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合作金融助推新農村建設

去年以來，物價特別是食品價格的持續攀升成為牽動人心的焦點。追根溯源，供應不足、農業生產資料價格上揚、勞動力成本上升以及國際糧價飆升的大環境是食品價格上漲的主導因素。由此，繼續加強農業和糧食生產也就成為了確保糧食安全、遏制通貨膨脹的戰略性方針。

“無農不穩”是長期以來舉國上下的共識，多年來黨中央一直十分重視農村經濟的發展，重視“三農”問題的解決。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的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重大歷史任務，為做好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的“三農”工作指明了方向。近幾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也都有針對性地提出要強化農業基礎的長效機制，發展現代農業，并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支農惠農的政策措施。今年3月底國務院召開的全國農業和糧食生產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上，溫家寶總理再次強調指出，要充分認識進一步加強農業和糧食生產的極端重要性，進一步加大政策支持力度，發出更加明確、更加直接、更加有力的信號，調動和保護農民種糧積極性，促進農業和糧食生產發展。

“三農”問題的核心在于農業生產方式落后、農產品市場化程度低和農民生活水平低。加強農業和確保糧食安全的出路在于推進農業的現代化和農村的城鎮化，切入點在于實現農業的產業化并不斷增加農民收入，根本途徑在于要對農村的生產方式進行革命性的變革，也就是要從一家一戶的小生產轉變成為更有效率和效益的集約化、規模化、標準化的大生產。

實現農業生產方式的革命是一項艱巨的系統工程，需要在農業再生產的不斷擴大中逐步實現。實踐證明，在改革開放30年后的今天，以往那種單向的“輸血”式資金投入方式已經不能滿足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需要。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要解決農業再生產領域的資金問題，要使農民普遍脫貧致富，就必須同時發揮好財政和金融的主渠道功能，發揮政府和市場各自應有的作用，變一味向“三農”領域“輸血”為不斷增強其自身的“造血”機能。

從拾遺補缺到改造小生產——農村合作金融的雙重意義

眾所周知，金融市場是整個市場體系最基本的組成部分，是聯系生產資料、消費資料、技術和勞動力等市場的紐帶。由于我國目前還存在著二元經濟結構，因此金融市場在“三農”領域的作用還應當包括連接城鄉這個重要內容，也就是說，它應該成為溝通城鄉物資流通、實現工業反哺農業的重要橋梁。

一段時間以來，我國的金融體系在服務“三農”方面存在著很多缺位和缺失。各類商業金融機構出于成本收益的考慮，不但沒有發揮好連接城鄉的作用，反而紛紛撤出了最基層的農村市場。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農村部曾對近2000個農戶做過問卷調查，發現目前大約只有1/5的農戶能夠從正規的農村金融機構獲得貸款。以至于農村地區金融需求的巨大缺口只能通過不規范的民間金融、地下金融來彌補，不但成本高，而且資金風險很大。目前還堅持奮戰在金融支農戰線上的農村信用社，在面對農戶的時候，也存在著貸款門檻高、成本高、手續繁雜等弊端，難以真正為農民服務。這些都直接影響了“三農”領域自身“造血”能力的提高。

究其根本，造成農民融資貸款難的根本原因在于一家一戶的小生產與社會化大生產之間的矛盾。因為一方面，農民經濟實力薄弱，難以與金融機構博弈；另一方面，金融機構面對千家萬戶分散經營的農民，也的確面臨著交易成本過高的問題。要徹底解決這一矛盾，必須實現農業生產方式革命，變一家一戶的小生產為規模化、現代化、集約化的大生產；變一家一戶生產的只能上集市經營的農業小商品為有組織、大規模、標準化生產的符合現代，化國際國內大市場要求的農業大商品；變因受小生產制約而相對貧困的農村生活為社會主義小康化的現代農村生活。

要實現這一變革，就需要把農民組織起來，其主要的實現形式就是發展合作社經濟，通過這種方式逐步發展農業生產力，調整農村的生產關系。在發展合作社經濟的過程中，金融不但應當發揮能動作用，同時它本身也是合作社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孟加拉鄉村銀行創始人、2006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尤努斯認為，窮人并不缺乏擺脫貧困的勇氣與決心，貧困者的困難首先在于他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從正規金融機構得到借款，在于缺乏用以擺脫貧困的最基本物質條件，而合作金融恰恰就是這樣一個打破金融市場失靈的制度創新。農村合作金融組織是在農業小生產向大生產發展過程中，彌補農戶與商業金融機構之間“真空地帶”的有效組織形式。這是打破我國城鄉二元結構過程中的現實需要，也是世界各國經濟發展過程中一致的經驗總結。

