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趙本山

2007年12月11日晚7時，在遼寧省武警總醫院，一位名叫趙德仁的82歲老人，因肺癌晚期器官衰竭搶救無效，含笑離開了人世，他的兒子笑星趙本山，痛哭失聲，幾欲昏厥……近幾日，記者跟蹤采訪了趙本山及其經紀人高大寬先生，得知了父子間催人淚下的故事……

旅途急返，只為

陪老父走最后一程

2007年12月6日，趙本山正要登機前往臺北時，一陣手機鈴聲打亂了他的腳步，電話里，傳來的是他父親正在病房急救的消息。頓時，在人來人往的沈陽候機大廳里，趙本山的神情無比凝重起來。

趙本山5歲時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帶著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前往黑龍江討生活，年幼的趙本山被留在爺爺身邊。爺爺去世以后，趙本山又跟隨著二叔一起學習二人轉、闖蕩江湖。一直到1982年，他的父親才找到了當時已成家的趙本山。趙德仁后又重新成家，趙本山十分支持，不僅給父親和繼母買了大房子，有時候拍戲、演出也把兩位老人帶在身邊，即便父子二人偶有小矛盾，也都是趙本山首先認錯，堪稱孝子。

“趕快拿著東西返回去，咱們不能去臺北了。”趙本山一邊向外走，一邊對隨行人員說，“來之前就覺得鬧心得厲害，父子連心呀，沒想到真接到了父親再次搶救的電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隨行人員連忙跟上了趙本山，同時也為他深深感到遺憾：趙本山這次去臺北，是專門參加臺灣金馬獎頒獎典禮的，并且是作為男主角入圍者去角逐影帝殊榮的。

《落葉歸根》這部電影讓趙本山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很多人公認：趙本山在影片中根本不是在演戲，而是實實在在地活著，他操著“標準”東北口音的對白，完全不是死記硬背，而是經過咀嚼后成為自己的話，鮮活有勁又感動人心，因此被認為是今年競爭金馬影帝的“最大黑馬”，趙本山自己也認為這次勢在必得。但是現在，這趟星光燦爛的旅途終止了。在隨行人員的惋惜目光中，趙本山似乎也覺察到了什么，他對大家說道：“拿獎還有機會，可是爸爸只有一個，沒有什么可遺憾的，我只希望能多陪爸爸一天。”

一個小時之后，趙本山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遼寧省武警總醫院，當他氣喘吁吁地爬到三樓，推開病房的門一看時，心里不禁泛起一陣陣酸痛，只見白發蒼蒼的瘦弱父親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醫生告訴他：由于老人不能吃任何食物，因而全靠各種營養液支持著，氣管切開，導管用以幫助呼吸，情況已經穩定了許多。得知父親神志已經清醒，趙本山稍稍松了口氣。

“爸，兒來了，兒不走了！”趙本山將手放在父親的額頭上。老人微微睜開了雙眼，看見了趙本山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將頭扭到了一邊去，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爸，你是不是生氣我沒來看您呀？我這不又回來了嘛，別生氣了啊。”說完，趙本山緊緊地握住了父親的手。趙本山一邊握著父親的手一邊說：“看這手已經不腫了，爸，你就要出院了，就要好了。”老人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兒子的氣，居然掙脫了被兒子握著的手。趙本山笑著說：“呀！還不讓握呀，是小金手嗎？剛挖過金礦呀？別生氣了，我都回來了呀。”

對于父親的倔強性格，趙本山早就有過領教。記得早在拍攝《馬大帥1》時，父親還是個“管電的”，只要看到趙本山公司里哪屋燈沒關，他便跟著進去給關上，而且還會批評別人浪費電。趙本山后來發現公司的人都有意見了，但礙于情面敢怒不敢言。有一次，趙本山實在是憋不住了，就去跟父親說：“你是我爹，可不是別人的爹啊！”沒想到，趙德仁一聽這話就急了，他指著趙本山喊：“你給我出去！”爺倆就這樣不歡而散。

面對病床上的父親有意冷淡自己，趙本山早有預料，父親習慣每次醒來的時候都要找他，如果找不到就生氣，剛才自己從機場回來晚了點兒，所以才會這樣。對于父子倆的這個“結”，趙本山知道如何去打開。他圍著父親轉了一圈，然后對大家說道：“你們都休息休息，我來單獨照顧一會兒。”等房間靜下來之后，他卻不忙著和父親說話了，而是緘默無語地站在床頭好一會兒，有意冷淡他，“晾”了父親一段時間之后，看他已經有所緩和，趙本山馬上適時地講了幾個小笑話，果然，趙德仁聽后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

