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知道雪,是聽好友說起的。好友喜歡小動物,某天領(lǐng)了一只單薄的小花貓回家,她說這是在雪那里領(lǐng)養(yǎng)的,是在經(jīng)過嚴格的資格審核之后,雪才放心地把貓交給好友。我詫異地問,那個雪有很多貓等著被領(lǐng)養(yǎng)嗎?好友回答,雪是個善良到極點的女子,她收養(yǎng)了很多流浪貓,悉心地照顧它們,如孩子一樣對待,倘若不能達到她的領(lǐng)養(yǎng)條件,她是不會把貓托付出去的。我恍然,原來雪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子啊。
后來輾轉(zhuǎn)了很多次,都沒能如愿見到雪,對于那些有特別之處的女子,我從來都懷著敬仰之情,因此一直為不能見到雪的芳容而遺憾。其間,又聽好友多次說起雪的一些情況。
雪是年長我們的,很多熟識的人都叫她雪姐。雪家里的貓因她太過好心,數(shù)量越來越多。可是雪并沒有因為數(shù)量的增加而怠慢它們。相反,在常人眼里,雪家里的貓過的是奢侈的生活,尤其是其中還有那么多殘缺的流浪貓。這些情況,都是好友告訴我的,她說這些的時候,也表現(xiàn)出了一些擔(dān)憂,她說雪這樣做好辛苦,畢竟是平白給自己添加了那么多的負擔(dān)。
渴望見到雪的愿望越來越強烈,我央求好友帶我去登門造訪,我的潛意識里對雪的崇敬不斷加深。這樣的女子,不會在日常生活中經(jīng)常遇到,而她的憐憫,想來是比一般人多出許多。
那日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我和好友一起去拜訪雪。門開了,看到雪的一剎那,我是意外的。我一直認定那么多人口中的雪姐是一個成熟優(yōu)雅的中年女子,且下意識地為她的容顏添加了應(yīng)有的滄桑。可是眼前的雪是那么年輕,如果沒有那個可愛的兒子在她身旁,我怎么也不會認為她是個已經(jīng)做媽媽的人。
雪很漂亮,面容清秀,嬌小玲瓏,皮膚白皙,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那天她穿著一件紅色的休閑服,深藍色的牛仔褲,是很隨意的家居裝扮。這樣的雪,在我看來,絲毫不遜色于大街上那些打扮時髦的嫵媚女孩。美麗而沉穩(wěn)的雪,這種初識的印象很難讓人將她和那些悲慘可憐的流浪貓聯(lián)系起來。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在我看到那滿滿一屋的貓后,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人的心可以善良到什么程度。
自雙腳踏進屋子開始,我就一直處在驚嘆的狀態(tài)中。貓實在太多了,目光所到之處都是它們的身影,無論什么花色什么品種都能在這里看到。只是看到那些肢體已經(jīng)明顯殘缺的貓在休憩或嬉戲的樣子,心里會有一種酸楚蔓延開來。
這本來還算裝飾精致的屋里,到處擺滿了為貓準備的物件,貓的睡籃,貓的爬架,貓的餐碗……這個家,儼然是貓的大型游樂場。在這里,雪給予了它們所有的滿足和安逸。而那些貓,形態(tài)各異,無論漂亮與丑陋,無論健康與殘缺,雪都很肯定地告訴我們,每一只在她看來都是美麗的,是她眼中值得疼愛的孩子。雪給它們每一只都取了動聽的名字,她可以毫不費力地對號入座,盡管有很多只貓在我看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我無法想象,雪在這些貓的身上,傾注了多少關(guān)注,交付了多少憐愛。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她是真的深愛著它們,那是一種對生命的真摯情感。
雪坐在小沙發(fā)上和我們聊天,臉上始終帶著安靜的笑容,言語溫和讓人甚感親切。從她坐下的那一刻起,立刻有很多貓圍了過去,它們用頭蹭著雪的腳跟,或者跳上雪的膝蓋。這些貓競相撒嬌爭寵,誰也不愿落后。我笑了,我說它們?nèi)缤『⒆右粯拥酿と耍婵蓯郯 Q┱f,貓有很強的警惕性,如果不是值得信賴的人,它們是不愿意靠近的。這個時候,居然又有好幾只貓?zhí)轿覀兩砩希察o地躺下,不再離去。雪說她的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人了,跟人很親的,但是在剛來的時候卻經(jīng)歷了一個激烈且畏懼的過程。我心里默然,想來是這些貓在這里待了一段時間,接受雪的照顧以后,它們也逐漸明白,這個房間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雪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傷害加諸到它們身上。不管這些貓經(jīng)受過什么樣的摧殘,至少現(xiàn)在,它們可以安然地待在這方屋檐下,不再害怕不再逃逸。
雪說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丟棄和殘害這些柔弱而可愛的小生命,為什么這些小生命不能有屬于自己的世界,然后安枕無憂地過自己的生活。雪說這些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與之前的她略微有些不同,我想這是雪對不公的社會現(xiàn)實而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種對抗吧。無法面對眼前的現(xiàn)實,因為自己并不具備太大的力量來改變什么,但雪卻很分明而真實地表達著自己的態(tài)度。更為珍貴的是,她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盡最大努力把自己的愿望付諸實施,希望以此來感動周圍的人。
我望著雪那雙明亮的眼睛,試圖閱讀這個女子內(nèi)心全部的善良,那些悲憫在她的身體里為什么如此泛濫,那些愛是怎樣在她的腹腔里無盡蔓延。可是我的心太過微渺,那么龐大而美好的承載,我不能全部解析。就如同我可以為一朵華麗盛放到極致的花而感動,卻無從感知她在綻開的過程中有過怎樣的不易和堅定。
在我的懷里,那只白色的貓依舊安然地蜷縮著,聽到我們偶爾的大笑,便抬頭用僅剩的一只眼睛望著我,眸子明亮無邪。可是我看到,那只眸子里,赫然有一個天堂,熠熠生輝。
(編輯·姚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