除了為農村生產服務，農村合作金融的重要作用在于，它是推動農村合作社經濟發展的重要工具。因為與單純的生產合作相比，金融流通領域的合作更便于將生產能力、素質、經濟條件不同的農民聯合起來，同時基本不觸及農民自有的生產資料和經營習慣，更適應農村現有的多層次生產力水平和統分結合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使得各個經濟層次和文化層次的農民都能較好地逐漸習慣合作，使得農民能夠在潛移默化中逐漸重新形成集體主義思想，逐漸提高農民互相合作經營管理的能力。同時，合作金融組織也可以發揮信息傳導的作用，一方面，上級經濟、金融管理部門可以通過對合作金融組織放款數額、放款方向的統計，掌握農村產業發展的規模與質量的大致情況，從而為經濟、金融管理部門的宏觀決策提供參考，減少決策失誤的可能。

對于這個問題，筆者曾與同事在安徽省安慶市做過專題調研，當地的太湖縣小池鎮銀山資金互助社經過20年的民間發展，不但實現了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雙豐收，同時還自然而然地走上了農村基層金融合作與生產合作相融合的更高級發展道路。銀山資金互助社已經與當地的蠶桑合作社建立起了一定的合作模式，蠶桑合作社可以從資金互助社批發貸款，再分散貸給合作社內的蠶桑養殖戶。蠶桑合作社的擔保使互助社貸出的資金得到了安全保障，同時批發貸款也節約了互助社的人財物力，而蠶桑養殖戶也方便地獲得了發展資金，可謂雙贏。目前，該資金互助社又在與組建中的養豬合作社進行溝通，力爭為當地建立起年出欄2萬頭生豬的現代化養殖場提供資金支持。

從金融、商業等流通領域人手，向著生產環節逐漸推進，逐漸向“三農”領域注入先進的生產力，一步一步聯合，一步一步擴大，實現在生產、流通、消費等各個領域的合作，這是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國家發展農業社會化的基本規律和必經之路，只有這樣才能逐步消滅差別，使廣大農村真正步入小康。

總之，新農村建設和農村最基層的發展都迫切需要金融服務，而一段時期內商業銀行、郵政儲蓄、信用社等金融機構不愿做也做不好這項工作，這就是當前大力發展農村合作金融的必要性。

資金安全與收益穩定——農村合作金融的雙重優勢

從可行性角度看，農村合作金融組織的資金安全性和盈利性都有著可靠的保障。當前農民普遍有著脫貧致富的愿望，也愿意投入自己的智慧和辛勤的勞動奔小康，只要借貸需求能夠得到滿足，他們便有了起步的動力。因為農民在農副業生產和小商品經營方面都有著比較豐富的經驗，在正常情況下，還本付息是不難的。而且從各地已有的經驗來看，因為信息對稱，加之受到鄉規民約的約束，越是小范圍內的合作金融項目，發生不良貸款的可能性越小。而且正規的金融合作組織，因為內控制度、資金收付手續、業務操作流程、目標管理和責任追究制度都依法進行了完善，因此從存貸款用戶的角度看也比通過地下金融交易來得放心。

有些人認為農村領域的投資回報率低，所以農村合作金融很難發展壯大，但是銀山資金互助社的發展歷程是一個有力的反證。在沒有經濟外力推動的情況下，20年間通過自主經營，該互助社的資產總額已增加了近200倍，2006年的資產收益率就超過了15％。之所以有人存在農村投資回報率低的認識，是因為他們對農民的了解還停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階段，沒有意識到新時期的農民已經擁有了種植、養殖、工商和進城務工多種收入渠道，各個渠道的回報率綜合起來足以支撐農民的貸款成本。因此，合作金融的盈利性是完全有保證的。

從調研中我們發現，一個地方的合作金融要搞得成功，發展得好，需要在其發展的不同階段從組織規模和業務方向兩個角度有意識地加以控制。

合作金融組織的建立離不開政府的組織引導，但其實質應當是一個內生的組織，外力只是輔助。合作組織生存發展的關鍵在于組織成員間建立起充分的信用關系，同時實行民主管理，民主決策。對于很多地方的農民來說，合作金融還是一個新鮮事物，對它需要有一個認識的過程，而且基層農民的財務內控、自我管理等能力也都需要有一個逐漸完善的過程。合作金融組織發展過程中組織規模的擴大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不可通過外力的推動拔苗助長，因為內生組織的成長需要一個周期，內生組織成員經營管理能力的提高也需要一個周期。因此，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按照事物發展的規律和經濟規律辦事，逐步地由小到大，是農村金融合作組織發展應當遵循的基本客觀規律。

從業務方向角度看，農村金融合作組織在建立之初，其放款方向應當限定在生產性融資方面，等具備了一定實力和基礎后可以再向消費資料、醫療教育等方向拓展。這既是現階段維護合作資金安全的需要，同時也與當前我國扶貧工作的中心工作相吻合。據國務院扶貧辦的統計，目前我國農村有2000多萬貧困人口未解決溫飽，其中93％的人有勞動能力，可以通過開發式扶貧脫貧致富。通過金融合作組織提供的服務，滿足貧困農民對生產性資金的需求，正是一種既能救急又能救窮，從而真正培養農民自身“造血”能力的方法。

