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SHOW),這舶來之詞,如今常見于中國報刊。“作秀”,已經成為諷刺故作表演之態的流行詞。我來到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方知“秀”的多種多樣。看“秀”,已經成為領略拉斯維加斯文化的不可或缺的途徑。
拉斯維加斯有老城與新城之分。一座座豪華的大型旅館,集中在新城拉斯維加斯大道(Las Vegas Blvd)兩側。老城則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之北的弗利蒙街(Fremont St.)。我下榻老城的“幸運女神”(Lady Luck)賓館。老城是個熱鬧非凡的地方。離旅館只有百米之遙,便是弗利蒙街。這里是賭城拉斯維加斯的發源地,拉斯維加斯的第一條街道、第一棟高樓、第一座電影院……許許多多“第一”,都在這里。
晚上七時多,我和妻來到弗利蒙街,打算找家飯店吃晚飯。很有意思,在弗利蒙街幾乎沒有專門的飯店。街道兩側,鱗次櫛比的盡是彩燈閃爍的大賭場,諸如“弗利蒙”(Fremont)、“金塊”(Golden Nugget)、“金釘”(Gold Spike)、“四皇后”(Four Queens)、“費茨杰羅”(Fitzgeralds)、“馬蹄”(Binion's Horseshoe)等等。飯店通常設在賭場里面。這樣做有兩種作用:一是你進飯店時必定要從賭場經過,以勾起你的“賭念”;二是飯店與賭場緊緊相連,便于賭客們賭了吃,吃了賭。
從“弗利蒙”賭場門口的廣告上,見到龍蝦加豬排的套餐,十美元一份,我和妻正準備進去。就在這時,突然街上的燈光全部關了,變成一片漆黑。我以為賭城大約遭到了恐怖襲擊而突然停電。正在驚疑之際,忽然頭頂上出現一片藍天,飄浮著白云。云間出現一群飛鷹,從弗利蒙街的那一頭,迅雷般掠過我的頭頂,飛向弗利蒙街的另一頭。在鷹群疾飛之后,藍天化為綠茵,百花盛開,美女且歌且舞,四周的擴音器發出一陣陣節奏強烈的搖滾音樂,更加增強了震憾人心的效果……
美國朋友告訴我,這是拉斯維加斯的“秀”——弗利蒙街“有聲有色”的“聲光秀”。
弗利蒙街是拉斯維加斯老城中的老街。隨著拉斯維加斯新城的崛起,大批游客涌向那里,老城面臨著如何出新以吸引游客。這“聲光秀”,便是弗利蒙街吸引游客的新招。
在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美國賭城那樣用大手筆出奇招。這“聲光秀”工程,耗資高達七千萬美元!“聲光秀”工程是一項高科技工程,主要難點不在于聲,而在于瞬息萬變的光。他們居然把弗利蒙街整個街道上空,覆蓋了碩大的穹形天棚。在天棚上總共安裝了二百一十萬個霓虹燈泡。如此眾多、色彩不同的霓虹燈泡,在電腦的調配之下,可以組合制造出六萬五千多種不同的變化,達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視覺效果。
當夜幕籠罩拉斯維加斯,“聲光秀”每逢整點開始表演,每次大約表演六分鐘,每場的內容各不相同。電腦設計的璀燦畫面和立體聲音樂,把聲、光融為一體。每場六分鐘的“聲光秀”,耗電約五十四萬瓦。這樣的每小時一場“聲光秀”,一直持續到陽光甫露,這才止息。
我第一次被“聲光秀”的突然光臨而震懾,是在晚上八時整。知道“聲光秀”整點上演之后,我在弗利蒙街吃過晚飯之后,又在晚十時、十一時兩度觀摩了“聲光秀”,每一場的風格都不相同。我用數碼相機記錄了“聲光秀”的精彩畫面。
翌日,我路過弗利蒙街時,舉目仰看那穹形天棚,看上去就像極其普通的灰白色塑料頂棚,無聲也無光。其實,拉斯維加斯本身也就是如此,只有入夜,這才神采飛揚。
在第二天夜深時分,我又一回路過弗利蒙街。那時候,大雨滂沱。我看了一下手表:十一時四十五分,離十二時的“聲光秀”還有一刻鐘。盡管我已經觀看過三場“聲光秀”,盡管我此時巴不得回旅館休息,但我還是留住了腳步,觀看第四場“聲光秀”,拍到許多精彩的畫面……
“聲光秀”只是拉斯維加斯五光十色的“秀”中之一。“秀”,已經成為拉斯維加斯特殊的文化象征。
對于拉斯維加斯來說,夜晚才是這座城市充滿活力的時刻,也是充滿魅力的時刻。各種各樣的“秀”,在夜幕之下登場。
在拉斯維加斯新城中心,在寬闊的拉斯維加斯大道之側,有一個清澈的小湖。夜里,平靜似鏡的湖面,倒映著姹紫嫣紅的霓虹之光,倒映著“巴黎巴黎”賓館那艾菲爾鐵塔高而瘦的身影。這小湖,也成了“秀”的舞臺。倚著湖邊白色的欄桿,我欣賞了小湖里的“水秀”。這“水秀”跟“聲光秀”一樣,在夜間也是一小時一場,整點開始。
隨著悠揚的音樂聲起,“水秀”表演開始。我見到從湖面之下,升起一大排黑色的“蓮蓬頭”。從“蓮蓬頭”里射出細而急的密集的水柱,在湖面形成一道長長的雪白的水簾。燈光從側面照射,清楚勾勒水簾的輪廓。“蓮蓬頭”開始旋轉,水簾也就不斷變化著形狀。仿佛一群穿著白衣、白裙的仙女,在水面上翩翩起舞。“水秀”壯觀而多變,成為拉斯維加斯新城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在小湖之側,是著名的凱撒皇宮飯店。這是一座建于一九六六年的富麗堂皇的大飯店,集商場、賭場、飯館、旅館于一身。這里,隨處可見羅馬雕塑,令人仿佛回到了凱撒大帝時代。
凱撒皇宮飯店地處拉斯維加斯新城的中心,加上飯店里有一條與眾不同的商店街,所以人氣很旺。即便如此,凱撒皇宮飯店仍以別具一格的“秀”,吸引游客。
我來到凱撒皇宮飯店商店街的入口處廣場。這是一個室內廣場,據告“秀”就在這里表演。然而,這里矗立著一組羅馬雕塑,雕塑四周則是噴泉。我正納悶,廣場上有那么多雕塑和噴泉,哪有演員的表演空間?
