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雞窩”和“花果山”

咱吃過雞蛋，卻沒見過草雞窩，可是咱媽媽非要說咱的頭發像個草雞窩！發揮想象力吧，草雞窩，一定是毛蓬蓬、亂糟糟的樣子，跟咱的一腦瓜頭發差不多？

咱上著五年級，又當著學習委員，哪有工夫收拾腦瓜呀？再說，收拾那有啥用啊？頭發又不會幫你思考什么……唉，它不就是頭發嗎？

“娟你咋不照照鏡子呀？啊？就頂著草雞窩上學呀？”媽媽幾乎是天天這樣“贊揚”我的，“你咋不看看人家花家妍？”

我留個搖搖晃晃的背影給媽媽，背上書包，走人！

花家妍，對面樓的，我們五（２）班之美女也！腦瓜梳得像貓兒舔，光光亮亮，早就使用摩斯打理頭發了。可是她的功課咱不敢恭維，全班倒數一二名，常常遭遇老師的“雞糞眼”（咱哪見過雞糞啊，也是媽媽詞庫里的寶貝?。?/p>

后來的事情，出在一次“入檢”上。一個早晨，執行入校檢查的一個紅鼻子小男生竟然指責我的頭發說：“你是哪班的？腦瓜咋這么亂？也太不衛生?。∥叶悸勚滤牢读?！”

我看看他的袖章，他得意地朝我翻白眼，敲打著他的“記賬”本。我憋得說不出話來。

“扣分沒商量！哪班的？”

當了這回俘虜，我受了震動，可是更讓我受震動的是我偶爾偷聽了幾個男生的評判。那回，外班的幾名男生在花壇旁邊議論說，五（２）班的花家妍真稱得上是?；耍穷^梳得喲，簡直就像一件藝術品。啊，原來男生挺在乎我們女生的梳頭？真是怪了。可是我從此明白，男生的評判才是真正的評判，比媽媽說得更權威！如果他們說你“草雞窩”，那可就完了！

從這天起，我開始認認真真地梳頭了。我陸陸續續買了許多發卡兒，有小花朵、小花瓣、小葉子、小藤蔓模樣的，有小櫻桃、小香蕉、小梨子、小葡萄串兒模樣的，五彩繽紛，珠光寶氣?？墒?，發卡好買，辮子難梳，咱不會呀！不會就學，我偷偷觀察花家妍的梳法，那可是好幾條辮子的優美組合。潔白的分縫兒，做出別致的折線型，鋸齒兒似的；辮子打出竹節，劉海剪出彎弧。我就不信我蘇娟有頭發梳不出花樣！我就不信有磚石瓦塊和鋼筋水泥蓋不成大樓！

每天早晨和中午，我都要花上半個小時來梳頭，發絲兒一根一根撥弄，發卡兒一枚枚戴妥。有時候是戴上又捋下，捋下又戴上，反反復復，人都要掉進鏡子里了。你可知道，發卡的分布位置是要講究的，打疙瘩不好，太均勻也不藝術！咱用媽媽的摩斯定型，用爸爸的剃刀除冗，光小鏡子一個月就打碎了４個。由于常常因為做頭發影響了寫作業，甚至上課遲到，媽媽又煩了：“娟你就老弄那花果山??？你不怕煩?。亢澳愠燥埬悴怀?，喊你上學你不動，你有半個月沒吃水果了！那花果山能當成績單??！”

我敷衍說：“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啦咋不動？屎殼郎戴花，臭美啊？”

可是，我在“花果山”上下的功夫有增無減。

終于有一天，班主任崔老師叫我，說到他辦公室“隨便聊聊”。

“焦點訪談”？我心里打小鼓。是不是想了解一下我當學習委員的情況??？沒想到，聊的是我的“花果山”問題。崔老師挺深沉地說：“蘇娟啊，你知不知道凡事都有個度哇？度，就是火候。論語上說，過猶不及……”

我有點糊涂。

他看一眼我的“花果山”，接著說：“你懂得打扮，追求美，是好事，是進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這真的不是壞事?？墒悄?，也不要太過，以致浪費了許多時間，影響了學習和進步。”

在我的心目中，班主任的話沒錯，我相信他，就用力地點頭，差點兒讓某些發卡掉下來。

“小姑娘清清爽爽的，稍事打扮就很好了。”崔老師又說，“沉溺于打扮，過了頭，就像作文堆砌詞藻一樣，效果反倒不太好。”

從此，我梳頭認真而簡捷，兩條小辮子一扎，兩個卡子一別，嚌哧卡嚓，３分鐘。

“看看我們娟，真成大姑娘啦！”

老媽樂得兩眼開花。其實我知道，她老人家在崔老師跟前告了我的狀，不過，本女孩不計較，哈哈！■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