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先:中南海保健組成員。“文革”時期擔任中南海保健醫生,曾參與對劉少奇的搶救工作,后擔任江青的最后一任護士長。在江青隔離審查初期,受組織委派繼續照顧了江青8個月。作為護士,“文化大革命”初期馬曉先和北京醫院的部分醫生、護士,突然被指派進駐中南海。據說是周恩來親自給北京醫院的院長打電話,提出組織醫務小組進中南海。她記得那一天是1968年的2月17日下午。
進中南海以后,馬曉先他們就到了國務院辦公區東邊的原中南海門診部。從這以后,他們就在一層醫療門診,在樓上住宿。門診部對面是座工字形的樓房,周恩來原來的秘書顧明、毛澤東的老衛士賀清華、周恩來的衛士長成元功等都曾住在那里,后來他們都搬走了,馬曉先他們就住進了工字樓。一道紅墻阻隔了外面的喧騰,里面就顯得分外的清靜。馬曉先從這一進中南海,就再沒有出來,直至她退休。當時進去的護士只有三人,卻把中南海里所有領導的醫療保健方面的護理工作全管起來了。因為當時周恩來總理的工作最為忙碌,所以姚軍、許奉生就固定在周恩來那里,一人一天倒班照顧。而其余在中南海內的領導人的護理工作,就全由馬曉先一人包了。
當時還在中南海內的領導人主要有劉少奇、朱德、董必武、陶鑄、陳毅、李富春、李先念。沒過多久,鄧小平、董必武的家就搬出了中南海,雖說不在中南海了,但涉及他們治療護理的事,也都還是由馬曉先承擔。
福祿居內,劉少奇病魔纏身
在進入中南海半年多以后,馬曉先參與護理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就是中共中央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在馬曉先他們進中南海以前,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就已經被拘捕,繼而被關進秦城監獄;他的孩子也被強行遷出中南海。劉少奇本人還住在中南海福祿居自家院子里,但已處于軟禁的狀態。
處于軟禁中的劉少奇,開始不斷地出現各種病癥,這斷斷續續的病有肺炎、糖尿病、高血壓、植物神經紊亂等等。據當時的中央辦公廳警衛局的報告記載,到了1968年的4月份,劉少奇一度出現神志不清、表情呆滯、動作反常、站立不穩、腳步移動吃力、走路邁不開步子等癥狀。
進入夏天,劉少奇的病情更加惡化,由氣管炎急性發作,轉為支氣管肺炎。在7月11日到14日這幾天,他的病情已發展到非常嚴重的地步,經過搶救才脫離了危險。但此后的病情一直不穩定,多次反復,從7月到10月之間,僅大的反復就出現過五次。
馬曉先被派到劉少奇身邊參加護理工作,是在10月初。此前,她對劉少奇的病一度很嚴重并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曾對劉少奇進行過怎樣的救治。有關劉少奇的病情,她是到劉少奇身邊后,通過以往的病歷記載了解的。
在接受這項特殊任務的時候,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副局長、中央警衛團政委楊德中和即將被派到劉少奇身邊從事醫療護理工作的卞志強大夫談了話。楊德中交代說:你們要盡職地做好劉少奇的醫療保健工作,說這是中央的精神。
和馬曉先同時被派到劉少奇身邊的,除了中南海門診部主任卞志強大夫外,還有中央警衛團團部的一個叫李留壯的醫生,加上馬曉先共三個人。馬曉先還記得第一次進福祿居時留下的印象,院子里有一個大草坪,特別漂亮。然而過了草坪,走進劉少奇的住處,就是另一番情景了。小院里貼滿了大字報,走廊里也掛著大字報,窗戶的玻璃上也寫了標語和質問的文字,讓人分明地感到文化大革命的濃濃氣氛。進入福祿居工作,馬曉先認識了劉少奇的廚師劉泰和師傅。她覺得劉師傅人挺好的,盡量想辦法給劉少奇做些合口的飯菜,但劉少奇已經完全沒有了胃口,幾乎吃不下什么飯菜。為了保證劉少奇的營養,后來不得不采取鼻飼的方式灌注流質。
雖然由于病患和進食量少,劉少奇的身體十分虛弱,但在馬曉先他們剛去時和幾度搶救之后,劉少奇還能拄著拐杖在院子里散散步。每當他散步時,醫護人員和劉泰和都陪著他,跟在他后面一起走。院子里并不總是安寧的,有時有些中南海機關的人員也會來到院子里。
劉少奇經常是走走,就不動了,再走走,又不動了。有時,他就站在那里,看貼在院子里的大字報。馬曉先記得有一次,劉少奇看見走廊的玻璃上寫了一句口號: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形勢大好。劉少奇用拐杖指著那行字,小聲嘀咕了一句說:“我不認為是這樣。”有人立即就追問他:“你認為不是大好,那你說現在的形勢是怎樣的?”劉少奇有些言不由衷地說:“是小好。”
