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明。5年前,我在城市的一角開了家花店。店面不大。生意卻還不錯。
我原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樣風平浪靜。但我錯了。
這天,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孩來到花店,她訂了一束鮮花,然后遞給我一張紙條,輕描淡寫地說: “記住,每天照上面的地址送過去。”接著,她從手提包里掏出一疊厚厚的卡片。
臨走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你會親自送去吧?”
我點點頭。
她沖我淡淡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 “這就好。”
等她離開后,我好奇地展開卡片,上面只有龍飛鳳舞的一句話“愛你的阿嬌”。
第二天上午,按照阿嬌留下的地址,我很快找到了,麗園小區。這是一幢兩層的小別墅。我按響了門鈴,一個中年婦女打開門,好奇地探出頭來: “你找誰?”
我把鮮花遞過去。里面夾著阿嬌留下的卡片。
女人露出一臉狐疑的神情,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展開卡片,突然,她面色一沉,兩道目光像刀子似的猛扎在我身上:“你到底是阿嬌的什么人?”
我嚇了一跳。送了5年花,什么時候見過這陣勢?我結結巴巴地告訴她我只是一個送花的,阿嬌是我的顧客。女人緊張地盯著我看了好久,最后,她無力地朝我揮揮手,說:“你走吧。”然后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垂著頭。當我走出門,回頭望見她把那張卡片撕得粉碎。
回到花店,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在這座城市每天都會上演不同的家庭悲喜劇,但一束鮮花竟會引起如此強烈的反應,卻讓我始料未及。考慮再三,我決定向阿嬌打聽送花的理由,盡管這并不禮貌,然而不管我怎么撥號,話筒里傳來的始終只有生硬呆板的一句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緊接著又是一句聽不懂的鳥英文。
又到了約定的時間,由于無法聯系到阿嬌,我只好硬著頭皮再次來到麗園小區。沒等我敲門,停在一旁的汽車里突然跑下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他一邊連連說:“別,別。”一邊慌慌張張地接過我手里的鮮花,突然,他的目光凝聚在我的臉上,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拉住我,壓低嗓子說道:“快,上車再說。”
在我登上汽車的那一剎那,我從后視鏡里發現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我心里暗道“不好”,但已經遲了,汽車很快駛出小區,在一家僻靜的咖啡館停了下來。
沒等我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打量一番,他已經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臉上凈是感激的表情: “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吳天豪啊。”
我搖了搖頭。對于這個漢子,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吳天豪依然緊緊攥著我的手,握得我有些生疼,“5年前,要不是您幫我討回工錢,就沒有今天的吳天豪了。”
我這才猛然想起發生在5年前的那一幕。那天我送花到天麗公司,在總經理辦公室外面撞見了一個農民工。他就是吳天豪。原來,吳天豪是個小小的包工頭。他組建了一支建筑隊,帶領家鄉一群進城淘金的年輕人每天拼死累活地干,卻沒想到天麗公司硬賴著工錢不村。眼看年關將近,討債的人把吳天豪老家的屋頂都給掀了。吳天豪叫天不應,喚地不靈,只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懇請老總開恩,卻一次次遭到拒絕。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心里一陣陣刺痛,我悄悄拉起吳天豪,說:“走,我給你想辦法。”
吳天豪驚訝地望著我,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個送花的能有多大能耐?
