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警棍的孤獨少年
幼年的阿里爾很害羞,很內向,跟父親一樣不合群。從很小的時候,阿里爾·沙龍就痛苦地感受到橫亙在父母和社區其他家庭之間的鴻溝,他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他和朋友們只在村里的空地一起玩耍,卻不會互相邀請去家里玩。阿里爾·沙龍后來承認這種疏離曾經令他很痛苦:“我總是在想‘他們的家’是什么樣子。”少年時期最痛苦的一段歲月深深地留在沙龍記憶里:“我5歲的時候,有一次騎驢跌倒在一個沙堆上,摔傷了下巴。當時血流得很厲害,但是因為和醫務室的領導長期不和,母親維拉拒絕去莫沙夫的醫務室,而是抱著我去三公里外一個朋友開的診所。”阿里爾·沙龍后來說,盡管當時年幼,但是母親抱著血流不止的他奔走在夜里的情景,一直深深留在記憶里揮之不去。這種糟糕的鄰里關系對孩子的個性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也使得他后來對各種主義學說,尤其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一直保持距離。
到了阿里爾的變聲期,塞繆爾·施奈爾曼送給兒子一根警棍,讓他痛打卡法爾·瑪拉爾和附近地區膽敢闖進他家果園里偷芒果的小流氓。阿里爾,這個孤獨內向的少年,從此以后,每當他在村里散步時,總是隨身帶著他的那根警棍。一件可以緩解孤獨感的武器,不僅能帶來某種令人陶醉的權力感,而且也因此大大改變了他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
跟所有猶太墾荒者的孩子一樣,阿里爾·沙龍在20世紀30年代邑楚烏猶太人居住區非常復雜的環境中成長。1936年到1939年,阿拉伯人的對抗活動重新抬頭,暴力行動不斷增多,邑楚烏陷入了血與火的漩渦。10歲那年,阿里爾·沙龍參加了一個名叫哈薩德的青年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年輕的同學把大木棒當做武器。這木棒似乎代表著力量,能夠掩飾他們的軟弱。
1941年,阿里爾·沙龍加入了卡法爾·瑪拉爾村的居民防衛組織。是年,他雖然只有13歲,但手持著名的大木棒和父親送給他的高加索匕首,定期在莫沙夫村周邊站崗巡邏。在回憶錄中,阿里爾·沙龍回憶了在那些漫長的站崗之夜心中涌起的波瀾:“我緊緊地抓住那種讓我產生自主意識的力量,只有靠自己,我覺得自己已經成為自身命運的主宰。”一年之后,14歲的阿里爾·沙龍,一手握著手槍,一手撫著《圣經》,宣誓效忠哈加納。他和同齡的伙伴們一起接受訓練,不久就在格斗術方面遙遙領先。值得一提的是,他從未失掉鎮靜,在漫長的政治生涯中也是如此。他在戰斗中一貫鎮靜,盡管有時因此而犯錯。這種冷靜和其他才能鼓舞了戰友的斗志。大木棒和匕首換成了沖鋒槍,使得阿里爾·沙龍徹底敞開了心扉,跟過去那個內向的自我分道揚鑣。
從入伍到1948年5月,阿里爾·沙龍帶領著他的小組,在夜間的小型武裝沖突中對付阿拉伯人。5月14日,正是以色列宣布獨立的日子。正在卡法爾休假的阿里爾仍保持著高度警惕。他非常清楚,最后一個不列顛士兵離開之日,就是戰爭爆發之時,那些焦急的阿拉伯人早就想沖進以色列。此時,哈加納和邑楚烏的其他自發組成的部隊合并成了“國防軍”,即以色列國防軍。而負責守衛沙龍地區的小組則重組成幾支規模不等的隊伍。就是在這個時候,阿里爾決定放棄自己家族的姓氏,而用更具有以色列特色的、他所生長的地區名“沙龍”為姓。
沙龍并沒有帶來和平,他只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根據以色列國家郵局和內閣的統計,沙龍每年收到近一萬八千封信!其中有些不尋常的信件,會在希伯來新年之際公開發表。有些信件向沙龍提供解決巴以沖突和復興以色列經濟的辦法。也有些信件寫得耐人尋味,以至于沙龍看的時候,竟然忍不住捧腹大笑。