那時,連劉少奇的房間里,也有“打倒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這樣的標語了,甚至有的標語把劉少奇的名字倒過來寫,并打上了叉字。劉少奇有時就會對著這樣的文字,駐步凝視良久,然后輕輕地無奈地搖搖頭。
自從進到中南海后,作為門診部主任的卞志強大夫,就一直告誡門診部的其他醫務人員:“組織上讓我們到中南海來,就是搞醫療保健工作,沒有別的任務。關于上層的斗爭,我們也許會聽說一些,但并不很清楚。我們的具體服務對象,可能是‘紅’的領導;也可能把你派到‘黑’的領導那里,但不管是‘紅’的還是‘黑’的,我們到那里,就只管做好我們的業務工作。”
病情危急時用的全是進口藥
馬曉先記得,她參與對劉少奇的護理工作初期,劉少奇的身體狀態已經非常不好了。在10月14日的《劉少奇病情報告》上,已經有了大致如下的文字:心臟有冠狀動脈疾病,腦血管有硬化及腦軟化,加上糖尿病,病情有可能突然惡化,今后如再發生嚴重反復,即可能無法救治。這就是說,他已經瀕臨危險的邊緣。
當時常出現反復的是劉少奇的支氣管肺炎,一旦發作就處于高燒狀態。每逢出現這種情況,馬曉先他們就分外地忙碌和緊張。因為倘若控制不住,劉少奇的病情將更加惡化。在馬曉先的記憶里,還有過從北京醫院等醫院請專家到福祿居里會診搶救的印象。
馬曉先說在給劉少奇進行救治的過程中,醫務人員還是竭盡全力的。遵循了醫務工作者的道德準則,遵循了人道主義精神,對劉少奇的治療和護理是積極認真和負責的。當時為劉少奇成立了最好的搶救組,還從空軍總院、陸軍總院請來了呼吸科的專家會診。
馬曉先參與了護理工作,包括給劉少奇打針和喂藥等。她清晰地記得當時醫生給劉少奇開的藥,都是最好的。針劑和服用的藥,都是進口的,抗生素藥一片十幾塊錢,相當于那時一個中等收入水平的人一個月的生活費,所用的針劑也是十分昂貴的。這些藥用下去以后,能夠比較快地把支氣管肺炎和高燒控制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以后,中央警衛團的李留壯醫生就被調走了,卞志強和馬曉先感到僅由兩個人照顧劉少奇人手有些不夠,有關方面就又從中國人民解放軍301醫院調來了黃宛大夫。黃宛大夫是國內著名的心內科專家,他在醫術上是很有經驗的,而且曾經多次參加過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會診。
1969年11月12日在河南逝世
黃宛大夫來的時候,帶了兩個護士,他們來實際上就是接替卞志強、馬曉先,負責此后劉少奇的醫療保健工作的。經過一段交接,馬曉先他們就離開了。那兩位護士,后來一直護理到把劉少奇送到河南開封。從開封回北京后,她們就去了中國人民解放軍305醫院。
馬曉先回憶說:在和黃宛大夫他們交接時,劉少奇的病情已有所好轉,面色好看了,甚至有些頭發也漸漸變黑了。當時到劉少奇身邊工作過的大夫,像卞志強、顧英奇等幾位,都是長期從事領袖保健工作的。他們非常有經驗,也知道如何進行自我保護。
因此,在他們擔負劉少奇的醫療工作期間,每天是如何進行醫療護理的,都作了詳細記錄。例如每天的情況怎樣,有什么異常,是怎樣診斷的,怎樣處治的,用的什么藥,病人用藥后的反應,都一一作了文字的記錄。
當治療顯示了一定的效果,病情有所好轉了,他們就馬上給劉少奇拍了照片,這實際上也是出于謹慎的考慮,留下一個直觀的證明。馬曉先推測說,他們當年記錄下來的這份文字東西,應該保存下來了。“這份文字記載可以說明我們當時在劉少奇身邊,是遵循了醫務工作者的道德準則,遵循了人道主義精神,對患者進行積極認真負責的治療的。”馬曉先雖然不知道劉少奇離開北京去開封時的病情,以及在路途中發生了怎樣的情況,但她相信北京的這些大夫和護士,都是會全力以赴地對劉少奇進行診治和護理的。她推測劉少奇到河南,突然病情就轉向惡化,不久就去世了,大概和他的心情有關。離開北京離開中南海,預示著一位政治家最重要的政治生命從此完結了,又和家人徹底隔絕了;從北京跟去的醫生、護士,到河南后工作一交接也走了。他身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又圈在一個很小的院子里,封閉的兩層樓使院子更顯得狹促,這可能導致他心情急劇惡化。
根據有關資料的記載,馬曉先對醫生、護士們的理解和推想,是比較準確的。處于重病中的劉少奇,由于從北京到開封的“途中顛簸受涼,到達開封后病情進一步加重。10月24日、31日,劉少奇的支氣管肺炎等病癥兩次發作,經隨同前來的醫護人員救治后脫險……”
但就在“劉少奇病情尚未穩定的情況下,從北京來的人包括醫生、護士在11月6日全部奉命返回。劉少奇的監護、醫療工作移交給當地駐軍負責”。11月10日,當劉少奇的病再次發作時,進行搶救的只剩下當地的醫務人員,他們也采取了相應的救治措施,但劉少奇的心臟還是于11月12日早晨6時45分停止了跳動。
(據《我在不尋常年代的特別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