我當然沒有,可我朋友有。我請吳天豪吃了一頓飽飯,然后給我在勞動局工作的朋友打了個電話。結果在朋友的干涉下,天麗公司很快就乖乖地付清了欠款。吳天豪感激得對著我拜了又拜,還記下了我的地址,說是將來發達了一定要報恩,我只是笑著搖搖頭,把他送上了火車。
說實話。我怎么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發福的老板同5年前干干瘦瘦的吳天豪聯系起來。
吳天豪“嘿嘿”一笑,說:“后來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賺了不少錢,去年到城里買了房子,安了家。可是沒想到。”吳天豪嘆了口氣,說,“我的那個小秘,就是阿嬌,硬纏上了我,非要跟我結婚。您說我怎么能答應呢?這倒好,她就給我家送花。昨天我不在家,就讓我老婆撞上了,昨晚跟我鬧了一整夜。今天我只好一直躲在汽車里等,卻沒想到會撞見你。唉,這世界真是小啊。”
我頓時恍然大悟。吳天豪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塞到我手里:“收下吧。就當是我買下這些花了。以后你把花扔掉,也別告訴阿嬌。”
我望著眼前的吳天豪,心里失望極了,沒想到僅僅5年的時間就讓一個男人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回到花店,我再次撥通了阿嬌的手機,沒想到,這回竟然通了。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只是省略了與吳天豪的見面。
阿嬌笑得花枝亂墜。
“送,繼續送!”阿嬌好不容易止住笑,洋洋得意地說,“我就是要讓他不得安寧。”
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我不會再送了。你這樣破壞別人的家庭是不道德的。”
“你只管做你的生意得了,管這么多干什么?”阿嬌的口氣變得冰冷,“你別忘了,做生意要講信用的。我沒有讓你停止送花,你就得送下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當然明白這個“不客氣”是什么意思,但我還是說:“如果這個信用要用別人的幸福來換,我堅決不干,也不想賺這個錢。”
阿嬌冷冷一笑,說:“你不肯送花是不是因為收了吳天豪的錢?別以為你跟他見面我不知道。”
我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原來,一直以來我只不過是一顆棋子。我生氣地吼道:“我是跟吳天豪見過面,但我沒有收他的錢。也不會答應他的要求。我只是憑良心做事。你不覺得他老婆太可憐了嗎?你也是一個女人,為什么不能體諒她的感受?我已經勸過吳天豪了,他也答應我以后不跟你見面,更不會跟老婆離婚。”
阿嬌怔住了,良久,她才慢慢地吐出幾個字來:“等著,我要告你。”
我淡淡地笑,心想“我等著”。
我停止了送花,阿嬌也沒有再來找我。
3天后,一輛漂亮的小轎車停在了花店外面,3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我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怎么?嚇著了?”阿嬌望著我,似笑非笑地說。
“還是我來解釋一下吧。”跟在阿嬌身后的吳天豪說。“阿嬌這丫頭,雖然調皮了一點,可是個好姑娘啊。去年她到城里來投靠我們。我老婆了解到你一直沒結婚,就想把她介紹給你。可是這丫頭對生意人有偏見,硬說咱們生意人光認錢,不講感情。這不,她故意設下了這么個局,要試試你呢。”
我恍然大悟。抬眼朝阿嬌望去,她已經害羞地鉆進了花叢,貓著腰不說話。
吳天豪的老婆連忙把阿嬌拉了起來,笑道: “哎呀怎么變得扭扭捏捏的?昨晚你不還念叨說劉大哥真是個好人嗎?”
阿嬌偷偷望了我一眼,臉上浮起兩朵紅云。
吳天豪和他老婆突然跪在我面前,我連忙手忙腳亂地把他們拉起來。只聽吳天豪的老婆哽咽著說道:“恩人哪,當初要不是您,哪里會有我們夫妻倆的今天?您的恩情我們一直記在心上,可是我們又幫不上您什么忙。直到那天我小妹來了,天蒙突然想到,能不能把你們結成一對兒?為了這事,我還偷偷打聽了你的情況。唉,這丫頭偏偏不信他姐夫的話,硬要試試你,正好我也想瞧瞧你,順便替她參謀參謀,所以。我就配合她演了那出戲。”
我哪里還有心思聽她講話,急忙拿眼偷偷朝阿嬌瞄去,沒想到她也正偷偷看我呢。只見她從花叢中探出頭來,美麗的臉龐在鮮花的映襯下分外嬌艷。
我的心里甜絲絲的,“誰說在這座城市里沒有人情味呢?一束鮮花,就讓我收獲了一份恩情和一份愛情,這不是濃濃的人情味,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