政府科學引導與尊重市場規則——農村合作金融健康發展的基本保障

從上述太湖縣的兩類農村合作金融組織建設的成功經驗來看，農村合作金融要取得成功，需要政府與市場同時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也就是需要“看得見的手”與“看不見的手”各司其職，分工協作。

從政府的作用角度看，與一家一戶的農民相比，政府部門在資金、信息、智力、組織、管理等方面都具有顯著的優勢。合作金融具有一定的技術含量，對于農民特別是一些物質文化水平都比較落后的農村地區的農民來說，如沒有外力的協助在開始階段很難做好這項工作，對于特別貧困地區來說，還需要政府財政注入一定量的啟動資金，并發揮一定的示范作用。形象地說，“扶上馬再送一程”，這是各級基層政府在農村合作金融建立發展的過程中應當發揮的職能。無論是政府推動的、民間組織發起的還是農民自發組織的農村合作金融組織，政府都應當一方面切實加強監督管理，設定具體的量化指標進行績效評價和考核評估，另一方面又充分尊重和信任農民，注意保持農村合作金融組織的民辦性、草根性。

與此同時需要注意的是，農村合作金融組織不是福利機構，它的生命力需要通過市場化運作加以延續。如今的農村合作金融，是農民自己辦的金融互助組織，社員大會、理事會、監事會“三會”齊備，實行民主管理，各司其責，自我約束，主要資金來自于社員存款和金融機構的融資，切實為農民發展生產和改善生活服務，并受到銀監部門監管。事實證明，農民非常珍惜自己的創造，也珍惜當前難得的發展機遇，只要始終在產權明晰的基礎上加以市場化運作，真正實現合作，農村合作金融組織就不會重蹈過去農村合作基金會失敗的覆轍。

合理競爭與團結協作——合作金融與商業金融的辯證關系

前一個時期，伴隨著農村金融改革的深入，隨著商業銀行撤出鄉鎮村，農村信用社一度成為我國基層農村金融市場中唯一的貸款渠道，從而使其在農村金融市場，特別是貸款市場上處于事實上的壟斷地位。缺乏市場競爭的后果是農村金融市場難以形成良好的市場機制，這反過來又造成農村信用社自身治理結構改革的步履維艱。同時，一家獨大、單一規模的經營難于滿足農村市場上形形色色的用戶需求。于是，引入多種競爭主體，建立一個多元化的農村金融體系成為了農業金融體制改革的一個破題點。

在逐漸形成的新的農村金融體系中，除了中外資商業銀行、信用社、郵儲之外，各種形式的農村金融合作組織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部分。上述對于農村金融合作組織的種種獨特競爭優勢已經有所分析，總的來說，與做大做強為己任的大型商業金融機構相比，行政村、村民組是當前農村金融合作組織開展業務的最廣闊戰場，而人緣地緣優勢、交易成本優勢、信息對稱優勢、利率優勢是農村金融合作組織能夠在這個范圍的市場中與大型商業金融機構競爭的最大資本。而農村金融合作組織發揮這一競爭優勢顯然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開展業務的范圍不能超出合作組織成員的范圍，否則將面臨著人緣、地緣、交易成本、信息對稱等各種優勢大幅減少的問題，而且以民主自治、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為原則的合作組織，管理者的管理控制能力相對有限，合作組織規模的不合理擴大將造成明顯的運營風險。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大型商業金融機構與農村金融合作組織的業務領域存在著天然的劃分，對于大型商業金融機構來說，縣城、鄉鎮是他們的主戰場，農村中小企業、種養殖大戶是他們的主要服務對象。農村金融合作組織則以小見長，基層農村中的生產散戶、貧困戶、中低收入戶是它們的主要服務對象。因此兩類農村金融機構完全可以各盡所能，有序競爭，共同發展。

在農民與大型商業金融機構之間，農村金融合作組織完全可以發揮中介和蓄水池的作用，從而成為農村金融體系鏈條上不可缺少的一環。農民在家門口可以通過資金互助社很方便地調節資金余缺，而大型金融機構則可以通過向農村金融合作組織批發貸款的方式將業務滲透進基層農村市場。此外，各類支農資金也可以通過農村金融合作組織轉貸給農戶。這樣一來，政府財政部門、大型商業金融機構與農村金融合作組織之間可以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系，各方都可以由此實現效率的優化。

總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村金融市場需要諸多經營主體的共同參與，在有序競爭過程中實現健康發展。成熟的農村金融市場體系應當是多層次的，實力和規模不同的經營主體都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生存的一塊市場，它們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行業市場。各經營主體因其規模不同、開展業務的領域和方向不同，彼此之間形成的應當是既充分競爭又相互合作的關系。從這個意義上說，大力發展農村金融合作組織是推進農村金融改革的關鍵環節，也是增強農村生產力的重大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