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小時 敖 薇
從我住的地方到公司,步行大約要半小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堅持步行上下班,這習慣幫我克服孤單,打發了一部分時間。我曾計劃數數有多少步,可路太長,總是沒數多久就走神,不了了之。后來我就愛上了像幽靈般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孤獨的靈魂在人潮中浮游,邂逅無數蒼生。
那個總是穿淡藍襯衫、戴眼鏡、文質彬彬的男人,差不多每天都會碰到。那段路有不少銀行,我總覺得他一定是哪家銀行的職員。他總是行色匆匆,仿佛有許多事情等著他處理。我喜歡在路過時看一下他的臉,那張臉讓我想起所謂社會主流。這城市大多數人就是像他這樣活著吧。上班,存款,購房,結婚,生育,老去。臨死這樣想: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了,自己不算太好也還不壞。
紅裙子女孩也是經常能碰上的。我喜歡那條漂亮的裙子,以至于沒太去注意她的長相。有時在路上看不到那條紅裙子,我猜想是她換了衣服,其實她一定還在這街上。她應該是一個文員,她走路的姿勢那么閑淡從容,一定還有個不錯的男友,等待她的將是出嫁,然后當一個母親。男人在三十歲時事業小成,她會擔心外遇。然后是慌言,一個接一個,與她當初的想象越來越背離。她于是慢慢變成她媽媽,瑣碎而疲憊。盡管她在少女時代一定發過誓不要那樣,然而這一切來得防不勝防。

如果天氣好,在一段綠樹成蔭的路上,還有三兩個算命的在那兒守候,眼睛常常飛似的橫掃行人,隨口指點著他們的禍福。后來他們開發了點痣業務,拉住我說,你鼻子上的那顆痣是兇痣。我聯想到這幾年的際遇,就讓給點了。幾天后那顆痣掉了,我有些高興,但一周后,一顆一模一樣的黑點長了出來。
如果我告訴你,我在這路上遭遇過愛情,你信嗎?有個年輕男人,我注意他很久了,同樣,他注意我也很久了,證據就是每次迎面撞過我們都會對望一眼。去年冬天開始,我差不多每天都能夠碰到他。他像是從中世紀來的人,留一頭長發,一撮小胡子,眼睛很機靈。他看我時,眼里飽含溫情,足以動人。我開始設想他也許會在某天再次相遇時約我,我該如何回答呢?可惜我們并沒有這一場問答,我只是帶著這樣的溫情想象走在路上。時間順流而下,我的記憶里還殘留著去年的陽光,還依稀記得去年未長成的愛情,那張模糊的臉有時還會潛伏在某叢樹葉后面令路過的我猝不及防。
天越來越冷,我依然走在那條路上,依然每天遇見那么多行走的生命。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老去,什么時候死去。他們曾和我一樣走在這里,當我們都消逝了,這里還在嗎?
小概率事件 舜一民
這應該是一個小概率事件。
那天晚上一家三口看剛上映的《命運呼叫轉移》,正看到打算棄惡從善的黑老大“大頭”向誠實的農民“三兒”驚呼“什么世道啊?”,老婆的手機響了起來,醫院通知回去加班。
老婆是五官科醫生。原來的夜班醫生因一中學男生用刀子刺傷女生眼睛,正上手術。這時警察又押來兩名面部受傷的男青年。那兩名男子涉嫌色誘搶劫,受害人事后報警,警察包圍了他們的住所(可能就是犯罪場所),他倆試圖跳樓逃跑未遂。老婆給他們手術時,他們還被反銬著雙手,警察還叮囑“小心被挾持”。據說押送的警察十分憤怒,一邊痛罵“怎么不摔死?”之類,一邊強調,“按照醫院的治療標準收費,他們身上有幾千塊錢。”
老婆一直忙到午夜12點左右才回到家。但事情沒完,意外的還在后面。第二天晚上,老婆值夜班,頭天晚上警察押送的兩名男子在一年輕女子陪同下來醫院換藥。他們竟已獲釋放,那女子還罵罵咧咧,聲言抓他們的警察“活膩了!要告倒他們!”老婆說,那女子“很俏”——那是,要不然能干成色誘的勾當嗎?
怎么就把他們放了呢?根據是,2007年8月份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新修改的《人民檢察院辦理不起訴案件質量標準(試行)》(共五種情形),其中第四種情形為“因生活無著偶然實施盜竊等輕微犯罪的犯罪嫌疑人,人身危險性不大的”,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具體什么情況算“生活無著”我不知道,什么情況叫“偶然實施盜竊等”我也搞不明白,究竟多少數額以下算“輕微犯罪”還不清楚,“人身危險性不大”究竟如何界定更不了然……
反正,這看起來健康狀況良好、心智正常的兩男一女就成了新標準的受益人,不予起訴而釋放了,而且還大罵警察“活膩了”——這叫什么世道啊?老婆說她感到郁悶,我說捉放他們的警察肯定更郁悶。
上新浪網查看相關的民意調查,一萬人中有四分之三不贊同這一“人性化處理”。一個向來缺乏法制傳統、法治實踐薄弱、國民法制意識普遍淡漠的國度,這樣的“新標準”在執行時如何拿捏分寸,如何避免客觀上出現保護惡人的結果,實在是司法機關的一大難題。我甚至還有些疑心,莫非是現在的案子太多了,西瓜都來不及處理何況芝麻,遂抓大放小了事。這一揣測不免險惡,不夠“和諧”。
我幾乎有些同情司法機關了。不過還是覺得,要保證長久“和諧”,健全的法制和切實到位的法治,才是避免“大頭”們驚呼“什么世道”的良藥。
被誤讀的愛 王 鴿
十二月的G城,陽光普照,二十幾度的天氣持續了整個初冬,向往冬天的人們倍感焦躁。
××大廈,一座非洲從商人員聚集的寫字樓。在這里,做正經貿易的人,在其國大多有錢有勢,他們倒汽車、摩托車、建材、藥物等大宗貨物。投機的買賣人,倒賣便宜貨,東一把西一把,什么好賣就倒什么。那些手藝人,開餐廳、咖啡廳,入鄉隨俗,解讀中國,熱愛人民幣。騙子們,騙同胞,騙華人,騙女人……每天,這座大廈里發生多少形形色色的交易?