父親的情緒好了起來，趙本山卻躲到一邊悄悄抹起了眼淚，主治醫生早已暗地通知他：父親的病無治愈的希望了。當天晚上，趙本山把自己的行李和換洗衣服全部搬到了父親的病房里，他深知，父親來日不多，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陪他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行程。

事無巨細，

寸步不離重病父親

其實早在2000年拍攝《鄉村愛情2》的時候，趙德仁就病了，那時候，趙本山一邊在開原拍戲一邊照料他，還特意把他接到離劇組較近的一家醫院養病。每天拍完戲之后，趙本山都去醫院看望他，每次來時走后都要跟他貼個臉。當時趙德仁的病情盡管嚴重，可是經過趙本山的精心照顧，老人竟一路挺了過來。那時候，為了讓趙德仁多吃東西，趙本山就故意“獎勵”他，喝一碗粥獎勵一百元，而且當場兌現。每次喝完粥，趙德仁都高興得像個老小孩兒似的。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完全不同了，趙德仁時而清醒，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半昏迷狀。趙本山不敢離開半步，而趙德仁也緊緊拉住他的手不松開。夜里11點，父子倆的手再次握在了一起，為了讓父親睡上一個好覺，趙本山干脆一夜沒有合眼，等到第二天護士來換藥時，他這才感到手臂已經麻木，動彈不得了。

護理趙德仁最為關鍵的是隨時吸痰。由于此時老人已無力咳痰，需要外力幫助將氣管中的痰液及時吸出，幾分鐘就要吸一次，否則一旦被痰液窒息立刻就會有生命危險。自趙德仁的氣管被切開后，吸痰的工作就更重了，有時睡覺時痰液也會不停地往外涌，因此，趙本山需要不停地用紙巾擦拭。

對于趙本山來說，更繁重的是喂飯喂水，由于病痛折磨，老人沒有任何食欲，身體也急速衰弱下去。為了讓趙德仁提升體力配合醫療，像哄小孩一樣勸老爺子吃飯，一勺一勺地喂水。“老爸，吃早飯了。老爸，該活動活動了。”每天早晨起來，趙本山就會俯在床邊，給老人喂飯，揉搓麻木不適的腿腳。就連換被褥這樣的事情，趙本山也親歷親為，由于趙德仁無法做任何活動，他還想出了一個“絕招”：先用頭將父親的身體拱起來，然后用雙手迅速為他鋪好床、墊好褥子……

看到病床上的父親有時顯得很疼痛，趙本山想盡辦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極力討好他哄他開心。有一回半夜的時候，趙德仁忽然想聽二人轉《小拜年》，還要趙本山親自來唱。趙本山馬上找來了一條手絹，揮舞了幾下之后，在父親的耳邊小聲地唱起來：“正月里來是新年兒呀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呀啊，家家團圓會呀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呀啊，也不論男和女呀啊唉呦呦呦啊……”在無比熟悉的鄉音中，老人幾分鐘后竟歪著頭睡去，望著父親安詳的樣子，趙本山一時間有說不出的滿足。

不過，趙德仁的身體還是不可逆轉地衰弱下去，有時難受急了，老人便會阻止醫生不要給他輸液，別再“浪費”了。他也不止一次對趙本山表示：“我不想再撐下去了，我受不了了！”每到這時，父子兩人就會一起流淚，在場的人也無不落淚。實在太痛苦時，他總會將手伸向趙本山，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后來上了呼吸機后，他已不能與趙本山交流，就用筆寫。他曾給趙本山寫道：“我時間不多了，你多陪陪我……”

有一天早晨，趙本山為父親擦拭完，換上干凈的床單和枕巾。趙德仁突然一陣猛烈咳嗽，噴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被單，鮮血噴到了放在床尾的桌子上。看到這種情景，內心中無比酸楚的趙本山不禁扭過頭去。當聞聲起來的護士一陣忙亂，將趙德仁的咳嗽平息后，卻發現面對角落的趙本山肩頭顫動，一位護士輕輕地問他：“你怎么了？”趙本山說：“他咳得那么厲害，那么痛苦，我實在是受不了……”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雖然病情嚴重，可是老人并不糊涂，在趙本山面前，趙德仁多次流露出要“落葉歸根”的念頭，每當這個時候，內心五味雜陳的趙本山便強裝笑顏，勸父親安心養病，并用一片赤子摯情打消老人的這一念頭：“爸，今年我都50歲了，如果你走了，我就真的是一個孤兒了。我現在才發現人越老越貪戀親情，其他的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家庭和親人才是最重要的。”

