塵暴卷走了他們的全部生活用品,由于過度缺水他們已近于虛脫,只有水才能挽救他們的生命??墒锹固辜缟纤抑械氖K欢嗔耍绻炀冗@兩個人,就要增加兩張嘴跟著分享這重如生命的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水囊和曼斯坦臉上,生和死,善愛與私念對峙著,一時間空氣仿佛凝滯了……
終于,曼斯坦解下水囊,準備救這兩個陌生人。早已被干渴折磨得快要發瘋的安格再也忍無可忍,聲嘶力竭地叫喊:“不許用水,這水是我們的!”其他人也不同意在此時救這兩個人。
“誰敢上來!”曼斯坦只好再次舉起了手槍……
兩個商人得救了,也加入到回程的考察隊伍中。他們艱難地行走著,因為每次只喝一小口水,曼斯坦感覺到頭暈目眩,他不禁為隊伍能否走出沙漠擔憂。一天早晨,曼斯坦倒好了大半杯水,讓大家分喝后,宣布了新的規定:“從現在起,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人包括我在內都不準動用水囊中的水!”此令一出再也無人反對,因為人們有目共睹:隊長每次喝水比誰都少。
這天下午,向導發現了一片干旱的灌木叢,不禁驚喜地叫道:“我們離萊瓦特城只有一天多的路程了!我們就要得救了!”一直萎靡不振的隊伍頓時有了生機。安格回頭朝走在最后面的曼斯坦喊道:“隊長,這時讓我們喝上一點水,總可以吧?”曼斯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囊,突然踉蹌著向前搶了幾步就要摔倒,安格忙跑過去扶住了他。曼斯坦將手槍遞給安格,聲音顫抖著囑咐他:“我恐怕……要不行了,你接替我……保管好水囊,記住……一定要帶領大家走出沙漠……”接著,他又用低低的聲音在安格耳邊說了什么后,就倒在安格懷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掩埋了隊長后,人們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繼續上路了。臨時擔任代理隊長的安格背著水囊,依舊走在隊伍的最后。途中渴得幾乎要暈厥的向導提出要喝水,安格一口回絕:“對不起,還沒有到最后的關頭,大家還要努力堅持?!贝撕?,安格一直拒絕著每個人提出的喝水請求,執著地守護著水囊。
整整用了七天,考察隊歷盡艱辛終于看到了萊瓦特城外碧綠的綠洲,人們不禁歡呼雀躍起來。直到這時,安格也沒有讓大家喝過一次水,有人指責他太苛刻無情。安格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流著淚打開了水囊,將它口朝下,一堆黃沙被倒了出來。
原來,那天早晨,大家喝光了那多半杯水后,水囊里就空無一滴了。曼斯坦教授趁眾人不注意,悄悄裝進了一些沙子,所以看上去像依然有水的樣子。
考察隊回到萊瓦特城,鄭重地將那只羊皮水囊獻給了當地博物館。因為他們知道,支撐一個人穿越生死的可以只是一種精神,那就是燃燒著的生的希望,而曼斯坦教授在他生命的最后幾天里,留給了他們世上最珍貴的禮物——愛。
編輯 劉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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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