沒人統計,無人過問!
12月11日傍晚,一個女人裸露身體癡癡地走進大廈。
你是誰?我找人。什么人?我愛人,孩子的父親(她指著自己的肚子)。外國人?黑人?你們都見過的,那個黑人小伙子。哦,你們公司的那個客戶?他不見了,快幫我找找啊!
人們圍著她,像看風景一樣窺視著這個裸體女人。終于有人走出來將她帶走,聽說是她的同事,他們消失在夜幕中。去了哪里?沒人問,也沒人答。
她有工作,但收入太少。她想嫁人,只想嫁富人。突然有人說自己是非洲某國銀行家的兒子,愛上了她。
我比你大,她說。你太美了,他說。你還是個孩子。我要跟你結婚,帶你去非洲。怎么可能?太可能了,我父親讓我找個中國姑娘,今后在中國做生意就有幫手了。哦,那我太幸運了。她信了他的謊言。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他跟她同居,去她家鄉,旅行,籌辦公司……花光了她的錢,在她懷孕兩個月時,突然失蹤了。她瘋了一般地找他,但連他護照的號碼都不知道,唯一記得的是他的父親是某國銀行行長,去查,無此人!
她被公司開除。她被愛人拋棄。她被家人拒于門外。她的同事朋友不再接納她。她的生活、她的社會關系、她的尊嚴和權利頓時癱瘓了。人一旦放棄了對自己的守護,就會被人踐踏。在人們眼里,她的姓名、歷史全都沒有了,她只是個瘋子。
她渴望愛,不幸選錯了人。
她相信愛,卻被愛人拋棄。
她盼著嫁入豪門,卻不知門在哪里。
天亮了,她被送上回老家的路。她還瘋著。
也許,活在幻覺中才能心懷希望吧?
也罷,她從此不識人間冷暖,不知世態炎涼,也是一種解脫吧。
非典型一年 王小姿
年度思維混亂:這件事,究竟是發生在2006,還是2007?
年度技術飛躍:終于學會了畫眼線。
年度健忘:想搜個東西,點一下IE快捷方式(我IE主頁是百度),等主頁顯示出來,如今,就這空當兒,我已經忘記自己要搜什么了……
年度最常用詞:不要榨汁我!(Don'tjudge ine!)
年度CD:全年未購進一張CD,我太不要臉了。
年度DVD:《托斯卡納艷陽下》
年度自我探索與發現:他們一直在努力,老子我一直在叛逆。
年度失禮:不要讓我摘帽子,那是我腦袋的一部分,相當于頭蓋骨。
年度最賤笑話:老師說,請用“況且”造句。小明說,我家住在火車道旁,我每天都能聽到火車經過的聲音,“況且況且況且況且……”年度滿意表演:四處講這個賤笑話。年度困惑:這笑話是哪位仙人發給我的來著?年度穿衣之道:把衣服按貴賤排序,最貴的必須穿最多次,攤低每次穿著成本!
年度插播:周阿全說,出來的兩段視頻都發生在什么時候啊?難道我們要再去看一遍《色,戒》,然后在腦海里自行安插到電影中去?我說,別看了,碟販說三天后盜版DVD就來了。周阿全繼續說,今天看新聞,香港那邊查了家大的地下碟廠,說不定你的貨沒了!
年度電影:《教父》(此生要看的片子名單上終于劃掉一個了,《教父》,《醬子》)
年度IT鐘情:劃去錢好可愛哦!
年度喪心病狂迷魂湯:夏末跟半島某絕世帥哥龍旗下老師第一次會晤。龍老師說,喲!你遠看有點像可可·夏奈爾啊——僅限遠看哈!(我靠!僅限遠看就僅限遠看!誰在乎!順便也一問:龍老師您的視力狀況尚好哈?以及您知道可老師是誰哈?)
年度鋪天蓋地迷魂湯:胡桃小姐勻速說,偶像,你真的是我的偶像。
年度自己都不信猜想: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另外一個我?那人是個胖子還是瘦子?
年度口號:討厭胖子!
年度發型:假發一般的厚劉海BO頭。
年度恨人:破壞了我假發一般的厚劉海130頭的那個白癡剃頭匠!
年度大冒險女廁所衛生紙沒了,我于是轉到男廁所門口,問:有人嗎?無回應,于是我進去扯了一截衛生紙,然后又回到女廁所。結論:男廁所衛生紙跟女廁所衛生紙,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