愛父情真，爸你走好啊！

趙本山的節目是央視春晚的重頭戲，自從父親病重，離春晚只有短短的兩個多月的時間，在創作上，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趙德仁得知自己的病情拖累了兒子，不禁暗暗替他著急，趙本山卻安慰老人自己上春晚沒有任何問題，并表示：春晚是個戰場，自己寧可戰死也不當逃兵。為了不耽誤春晚小品劇本的創作，趙本山的創作班子搬到了醫院病房里研究劇本。一有好點子他就在老人耳邊輕聲告訴。趙本山有兩個小品本子備選，他特意都拿到父親面前念給他聽，讓他“決定”用哪一個，每到這個時候，趙德仁都顯得特別有精神，常常聽得津津有味，入迷入神。

在趙本山的“妙計迭出”之下，趙德仁的病情甚至一度出現了好轉。不過，在兩條線上過度操勞的趙本山，身體上卻屢次亮起“紅燈”：他的頭暈不斷加重，有時甚至頭痛惡心、嘔吐。醫生告誡他一定要注意休息，千萬不要把自己搞垮了，還開了一些藥物來幫助控制血壓。但趙本山說：“我不累，我現在就希望爸爸能活下去，爸爸在我身邊，我就有力量了。”他還特地強調：父親也十分希望自己上春晚，在這種情況下，他更得帶給大家叫得響的作品！

在這種情況下，趙本山加班加點，不斷地打磨自己的節目，而春晚劇組也對趙本山的節目非常重視，有工作人員不定期地致電給他詢問最新情況。對于趙本山照顧父親的孝義，劇組也予以肯定并理解，并表示：將會放寬趙本山作品的審查時間，直到除夕前幾周，趙本山隨時可以帶著作品進組。

眾人的理解讓趙本山的勁頭更足了，他甚至奢侈地希望大年三十的時候，父親能夠坐在電視機前收看到自己的節目，每每在和創作人員研究劇本時，趙本山會出神地喃喃道：“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父親能挺過春節，如果父親在春節前走了，都會影響我上春晚演小品的心情。”

2007年12月11日下午，趙本山坐在父親的床頭，再次告訴他劇本里新出現的一些好點子，并詳細地征求他的“意見”，當看到老人安靜睡去時，趙本山注意到父親的指甲有點長了，他馬上拿出指甲刀，細細地幫他一只只修剪起來……

然而，當天晚上，趙德仁的呼吸突然變得特別緊張和急促，趙本山一路奔至護士站：“你們快點來啊！”很快，七八個醫生護士紛紛跑進了病房……晚上7時左右，這位與病魔抗爭了近9年的老人終因肺癌，加之身體內各臟器功能衰竭而去世，走的時候，老人面容安詳，完全不帶有任何的遺憾。但是，在戲里演盡人生悲歡的趙本山卻無法承受眼前的父子永別：“爸，別走，爸，再看我一眼吧！爸，不能握您的手了嗎？爸，睜開眼睛吧！”撕心裂肺的哭喊讓周圍人無不暗暗垂淚。

老父親面對孝順的兒子沒有遺憾地走了，但趙本山卻內疚地說：“我只能盡到一個有錢兒子的職責，單純地滿足您物質上的一些需求，另外，我不能經常陪在您的身邊，甚至從來都沒能跟您躺在一個被窩里，說說體己的話……”語音未落，他不禁再一次哽咽起來。

父親去世后，趙本山跟自己身邊的人說：“活著時候好好孝順老人比什么都強，走了就沒必要那么大張旗鼓了。”所以，他跟本山傳媒的幾個工作人員連夜將老人遺體送往開原，并于13日上午在開原火化。父親去世時，繼母張玉琴不在身邊，趙本山親自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并當場表態說:“我爹走了，還有兒子孝敬您！”這也是他應盡責任的一部分，因為血緣不代表一切，還得講人情，講感情。

2007年12月15日，趙本山率領家人及弟子趕往蓮花鄉，以實現老人“落葉歸根”的最后愿望。車中的趙本山緊緊地抱著父親的骨灰，陷入到無盡的沉思里，他想到了當初父親背井離鄉一個人闖關東的情景，又想到了父子相隔二十余年重新喜相逢的場面，還想到了父親對自己“富了不忘本，做人多行善”的種種告誡……布滿積雪的山路上，車隊在緩慢地前行著，山風時不時地陣陣卷起片片飛雪，好像在空中惆悵起舞；山路兩旁的樺樹林嘩啦啦作響，又仿佛是一片無言的嗚咽。

（備注：根據經紀人提供情況整理）

編輯 張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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