比如,一位以色列姑娘向沙龍示愛:“沙龍閣下,希望您愿意與一位傾慕您的女人見一面。我會向您表白,認識您,我是多么多么幸福。我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在基布茲接受教育后,我一直在管理教育機構工作。如果您愿意,我很樂意向您講述更多。請接受我崇高的敬意……”內格夫,一個6歲小孩,要求沙龍修改18歲以后才有選舉權的法令。他在信中寫道:“6歲,已經很大了,在這個年齡,我們已經獨立了,而且我們也很有責任心。”沙龍給他的小顧問回信:“親愛的內格夫,你的建議很不錯。但是,我不敢肯定所有的人都認為6歲是開始投票的理想年紀。”
阿里爾·沙龍很享受這些瞬間。嚴密的安全部署讓他無法直接與以色列人民聯系。然而,他渴望這種親近。加沙撤離之后,加沙附近的納哈勒·基布茲的學生們寫信希望能與總理見面。盡管時間安排得很緊,阿里爾·沙龍要求與5個13歲的小男孩見面。他向他們詳細敘述了基布茲的歷史。由于不能參加在戰斗中犧牲的戰士的葬禮,沙龍經常接見他們的父母。從1990年開始,馬里特·達能一直擔任著總理秘書一職。他證實說,只要那些沉浸在悲傷中的家庭要求,沙龍從不拒絕接待他們。沙龍在聆聽這些父母的哭訴中不止一次地掉下眼淚。希伯來新年除夕,民意調查的結果讓沙龍發現,他的撤離計劃受到大部分以色列人的歡迎。
但同時,對總理發出的死亡威脅越來越多。就在沙龍訪問法國之時,一些極端主義者給他下了“布勒沙·德努拉”魔法,這是一個古老的詛咒,拉賓在遇難之前也曾受到過這個詛咒。8月15日星期天,希伯來歷法的4月9日,是兩座圣殿被毀的紀念日。半夜,在總參謀長的命令下,加沙地帶全部被封鎖。古什·卡提夫居民還有48小時可以自愿搬遷。接著,從17日開始,以色列軍隊將進入所有的村莊強制撤離。
翌日,阿里爾·沙龍準備一份面向全國的演講稿,他參閱了顧問和朋友們所寫的不同的演講稿,他要用清晰的文筆來擬訂和修飾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份講稿:“離開加沙的時刻到了。走出這一步對我來說是很艱難的選擇。這不是秘密:和你們中的很多人一樣,我也曾相信我們可以一直住在內察扎利姆和法達·羅姆。但是,現實在以色列,在這一地區以及在全世界都有所改變。這迫使我改變立場。我們不能永遠待在加沙。超過一百萬的巴勒斯坦人生活在那里,他們住在難民營里,擁擠,窮困,悲傷,而這些難民營正是仇恨的溫床,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我們離開加沙,是因為我們很強大,并不是因為我們軟弱。我們曾試圖與巴勒斯坦達成協議走向和平,但是在仇恨和狂熱面前,這些努力都白費了。撤離計劃就是我們對這個現實的回應。巴勒斯坦人有責任與恐怖組織斗爭,解除他們的武裝……撤離計劃將讓我們重新確定國家內部的當務之急,填補社會鴻溝,與貧窮做斗爭。”沙龍這番話特別是為古什的居民準備的。他向居民表示敬意,并承諾絕對不會拋棄他們,但是跟總統摩西·卡察夫不同,他并不請求原諒,只是保證盡一切力量幫助他們在別處開始新的生活。他提醒負責撤離的士兵和警察,在他們面前的“是兄弟,而不是敵人。全國人民都在你們的身后為你們驕傲”。沙龍在結束語中說“在新的道路上,全民族要團結一致”。
第二天,幾千名士兵在加沙的村落展開。所有的電視臺直播了三天的撤離行動的場景,這個場面將永遠刻在以色列人民的記憶中,可能將在人類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以色列士兵們緊緊抱住剛從房子里搬出來的居民們,猶太居民們很容易將他們的搬遷跟大屠殺期間他們的祖先被放逐聯系起來,數以千計的游行者和士兵在古什·卡提夫的首府內韋德卡里姆的猶太會堂做最后的禱告,沒有自制力的年輕人向以色列士兵噴灑化學藥劑,死守著法達·羅姆的猶太會堂。不管搬遷有多么痛苦,也不管做出過千百次的威脅,沒有一個猶太居民向士兵揮起武器。沒有人愿意對士兵掄起拳頭,他們在行動中“既堅定又不忍”。
阿里爾·沙龍和以色列國家給自己提出的挑戰順利完成了。這番動蕩的制造者是個78歲的老人,他把他的一生都用來為以色列的安全和猶太民族的榮耀而戰斗。從加沙撤離之后,沙龍并沒有帶來和平,他只是重新燃起了希望。(摘自《文匯讀書周報》)