突然間,隨著一聲巨響,噴泉間煙霧騰騰。等到煙霧散去,那一座座羅馬雕塑已經不翼而飛!原來,那些雕塑安裝在可以升降的底座上。此刻,為了給“秀”騰出空間,都“鉆”到廣場下的地下室里去了。
又隨著一聲巨響,煙霧又起,一座凱撒大帝坐像,徐徐升起。忽然間,那凱撒大帝“塑像”動了起來,開口講話。緊接著,一男一女兩座塑像緩緩升起,侍立于凱撒大帝左右。那男的全身披掛,顯得非常威武。那女的雖說是身材婀娜,面目俊俏,卻也手持利劍。這兩座“塑像”同樣也動了起來,開口說話。那男的,是凱撒大帝的兒子,而那女的,則是凱撒大帝的女兒。
凱撒大帝的兒子和女兒,都希望自己成為帝位的繼承人。于是,這對俊男靚女在凱撒大帝面前動起了刀槍……
凱撒大帝怒不可遏,口中吐出憤怒的火焰。
凱撒大帝的兒女,這才結束了骨肉之間的干戈。
巨響又起,煙霧再度彌漫。待煙消云散,凱撒大帝和他的兒女不見了,出現在我面前的依然是一座座羅馬雕塑和噴泉。
這場“秀”的特殊,在于凱撒大帝和他的兒子、女兒,都是由機器人扮演。正因為這樣,他們的身材都比真人要高大得多。這樣的“機器人秀”,在拉斯維加斯只此一家。
“真人秀”在拉斯維加斯則比比皆是,幾乎各大賭場每晚都要上演“真人秀”。
我觀賞了拉斯維加斯的一場“真人秀”。首先出場的是一位紅鼻子的小丑,他穿梭于觀眾之間。他的手中拿著一大串“項鏈”,不時扔給觀眾。我的妻子居然也得到小丑所贈的一根綠色“項鏈”。我細細一看,那“項鏈”是用一顆顆方形綠色塑料串成,而每一顆方形綠色塑料其實就是一顆骰子而已!
小丑插科打諢之后,正式表演開始。這時,空中出現巨大的飛艇,由吊車吊著,從觀眾頭頂緩緩駛過。飛艇上,坐著十九世紀打扮的豪紳貴婦。
飛艇剛過,吊車吊著氣球徐徐而來。氣球之下的吊籃里,同樣坐著十九世紀打扮的男男女女。
直到這時,舞臺正中出現一只碩大的藍色孔雀。一隊藍衣小伙和一隊三點式女郎擁著藍色孔雀且歌且舞。孔雀開屏,成為這場“真人秀”的高潮。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孔雀扇形的尾翎上,每一根翎梢都粘著一張撲克牌!
拉斯維加斯的“真人秀”舞臺,曾經匯聚眾多美國歌舞明星,這里也是名震西方的歌王——“貓王”最初走紅之處。當然,這里的“真人秀”良莠不一,脫衣舞女們也借“真人秀”“露”一手。
最具人氣的拉斯維加斯的“秀”,是金殿酒店的“白老虎秀”。那里擁有一群稀世珍寶——白老虎。在十多年前我來到拉斯維加斯,就慕名前去觀看了白老虎。
羅伊·豪恩是拉斯維加斯白老虎馴獸師,他擁有六十三只白老虎和白獅子。他和白老虎相依相伴四十年。他親手接生了一只又一只小白老虎。他曾說:“我的白老虎的幼崽出生來到這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觸到的第一個物體,看到的第一個人類的面孔,是我!對于他們而言我是一只奇怪的用兩條腿走路的老虎!”
在羅伊·豪恩的指揮下,“白老虎秀”精彩紛呈。盡管門票高達每人一百美元,但是仍場場爆滿。羅伊·豪恩在拉斯維加斯演出五千七百多場,賺取了幾千萬美元。
二○○三年十月三日晚上,一千五百多名觀眾正在聚精會神觀看羅伊·豪恩的馴虎表演,一場意外突然發生:一只名叫“蒙地柯”的白老虎咬住了羅伊·豪恩的頸部,頓時鮮血淋漓,染紅了舞臺。在觀眾的一片驚叫聲中,白老虎噙著羅伊·豪恩,拖到舞臺后面!
羅伊·豪恩被送往醫院急救。他在如此危急的時刻,仍吩咐助手說:“不要懲處‘蒙地柯’!”那只闖禍的白老虎“蒙地柯”七歲,從六個月起就跟羅伊·豪恩朝夕相處。
羅伊·豪恩因腦血管破裂而從此受到重創。名聞遐邇的“白老虎秀”也因此停演。這一回,我在拉斯維加斯,只見到“白老虎秀”的巨幅廣告,而沒有見到“白老虎秀”的演出。
沙漠深處的拉斯維加斯,雖然處處是賭場,但是形形色色的“秀”還是給這座賭城帶來一點健康的娛樂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